影山不在这件事，桌上的五个人都心知肚明；但能把事实这么直白自然地讲出来的，这桌上怕是只有日向了。

    虽然前方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递到眼前的进入V联盟的机会也是主动放弃的；但看着三年下来在球场上犹如半身的搭档，还没正式入队就被老牌劲旅带着又是观赛又是练习一起吃饭还要上新闻，而自己还要一边打工一边学语言等着去海外……

    就算换了是她，都不可能保证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和怨怼吧。照朝设身处地推己及人地想了想，垂着睫毛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仁花、山口乃至月岛，这几个一个比一个七巧玲珑心的同级生大概应该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仿佛不约而同地回避着关于影山的话题，就好像空气中被划出了一块无人可以触及的结界——

    然后这结界就被日向仿佛毫不在意地一拳打破了。嘁哩喀嚓的响声，是男孩干脆利落地几口咬碎冰块，手上也特别自然地接过了照朝递去的纸巾，还有闲暇冲着她笑一笑。

    “影山、影山……”日向擦了擦因为端杯子而变得湿漉漉的手，然后按亮手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埋着头、在屏幕上唰唰地滑，“我找找……”

    看起来是她、或者说她们几个多虑了，日向的小心脏并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地维护。这就是日向啊，照朝的心里有种莫名的酸软混杂着骄傲一起升上来，她抬起视线，跟长桌对面的仁花和山口依次对视了一下，最后跟难得情绪上脸的月岛碰了一下眼神。

    甚至……连影山的名字都是日向最先提起来的，照朝收回视线抖了抖睫毛。刚才山口出声提醒的时候，男孩把手机放到了另一侧，所以就算两个人是并肩坐着的，从她这个角度也看不太清他在找什么……

    难道是要打个视频之类的吗？这样的念头只是出现了短短的一瞬，在照朝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之前就消失了。这会儿影山应该是在和球队、和AD的人一起，所以日向应该也不会贸然地一个电话就拨过去，这点她还是可以肯定的——

    “邮件、邮件……”碎碎念的内容也稍微变化了一点。听清了日向在自说自话些什么的同时，照朝的胸口也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似乎意识到了、男孩到底想做什么了。

    “诶，有了！就你吧——”

    嘟嘟囔囔的语气中一下子迸开的是拨云见日般的惊喜，这么说着的日向像是终于翻到了想要的东西，兴高采烈地把手机屏幕冲着几个人秀了起来，“就这张吧！怎么样！”

    手机放在另外一边、距离对面的月岛跟山口更近，在轮到自己之前，照朝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时间。男孩在手机里翻翻找找的效率其实很快，是她心头转过了太多的想法才显得那一瞬间格外漫长——

    像个在发布会上展示新机的模特一样，日向举着手机飞快地转了半圈。只不过这位男模似乎业务不怎么熟练，前面的人还没看完就轮到了她。

    “哎呀急什么，”山口“喂！”的抗议和月岛一如既往的嘲讽，日向都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径直把手机递给了照朝。男孩和她目光相触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目都柔和了起来，蜂蜜色的大眼睛也显得亮晶晶的，“很不错吧！”

    拿到手机之前已经有点预感了，真的看到也就是验证了她的想法而已。屏幕上穿着校服衬衫的影山顶着一头狗啃般的刘海，对着镜头露出浅浅的柔和微笑。

    照片的背景是第二体育馆透进阳光的窗，是不久之前毕业典礼的那一天，也是她和影山、和日向身为高中生的最后一天——

    ＊ ＊ ＊

    —2015年三月，几天前，毕业典礼当天—

    “那我们就先走了哦！拜拜啦照朝酱——”

    “好的拜拜，回头手机联系——”

    学校里乌央乌央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不少，不少人应该都已经回去了。告别了一起合影的同班同学，目送着几个女生有些依依不舍地走远，照朝这才在花坛边坐下来，瞥了眼第二体育馆的方向，然后从包里摸了块备用的电池。

    正式成为乌野学生的第一天——来参加转学考试的那天不算——就去了那边，所以最后一天去看看什么的、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怀着这样不知道在说服谁的小心思，手上没停的照朝也扁了扁嘴。刚才在中庭拍照片的时候，她可就听见球馆的方向传来的声音了……她换好新电池重新开了机试了下，这才站起来拍拍裙子，朝着球馆走去。

    第二体育馆向来是分配给男子排球部使用的，毕业典礼这天还能跑来这里的，拿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照朝像是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着的铁门，从门缝里朝着里面小心翼翼地张望，却突然感觉肩膀被轻轻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