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也将外面的厮杀声听的真切，皇帝依旧看着手中的奏折，丝毫不慌。

    亦安冲进来时，见大殿内除了皇帝之外空无一人，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但是胜利就在眼前，只要将皇帝拿下，夺得玉玺，自己就可以登帝位，得天下。

    如此大的诱惑，亦安不再多想。

    “父皇深夜处理公务，定是累了吧。儿臣很是心疼您的身子，我这就派人送您回宫休息。”

    说罢，亦安朝身后摆了摆手，两名府兵上前就要触碰到皇帝时，忽地从屏风后射出两支冷箭，将二人就地击杀。

    亦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箭吓得后退了两步，待站定后，只见屏风后走出来一人，正是九皇子亦衡。

    “你！”

    亦安气急，自己的筹谋绝不能被打断，也来不及多想为何九皇子会在此，抄起长剑就要刺向皇帝，九皇子见状挡在皇帝跟前。电光火石之间，大门被长刀斩开，沈忆阕带着人冲了进来，挥刀将守门的太子府兵斩于刀下，在三皇子长剑刺入九皇子胸口的一瞬间，沈忆阕也已用长刀贯穿了三皇子。

    三皇子倒下时，九皇子也终于松了口气，按压着胸口的伤口，虽是不重，但他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也够他疼几天的。

    皇帝自始至终冷眼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个被长刀贯穿的三皇子，自己亲立的太子，居然胆大妄为，弑君！弑父！哪一个都是要挫骨扬灰的罪名。他叹息着摇摇头，走到三皇子倒下的身体旁，冷眼看着他。

    三皇子此时口中与胸中不断溢出鲜血，吃力的伸手拽着皇帝的袍子，眼中尽是痛苦，颤抖的嘴唇仿佛想要再叫一声父皇。

    只是终究是没再叫出来，皇帝捡起地上的长剑在手中掂了掂，下一刻剑尖扫向三皇子的脖子，一剑封喉。三皇子彻底断了气，那把剑也再次被扔到地上。

    在场的沈忆阕与九皇子相视一眼，暗暗交流着信息。正这时，收到宫中兵变消息的大臣们也已经赶到了场，纷纷涌入殿中，下跪高呼吾皇万岁，臣救驾来迟的话语。

    九皇子眼光流转间，迅速单膝跪地道：“是儿臣没能早些发现皇兄竟有如此野心，害父皇今日陷入险境，请父皇降罪！”

    皇帝差人抬走了三皇子的尸体，见九皇子跪着的身体因为胸前的伤口而微微颤抖着，想起方才舍身挡在自己身前的九皇子，眼中多是复杂神色，但很快换上了关切的样子，上前扶起九皇子，慈爱道：“吾儿受苦了。快传太医。”

    “一点小伤，不足挂齿。父皇无碍便是我远舟子民之幸，儿臣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皇帝看着眼前真诚谦卑的九皇子，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立于殿中央，负手而立，高声道：“废太子亦安，品行不端，勾结外族，乱我朝根基，如今以下犯上，兵变逼宫，罪大恶极。幸有九皇子亦衡勇武过人，为救圣驾，将其就地诛杀。如今东宫无主，国本不稳。九皇子亦衡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又救驾有功，朕心甚慰。现册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殿中大臣闻言再次高呼吾皇万岁，九皇子也郑重其事的跪拜谢恩。

    “朕也累了，都回去吧。那些个叛党余孽，全部就地格杀，朕，看了心烦。”

    众人就要退出时，沈忆阕突然大声喝到：“吾皇万岁！”

    这一声令在场的文武百官皆是一震，好奇的看向沈忆阕，这位老将军素日和蔼，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持刀的他。

    如此的威风凛凛。

    即便他已年过半百，这气势也依然令人钦佩。

    皇帝缓缓开口：“爱卿何为？”

    沈忆阕上前一步，却未再行礼，不卑不亢道：“陛下可还记得林慕？”

    在场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位少年将军去的早，理由又不太光彩，除了一些老臣，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皇帝目光阴鸷的盯着沈忆阕，又扫了一眼殿中的官员们，淡淡道：“沈将军此话何意？”

    “陛下当年只因小人挑唆，便要治林慕死罪，甚至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即便老臣向您陈情了前因后果，您还是不肯放过他。老臣想了二十多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陛下宁愿错杀一个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的忠勇之才，也不愿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我原以为是这小人挑唆，蒙蔽了您的双眼，可现在看来是老臣想错了。”

    ——“方才看到陛下亲手斩杀了废太子，我终是明白了。在陛下眼中，不论是什么人，无论他曾为您的国家付出过多少，不管他曾是您最亲爱的儿子，只要触及到您这个位子，那便是要死。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既然有人说，那便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

    一时间群臣哗然。

    令他们惊讶的并不是那位曾经枉死的少年将军，毕竟太久远了，又有谁会在乎呢。

    他们惊讶在于，皇帝才说是九皇子为了救驾斩杀了废太子，可沈忆阕却道出原是皇帝自己亲手所杀。

    最是无情帝王家。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既然他动了自己的位子，那便不必再做自己的孩子了。

    又何况那位守卫边境的少年将军呢？

    身怀奇书兵法，却早早辞官，与一位外族公主结婚，虽然远舟民间不乏各小国通婚贸易之往来，但他不是平民，他是远舟的将军，边境的高墙，百姓心中的倚靠，是皇帝会忌惮他的势力的人。这样的人与一位外族公主通婚，在皇帝耳中，简直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刃，随时都要刺穿他的皇位。

    所以别人只是浅浅一提，不必多说什么，皇帝便起了必杀之心。

    此时的皇帝脸色愈发的难看，他死死的盯着沈忆阕，咬着牙道：“沈将军这是在质问朕？”

    沈忆阕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为林慕，林将军讨个说法。”

    “朕看你是要像那林慕一般反了！”皇帝拿起桌上的折子扔向沈忆阕，大怒道：“沈忆阕，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即日起，革去大将军一职，押入刑部大牢，与其将军府一众，斩！”

    沈忆阕持刀缓缓向皇帝走去，群臣看着那把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长刀，个个儿抖似筛糠，却都在心里盘算着，这沈将军，莫不是真要弑君？

    皇帝也见状不妙，向后一边退着一边高声呼喊：“来人！快来人！拿下他！”

    平日里，皇帝就算轻声咳嗽一下，都会令人紧张的赶忙伺候着，可如今，尽管他如此高呼，屋外的侍卫也无人应答。

    皇帝看向这些侍卫，发现不知何时已趁乱换成了自己陌生的人。

    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一边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的九皇子，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向他：“你——”

    话音未毕，身后沈忆阕抓紧时机，挥动长刀，即便年岁长了，他的长刀却丝毫没有变慢。

    只一瞬间，皇帝便毙命在沈忆阕的刀下。群臣缩在角落哭喊着陛下。

    九皇子突然起身厉声喝到：“来人！拿下叛贼沈忆阕！”

    方才还没有动静的屋外忽然涌进一大队人马将沈忆阕团团围住。沈忆阕扔下手中的长刀，长舒了一口气。

    在与九皇子一个意味深长的对视之后，沈忆阕被押走了。

    殿内只剩下九皇子与一众大臣。

    还有斜躺在地上的皇帝。

    此时百官中有一些机灵的也早已回过味来，赶忙跪在九皇子跟前：“先皇遇刺，举国哀痛。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仁厚礼贤，忠勇双全，为天意所属，请太子殿下即位。”

    九皇子目光淡淡的看着跪着的百官，有一些人还在嗤之以鼻，可在九皇子的侍卫的震慑下，渐渐的都加入了请太子殿下即位的队伍中。

    九皇子唇角终于出现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