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青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么。”

    丁胜咧开嘴，“是啊，小姐。”

    舒家在山上有一片别墅，虽然没有老宅体量庞大，但远远望去竟然也绵延了几乎整个山头。

    舒青晗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低头，发现张启发来了几张照片。

    照片中的主体是一个摆在馆中的大型多边形玻璃池子，池子里有着几条鲨鱼在游动，很惬意的样子。

    照片拍的并不清楚，有几张甚至还是哆嗦着的虚影。但并不难看出拍摄者是在几个方向转着圈拍摄，很努力的样子。

    张启：我来上班了，给你拍一下看看。

    紧接着，他又拍摄了一张白色提示牌。牌子上画着一只大白鲨，用红色艺术字写着“你可能会被咬到”。

    发完这一张，张启彻底偃旗息鼓，似乎是在等待着舒青晗的回复。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似乎笑了一下。

    这时，丁胜忽然开口：“小姐，马上就到了。”

    笑容被他打断，舒青晗变回了原来的表情，按灭手机，“嗯”了一声。

    她进门的时候，屋内众人齐齐投来目光。那带着不同含义的目光其实有点难以忽视，但舒青晗还是踩着高跟鞋，面无表情的上了楼。

    刚在桌旁坐下，房间门就被敲响。舒青晗踩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站着舒尔。

    “一路来渴不渴？”他把手里的玻璃杯递过来，里面的橙色液体轻轻摇晃，“橙汁，我刚榨的。”

    舒青晗忽然觉得有点无聊，于是抬头问道：“舒尔，你在所有人面前都这样吗？”

    舒尔愣了一下，但没忘记把橙汁塞到她手里，顺便反问了一句：“什么？”

    “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讨好我吗，还是另有所求，想要从我身上获得什么？”舒青晗顺手把杯子放到了门边的鞋柜上，抬起眼，黑色的眼睛盯着他，很平淡地说，“舒尔，你一直都是这么烦人。”

    那一瞬间，舒尔好像被她身上陡然冒出的尖锐刺了一下，一时竟然没能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门被砰一声关上。

    回过神来，他凑到门边，脸虚虚贴到木门上，张张嘴想说句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

    中午的午宴，佣人们照例将舒青晗和舒尔安排在一起，堂兄堂妹，从小就一直坐在一处。一顿饭，他几次欲言又止。舒青晗只当没看见，安安静静的吃着盘子里的香橙鹅肝冻。

    吃到一半，舒辽放下手里的刀叉，宣布了这次的敬香流程，和往年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就是上午丁胜说过的“一个月都不要下山”。

    餐厅里的气氛很安静，面对这番话，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但面上总归是恭顺的。

    但舒青晗最擅长打破这种氛围。

    她在这时开口了：“我不行。杨茺蔚过两天举办接风宴，邀请我去参加。”

    舒尔敏锐地发现，坐在舒辽下手端的舒道成长长的出了口气，是那种很不悦的表现。

    他刚想替舒青晗说话，就看到坐在餐桌另一侧的父亲的眼神在他脸上青飘飘荡荡停留了一下。

    舒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尽管没几个人真正想让舒青晗离开，但“杨家的杨茺蔚”这个名头足够糊住那些不悦，舒辽最终还是大发慈悲般的同意了。

    “早去早回。”老人喝下杯子里的香槟，说。

    舒青晗也学着他的语气，同样大发慈悲地回答：“哦，尽量吧。”

    明天才是正式敬香的日子，吃过午饭，众人都纷纷不约而同钻回了自己的房间，舒青晗也不例外。

    上午舒尔送来的那杯果汁还搁在鞋柜上，原本鲜亮的橙色已经变成了淡淡的褐色。她看了看杯子里的液体，然后又移开目光。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画画吧，正好房间里也同样配备了书房。舒青晗脱掉外衣走进书房，从抽屉中取出画板和白纸，又从桌角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

    把笔帽拔开，她捏着笔，想了想要画什么，可最后也没决定。直到落笔时，舒青晗才发现自己画的是荷花。

    荷花就荷花吧。打发时间而已的玩意，画什么都一样。打定主意，低头随便寥寥几笔勾勒框架，她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画着。

    舒青晗画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莲花就跃然纸上。尽管好像还有些许瑕疵，但她不太喜欢改画，所以作罢。

    合上笔盖，舒青晗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随便的打开了一个软件。熟悉的深绿□□面一闪，“户口”的名字一下子跳出来。

    几天没看，他的头像换了，变成一只看着也就巴掌大的小花猫。

    今天，“户口”发的是两只猫。他现在头像里的那只花猫依偎在之前的那只橘猫身上，很可爱的望向镜头。

    还没等舒青晗给他点赞，“户口”照片下的评论区里忽然跳出了一条评论。

    “圣火喵喵教忠诚信徒”：哇！猫！是小流浪吗？好可爱哦TvT

    舒青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点进“圣火喵喵教忠诚信徒”的个人主页，发现这是一个很喜欢小动物的女生。

    她的相册里满满当当的塞着小猫小狗小兔子小仓鼠，评论区提问的养宠问题每一条都认真回复。偶尔几条抱怨猫猫狗狗在家里捣乱的帖子里，语气也充斥着恼怒但却深深爱着的幸福。

    返回到刚才的界面，舒青晗发现“户口”回复了“圣火喵喵教忠诚信徒”：是我家的猫。

    “圣火喵喵教忠诚教徒”：哇！真的吗？小三花也太可爱了吧！！

    紧接着，“圣火喵喵教忠诚信徒”在评论区里贴出一张银渐层的照片。照片中的小猫瞪着水润润的圆眼睛，懵懂的望向镜头。

    下一秒，“圣火喵喵教忠诚信徒”简直宛如各大软件上花式晒娃的家长般补充回复，隔着一层屏幕都挡不住她语气里的骄傲神情：这是我家的猫？怎么样，可爱吧(^-^)

    “户口”很快也回了：嗯，很可爱，你养得真不错。

    舒青晗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痒痒。两人对猫咪的吹捧就像有什么魔力似的，让她也想被吹一吹。

    ——舒青晗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有把自家猫的照片也跟着发进评论区。

    户口和教徒就这样一直互捧了五十多条评论后才终于偃旗息鼓，顺着评论区往下滑，全是以各种姿态被拍摄下来的猫咪。

    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手机顶端突然跳出来电提示。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但舒青晗知道是谁。

    她不太想接，可对面那人却仿佛较劲似的，不依不饶地打。

    舒青晗烦不胜烦，于是直接把手机丢在书房，心情很坏的坐到了距离书房最远端的琴凳上。

    佣人敲门进来的时候，她正杀气腾腾的弹着钢琴。琴键砰砰砰，曲子嗡嗡嗡。

    听到开门的声音，舒青晗转过头。尽管她心情不好，但还是没摆在脸上，只问：“怎么了？”

    佣人看了一眼舒青晗，将手里拿着的蛋糕抬起，“少爷让我给您送过来的。”

    舒青晗一听，烦了，但又不好冲无辜的人发火：“你给他拿回去，说我不吃。”

    佣人没动，说：“少爷不让我带回去，说就算扔进垃圾桶也必须要留在您的房间里。”

    “那你放桌子那吧，”舒青晗看着她，“还有别的事吗？”

    佣人往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将纸盒放到了桌面上，说了句“没了”。

    “去吧。”说完，舒青晗转过身，又蠢蠢欲动的想弹琴。

    佣人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少爷说，您要是心里不爽利，可以去一层的健身房找他。”

    舒青晗说：“你出去吧。”

    门关上了，她转过身，这次弹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

    这首曲子舒青晗弹了十年，怎么弹，怎么觉得不对。藏在曲子中的情感她始终无法领会，最后只能放弃。

    舒青晗最后也没去健身房找舒尔，手机也没再看，只在屋里坐着发发呆，顺便想一想猫。

    舒尔全副武装的在房间等了一下午，一开始他还满怀信心，可直到开晚宴，她都没出现。

    -

    舒青晗在山上待了几天，就叫上丁胜又回到市区，准备参加杨茺蔚的接风宴。

    她没回家，而是先去了杨忍冬的窝。

    按开密码锁，推开门，一个黑影瞬间扑上来，直接扒在了舒青晗的衣服上。她一低头，猫宛如蜜袋鼯般比成“大”字，爪子勾着她的衣服，很滑稽的挂在了她身上。

    舒青晗拍拍猫的毛脑袋，带着它进了屋。一路上猫一直喵喵叫着向往上爬，几次都险些掉下去。

    从身上摔下去可不得了，舒青晗只好用手托着它的屁股，摇摇晃晃的往里走。

    刚在沙发上坐稳，杨忍冬的微信就来了：你回来啦？先去我家看猫吧，这两天晚上它一直蹲在柜子上看窗户，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你回来

    舒青晗用左手摸着猫，右手打字回复：现在已经在摸了

    杨忍冬发来一串哈哈哈哈：你先玩着，等我下班回家再带你去吃饭

    舒青晗喜欢这里，喜欢杨忍冬说话时的亲昵熟稔，也喜欢正在怀里拱来拱去的猫。

    她笑着说了好。

    放下手机，她用手把猫的脑袋毛戳出一个小窝窝，又在后背上摸来摸去，想着，给它取一个什么名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