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舒青晗的疑问，陈竹终于从晕乎乎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犹豫了一下，尽管不太想让她一个女孩子知道这种事情，但还是不想和舒青晗说谎：“……知道。”

    “公司的保安报了警，之后是我联系人过来处理的，顺便协助警察们的工作嘛，”陈竹说，“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在这起家的比较早，和哪哪的人都比较熟，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刚才舒伯父让我帮忙的就是这个，我怕你等，所以就提前过来一会儿。”

    他笑了笑，面上很坦然，“这种舆论战对于舒氏来说太常见了，都是利益上有冲突的公司故意派过来闹的，舒伯父他们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不用担心。”

    舒青晗点点头，嘴角抿起浅浅的弧度，“那就好。”

    陈竹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午休时间了，我送你回去吧。”

    舒青晗说好，接过他递来的外套披在了肩上。

    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了手机的娱乐新闻推送。文章里详细的描写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包括照片、视频，就连人们喊话的内容都被贴了上来。

    划到下面，评论基本倒向正义的一方，因为远织一开始就宣传的是“为残疾人提供就业岗位”，这点获得了很多人的好感，销售额也随之水涨船高，但就在禅星突然出现在那张报纸上、远织被人爆出虚假营销之后，远织就逐渐失去了大众的心。

    他们没有任何澄清，而是选择等待。

    信息时代，各种真实不真实的信息横飞。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网民们就能忘掉这一切，到时候远织还是之前的那个远织，对谁都没有损害。

    但令舒道成等人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有人直接找到来自远织最大股东的舒氏楼底大张旗鼓的闹事。舒氏位于市区最中心的CBD，平时就人来人往，无论是不是节假日都会堵车。这么一闹，远织就又从海底被翻了出来，再次落到大众的眼睛里。

    现在，网络上又开始热闹的讨论起远织的事情来。舒青晗翻看着手机，在心里想舒道远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路上的车子有点多，陈竹艰难的将车停下，“好，到了。”

    舒青晗收起手机，道了声：“再见。”

    望着她的背影，陈竹没多在这里停留，启动车子朝着自己家公司的方向开。

    为了透气，他特意将天窗开了一点小缝，此刻正在向里源源不断地鼓进凉风。不知为何，陈竹的心里总是有一处别扭的地方。要说是具体的哪里，他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不太舒服。

    中午去海边餐厅吃饭的事情两人明明已经在微信上说好了，当时舒青晗也没有提出一点异议，反而很爽快的就应下了。那时候她难道不知道下午要上班吗？为什么非要在吃饭前的几个小时才提出不妥否定他的意见呢。

    要不要和她谈谈她不尊重自己意见的问题？

    陈竹凝视着挡风玻璃，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

    这样显得他好斤斤计较，他们刚刚才难得的度过了一次很愉悦的午饭，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也会惹舒青晗不耐烦吧。

    而且……她说得也确实很对，两个人下午都要回公司处理事情，喝酒很不好，是他考虑不周了。

    算了。想起舒青晗专注看着他的样子，陈竹摇了摇头，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否定。肯定是他想太多。

    其实舒青晗来舒氏也没别的事，本来她也一直都上的是半天班，下午一般都是去画室或者工作室做自己的工作，但舒青晗不想让陈竹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常去的地方在哪。

    反正早上开来的车子就在停车场，她去取了车再去画室也可以。

    舒青晗走到车子旁，却发现车钥匙被不小心遗落在了楼上的包里。她懊恼的叹了声，只得离开停车场，按下了向上的电梯。

    中途经过二楼，电梯缓缓停下，从外面走进了两个年轻人。

    看到轿厢里有人，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把胸前的工牌翻了个面，把印有身份信息的那一面朝向了自己。

    舒青晗只当没看见，低头专注地划起了手机。

    两个年轻人之间一个扎着公主头的女孩子悄咪咪蹭到她旁边，很坦率地开口询问：“姐姐你好，你是哪层的呀？”

    舒青晗想了想，决定搬出柳月见的名字：“我是柳经理部门刚刚转正的新人。”

    “噢！柳经理！她很好的！人很温柔，对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公主头女孩子指指一旁的短发女生，原本还有些警惕陌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放松，“我和叶子之前也在她的部门干过。”

    舒青晗礼貌的冲着一旁的女生点点头，“你好。”

    “姐姐，今天早上你上班的时候看没看见楼下那乌压压一群人啊，可吓人了，”公主头女孩子神秘兮兮凑近她，“刚刚午休的时候我刷手机，新闻报道说又是关于舒总那个远织的事情？”

    她也跟着露出些思索的神色，“我看到了……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可能吧？”

    “之前我还支持了远织呢，没想到竟然爆出这样的事，”公主头女孩子叹了口气，“本来我还以为是哪种听风就是雨的营销号在搞事，但在看到早上那些人之后，我相信他们说的话是真的……我想没有人会为了钱声嘶力竭到那个地步，他们手里举着牌子，把血淋淋、残缺的的自己展露在外，只为了一个公平的结果……苏叶你觉得呢？”

    名叫苏叶的短发女生静静的在旁边注视着她，点了点头。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公主头女生眨眨眼，“我叫陈子岑，耳东陈，岑石的岑。她叫苏叶，扶苏的苏，叶子的叶。姐姐你呢？”

    舒青晗笑了笑，“梅青晗，梅花的梅，青竹的请，日含晗。”

    陈子岑恍惚了一下，“总觉得姐姐你这名字有点耳熟似的……又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两人按下的楼层。苏叶冲舒青晗微微点了下头，用胳膊捣了捣陈子岑，“走了。”

    她冲她摆了摆手，“我们到层了哈，姐姐拜拜！有空一起约饭啊！”

    沉重的电梯门缓缓关闭，舒青晗转过身，心里涌起了个幸灾乐祸的念头——现在远织被集体抵制的新闻……估计已经传到澳大利亚了吧？

    “一群废物！”

    视频页面里，舒辽满脸怒意的靠在座位上，浑浊的双眼里满是不悦。画面抖了两下，估计是举着手机的助理下意识的动作。

    舒道成舒道远等一众人低眉顺眼的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承受他的怒火。

    “这么点小事，处理的时间竟然能滞后到这种地步，公关部是干什么吃的！”舒辽眸光晦暗，“其他的事另说，早上那一群人来门口闹事你们竟然都不能第一时间把人赶走，任由他们在那里败坏公司面貌，让远织又被记者报道！”

    “估计会大骂一顿吧……”舒青晗用手指轻轻敲着下巴，脚步不停的往办公室走，“比如说，平时吃的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平时吃的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发泄完了，舒辽长长出了口气，下了最后通牒，“一周之内，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不然我亲自回来处理远织负责人卸任。”

    甩着手里的车钥匙走出办公室大门，舒青晗探头往深处的角落看了看，办公室大门紧闭，但不难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心情很好的转过脸，正好遇到了端着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的舒尔。

    “你怎么过来了，”他站住脚步，咦了一声，“每次下午不都是要去做自己的事吗？”

    “车钥匙忘带了。”舒青晗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舒尔想起她说的和陈竹一起吃饭的事情，下意识问了句：“中午还开心吗？”

    “可以吧，”舒青晗对所有人都一个回答，敷衍的摆摆手，“我走了。”

    “注意安全。”

    舒尔站在原地，目送着电梯一路向下。

    坐到车子里，她靠到椅背上，拿出手机，点进那个纯黑色APP。

    上面攒了几条消息，舒青晗这两天没来得及看。

    [ok了，到时候发你邮箱吧]

    [新闻让人发出去了，记者也仔细联系过，都是很有名望和正义心的记者世家，不会轻易被删稿]

    [证人证据查的差不多，发你邮箱一份，剩下的我来解决]

    [估计就这两天]

    她揉了揉眉心，把手机放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屏幕光没熄，下面紧跟着又蹦出一条消息。

    [禅星正在查，目前来看是个很干净透明的公司，和能查询到的资料一模一样]

    “老板！”

    舒青晗刚将车子停在门口的停车场，艾鹤就推开门从里面跳了出来。

    她今天扎了满头的小辫子，手里抱着杯奶茶，笑嘻嘻的蹦跶到舒青晗旁边。

    “我刚才还要给你打电话呢，早上有个挺奇怪的女人过来了一趟，说要找你，”艾鹤吸了口珍珠，含含糊糊地说，“我说你还没来，不然在休息室等一下。然后我去茶水间给她倒水，再出来，那女人就走了。”

    “奇怪的女人？”舒青晗一下子想起了昨天那个看不清脸的同样的奇怪女人，“长什么样子？”

    “三四十岁……”艾鹤想了想，摸摸脑袋嘿嘿一笑，“我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刚上班脑袋还不清醒。老板你还是自己看监控吧。”

    舒青晗：“……行。”

    艾鹤热情提出提议：“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因为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景象，她不太想让人在旁边，“你忙你的。”

    “那成，有事你叫我哈。”艾鹤迅速回答，并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舒青晗：“你一开始就没想跟我去吧……”

    “客气一下，客气一下，”艾鹤心虚的眨眨眼，“老板你快去看监控吧！！”

    走到保安室，舒青晗和她打了个招呼，“我想看一下今天早上刚上班的时候的大门和前台的监控。”

    “老板！”穿着藏蓝色保安服的女人眼睛一亮，麻利的把监控调出来，“您先看着，我去接口水喝啊。”

    舒青晗摆摆手，坐到了她的巨型电竞椅上。

    一开始的监控内容很普通，前台的两个姑娘照常最先到。她们手里提着早餐，说说笑笑的打开门走了进去。

    将近八点的打卡时间，工作室里的人陆续到齐，最后一个到的是艾鹤。她啃着手里的牛角包，一蹦三跳的进了门。

    这之后，有一段漫长的无人时间，只有众人养的流浪狗小哈时不时晃着尾巴出现在视频中，舒青晗靠在椅背上耐心的等待。保安接了水回来，见她看的认真，便又悄悄掩上门等在了门口。

    视频左下角的数字到了九点半，一辆陌生牌照的车子出现在了屏幕里。舒青晗微微坐直了些身体，点开了前台监控视频的分屏。

    车灯熄灭，司机打开门走了出来。

    她看着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长款的灰色羽绒服，围着围巾，由于是从上往下俯拍的监控角度，所以整个人的脸看着很模糊。

    舒青晗侧过脸，将目光落到另一旁的前台监控上。

    女人在门口不知为何奇怪的停顿了几秒，然后才坚定的抬起脚，推开门走进了工作室。

    这次，清晰的她出现在了视频中。

    并不太起眼的一张脸，目光平静温和，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询问前台舒青晗的去向。

    她盯着女人，却莫名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您好，老板不在。我给您联系一下她的助理吧？您在这边等一等。”

    舒青晗看到前台的小姑娘说。

    女人顿了一下，刚想摇头，艾鹤就从身后的茶水间里走了出来。前台小姑娘看到她明显精神一振，冲着艾鹤这个老板首席助理挥了挥手。

    听到召唤，艾鹤加快脚步走到女人身边，比比划划的说了两句。

    这时，女人的表情又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她凝视了艾鹤的脸几分钟，然后才开始继续摇头。

    “老板还没来，您现在休息间等一下吧！”艾鹤并不在意这种拒绝，兴致勃勃地继续道。说完了，也不管女人作何反应，便立刻转身，脚步匆匆的走向了茶水间。

    女人有要离开的倾向，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离前台远了一些。

    那一刻，女人孤零零站在大厅的位置，脑袋小幅度的向左偏，似乎是在用目光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舒青晗看着她，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越来越浓。

    几分钟之后，女人转过头来，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她又向后退了一步，冲着前台点了点头，然后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