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舒青晗踢掉鞋，径直走向了沙发。
[一审输了？]
纯黑色APP上有一句留言，来自中午十一点多。
她把手机亮度调低了一些，在屏幕上打字：[嗯]
那端秒回：[哦]
舒青晗瞪着那消息，对面的人却没有再发了。她拿起早上倒的水喝了口，透心凉。
[然后呢？]
舒青晗说：[证据不足，判的被告无罪。原告要求上诉，等二审呗]
下一秒，对面人噼里啪啦发来一大堆话。
[一，你没给够我足够的时间做后续的准备。]
[二，水还没混的那么彻底，不好操作。]
[三，你老出去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装深沉我不管，但联系不到你让我很难办。]
[四，二审你要一个什么结果。]
[五，要这个结果的关键证据现在在谁的手上，被告还是原告，如果在被告那要怎么拿过来。]
[六，我真的很烦你有什么后手有什么准备都不跟我说，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爬上去我也跟着沾光，你掉下来我劳心劳力劳神最后一点好处也没赚到，没必要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就出卖你吧！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奸商？！！]
舒青晗眯着眼，半梦半醒的看着对面的对话气泡逐渐抓狂的霸占了整个手机屏幕。
[你人呢？！！！！！！！！！]
[舒青晗，我真的会弄死你的！！！]
她头一歪，在入睡前的最后一秒竭力把摆在一边的毯子扯到身上，然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你给我等着，你完了！！！！！！！！]
还没来得及按灭的手机上还在接连的涌出消息，过了两分钟，屏幕自动变黑，世界重归于平静。
这一天，李勇的案子一审败诉，舒青晗却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零五，她在沙发上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屋内已经洒进了大片大片的阳光。
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的感觉并不太好，身体很僵硬，腰也酸。舒青晗撑着胳膊坐起来，把毯子放到一边，然后做了个简单的拉伸。
她走进卫生间洗漱，又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还好最近不化妆，不然又会忘了卸掉。
洗漱完，舒青晗该做饭做饭，该健身健身，该弹琴弹琴，一顿忙碌下来也已经将近十点半了。
她从书房里把电脑抱出来放到壁炉旁的小桌上，自己去旁边的储物间抬了把椅子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舒青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温水，浏览着收件箱，在里面发现了不少人的邮件。
有艾鹤的，有老师的，有耿辛夷的，之前在国外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也发了几封，名字显示为灰色的陌生人邮件也有，不过不多，应该都是垃圾邮件。
她极有耐心的将它们一一打开阅读，又根据事情的缓急将这些信息记在脑子里后，这才开始慢慢回复。
老师最近去了德国旅游，发来了不少风景照和游客照，每一封都没忘记在最后缀上一句“期待你的到来”。
耿辛夷在澳洲玩的很嗨，又把头发染成了嚣张的红色，看着就像一团火。
鼠标接着向下，点开了第一封“垃圾邮件”。
一条视频链接出现在屏幕中，甚至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眼，邮件的标题是“1”。
舒青晗觉得有点奇怪，挪动光标点击发件人头像，却显示已注销。除了这一条来历不明的邮件，关于发件人的一切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正巧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她起身又去倒了一杯，一来一回的路上大脑飞速转动。
是病毒？还是恶意剪辑的恐怖片？发件人又是谁，为什么要像心虚似的发完邮件后就将账号注销。
舒青晗的邮箱地址并不是秘密的，反而是透明，地址在百科、微博账号、画册扉页的个人信息上都有写，只要是有意想要给她发邮件，留心在网络上搜索到结果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反过来，要是舒青晗想找到这个发件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坐回去，没有犹豫的就点开了链接。
到底是人是鬼，也要看到了才知道。
链接很快跳转，自动打开了电脑的视频播放软件。扬声器中传来沙沙的响声，舒青晗向后倾了倾身，靠在椅背上，看到了一段让她意想不到的视频。
她看着视频，静静地喝着被子里的水。
十分钟之后，视频自动暂停，一个向右的三角形出现在了屏幕上。
舒青晗这才像刚回过神来似的放下杯子，当的一声，彻底惊醒了她。
她将视频保存在电脑里，想了想，又从书房把U盘拿了出来拷进U盘，就当是多一层保险。
后面的陌生人邮件都无足轻重，舒青晗简单的浏览一遍，将邮箱关闭。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她准备开始做午饭。
舒青晗把电脑扣上，又拨弄了两下壁炉下的木柴，路过沙发的时候顺便把手机抓在手里。
目前的情况还没有脱离计划，这个视频也算在内。所以她也并没有觉得很意外，只平静的把各人这两天该做的事分发下去。
智天南星的这个案子本来就很受人瞩目，甚至都不需要多少助燃的燃料便能高高的挂在新闻榜榜首。
等待电饭煲煮好饭的间隙，舒青晗一个个词条点进去看了，可以说对于结果很满意。
但这些对舒氏那边来说不过也就是个不痛不痒的小绯闻罢了，没过多久，排名便开始一点点的往下降，直到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滴，饭煮好了。
舒青晗按灭手机，开始做今天的第二餐。
傍晚的时候，舒尔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回不回老宅吃饭。
屋里没开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只剩下了面前打开的电脑屏幕。舒青晗摩挲着手里的水杯，“嗯”了声。
她脸上的神采很奇异，说不清是电脑屏幕的蓝光还是什么。
舒尔浑然不知，听她要来，便很高兴地说：“那我在家等……不然我去接你吧？正好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天。”
“不要。”舒青晗干脆利落的拒绝。
“……噢，”舒尔沉默片刻，“好吧。”
舒青晗没再多说，径直挂断了电话。
又忙了一会儿，六点钟，她准时从家里出发，路过物业中心的时候顺手把给柳月见的礼物放到了门口。
“嚯，这么大的箱子，”经理和她熟悉，接过时笑着说一句，“还挺重。”
“地址发到你微信上了，”舒青晗降下一点车窗，冲女人笑了笑，“谢谢，麻烦了。”
一路到了上清苑，她将车开进大门的时候，舒尔正好也刚停好车。
看到熟悉的车牌，他在车后站定脚步，耐心的等着舒青晗将车子驶进车位。
车子停好，舒尔走上前来帮她拉开车门。
“等我干嘛？”
他伸手替舒青晗挡了下额头，“正好遇上了，我也没有转头就走的道理。”
她回身关上车门，“谢谢。”
停车场离主宅不远，两个人便没有让摆渡车来接，而是自己走了过去。
进了大门，老管家迎上来，接过舒青晗和舒尔手里的外套递给身旁的女佣。
“晚饭已经好了，”他和蔼的笑笑，“快进来。”
这顿家宴的气氛竟出乎意料的沉闷，尤其舒道成，明显的不在状态。
舒青晗夹了一小块东坡肉放到盘子里，一点点的吃了。舒家人注重养生和饮食均衡，就连东坡肉都要做到调味料的最少化，他们常说盐味精糖类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保留原味才是进食最重要的一环，所以什么都没滋没味，各种肉类的味道更是油腻腻的浮在表面。
“对了大哥，我听说智天南星那块地最近刚打了个官司？”舒道远的声音打破了餐桌上的气氛，他放下手里的餐具，发出当啷的声音，“没什么关系吧？”
舒道成喝了口杯子里的红酒，不屑道：“一个农民工而已，能搅出什么风浪？就算请来了李霖秀又怎么样，还不是输的彻底。二审他们照样也赢不了。”
舒道远“噢”了一声，又笑眯眯的转向舒青晗，“青晗，二伯可是听说那李律师可是你正经的嫡系高中学妹。我就是想着，那农民工一个普通家庭怎么花的起那么多律师费的？这其中……该不会有你的授意吧？可不要，胳膊肘向外拐啊……”
显然，舒道成也在怀疑这件事，听到舒道远的话后，他便立马将视线投过来，目光意味不明，显然是已经认定她就是这个“内鬼”。
舒青晗在心底冷笑一声，原来今天还是场鸿门宴。
舒尔下意识地就开口想要替她辩解：“没有吧……怎么会呢，是不是消息有误……”
舒青晗放下筷子，笑眯眯的望向舒道远，“二伯，您是年纪大糊涂了吧，高中哪来的嫡系师妹？我和李霖秀也就是普通学姐学妹的关系，平时偶尔会聊聊天吃个饭，授意她接什么案子，未免也太高估我了。”
她又冲着身旁的舒尔一点下巴，“再说，如果非要说是嫡系上下级的话，舒尔不才是李霖秀的正经师兄？您怎么不怀疑他，光怀疑我呢？就因为他是您的儿子，而我是您的侄女吗？”
“怎么会呢？”舒道远笑两声，“也只是随便聊聊嘛，没有就算喽。”
舒道成拿起酒杯慢慢品着，目光从舒青晗身上慢慢划过，最终落到了舒道远的身上。
是啊，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所以你就要在这么多人的宴会上这么怀疑她？
你究竟是真的在为智天南星的事情忧心，还是只是想要隔山打虎，让所有人都把矛盾交到我身上呢？
她坐在舒尔手边，看着舒道成眸中的神色几经变化，低下头，轻轻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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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审失败后，李勇家属申请上诉二审。两个月后，二审开庭。
二审的前一天，李霖秀薅着脑袋，百般忧愁的长叹一声：“这次要输了，我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的胜率可就要掉了。”
舒青晗坐在手机对面敲着键盘，十分不走心的敷衍：“还会回来的。”
“啊啊啊啊啊！”李霖秀大喊大叫起来，“你就真的一点后手都没有？！舒青晗！舒大小姐！！我的学姐呦！！！都到了现在你就别瞒着我了行吗？”
舒青晗把目光从电脑上挪开，“上次让你交的延长举证期限的申请交上去了？”
“交了啊，”李霖秀神秘兮兮的凑近手机，“你肯定是还有证据没给我，对不对？”
她弯了下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啊！”李霖秀抓狂道，“至少你先提前告诉我是个啥样的证据吧？我也好做个准备啊。”
“告诉你也行……”，舒青晗用手比了个八，冲着屏幕一扬。
“砰！”
车门关闭，舒青晗探身从后座拿过纸袋，从里面拿出保鲜盒和一瓶咖啡。这是今天的早餐。
二审她没有进去，而是将车子停在了离法院最近的停车场里，慢吞吞的吃着自己做的三明治。
后视镜中，一个人影飞快的越变越小，直到成为了一个黑点。
舒青晗收回目光，一边咬着手里的早饭，一边打开了手机上的法院里的实时直播。
“原告，你们提供了延长举证期限的申请，现在可以开始举证了吗？”
李霖秀按着手里的A4纸，“还没有，庭长。”
被告席中坐着的刘凯云讥讽一笑，怨毒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李勇父母身上。等这次结束，他一定要弄——
“现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