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阿黛将密信送到银洛哈手中。
银洛哈接过密信的时候眼神扫过,她今日一身翠绿下裙,上面用暗蓝丝线绣着一团一团锦簇的梅花。
雪白的衣领上也是同色同款的梅花,衬得她小脸莹白,眼珠黑亮亮的。
“今天穿得这么漂亮,要去哪?”他自然的开始查岗。
阿黛眨了眨眼,心脏因为他的话开始不安分的跳动,但随即眼神变得黯然,“今天是进宫的日子啊。”
也是宣布和亲公主人选的时候,今天过后,他就会有自己的王妃了。
一想到这,她的心脏就不可抑制的泛起抽痛。
比她在训练和任务中所受的任何一次伤都让她痛苦。
银洛哈仿佛刚想起这件事来轻轻“啊”了一声。
他起身道:“那走吧。”
阿黛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你就穿这身去?”
“有什么问题?”银洛哈低头看了看自己,“挺干净的啊。”
阿黛:“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你和王妃的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应该好好收拾一下。”
银洛哈不以为然:“什么王妃,我都不认识她,这一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他扯过阿黛的手腕,一边走一边数落她:“你也是,还穿得这么漂亮,要是那大黎朝的皇帝□□熏心,看上你了怎么办?”
阿黛:“……你想多了。”
日光从被风拂起的车帘中透进来,晃在沉睡的人的眼皮上。
祝青禾皱紧眉毛,慢慢睁开眼。
缓了一会之后,眯起眼骂了一句:“真狗啊。”
在沈丞相和大黎朝皇帝的威逼利诱下,祝青禾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所以她现在的身份是——
“嘉陵郡主,您醒啦。”
一个圆脸小丫头掀帘坐了进来,眼睛圆圆泛着喜气:“要喝点水吗?”
祝青禾沙哑着嗓子说:“……要。”
这宛如鸭嗓的颗粒感给小丫头吓了一跳,赶紧从一旁小桌上拿起茶壶倒水:“郡主你嗓子怎么这样了?”
祝青禾打量了一下车厢,这车厢颇宽敞,软垫座位,能容纳十多个人的样子。
右手边还放着小茶几,对面甚至还有个落地小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祝青禾:“无碍,其他人呢?”
圆脸小丫鬟把水杯递到她手里,“其他人都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呢。”
祝青禾干掉一杯水,掀起帘子向后看去,后面跟着的是车队。
嚯,这么多,该不会都是嘉陵郡主的陪嫁吧。
“郡主真是好福气,想必在大黎朝也很受宠爱吧。”
胡扯,她是被抓来当细作的。
祝青禾瞥她一眼,这小姑娘什么身份,看着挺傻白甜的啊,是来看着她的?
“你是宫里的人?”
圆脸小丫头惭愧摆手:“哪能啊,我是今年刚进宫的秀女,因为闯了祸被发配到冷宫,正巧赶上郡主和亲,我被选来伺候郡主的。”
祝青禾点头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丫。”
祝青禾差点没绷住:“大丫?”
莫名想起了某段回忆,熟悉的声音带着腹黑的笑意叫她,“大丫。”
她摇了摇头,“这名字这么难听,谁给你起的?”
王大丫低头:“我是家里老大,爹娘都不喜欢我,随便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后来听习惯了倒也不觉得难听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后管你叫芽儿吧。芽是发芽的芽,你觉得如何。”
“芽儿……”王大丫在嘴里念叨了几声,眼底浮起喜悦和感动,使劲点头,“好,我以后就叫芽儿了,多谢郡主赐名。”
即使是一株幼小的嫩芽,也要努力吸取养分,冲向蓝天。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进入休息时间。
阿黛看着悠闲烤山鸡的银洛哈,目光飘向后面最精致华丽的那一辆马车。
一只香喷喷的鸡腿伸了过来,银洛哈叫她:“阿黛看什么呢,快吃,这鸡腿肉可多了。”
阿黛叹气:“您一路上都没理过嘉陵郡主,连面都不见一见吗?”
银洛哈:“有什么可见的,赶紧回到银榫部落才是正事,和老不死的一交接,剩下的事与我何干。”
阿黛大惊,左右看看,低声严肃道:“王子,您怎么能如此称呼大王呢,这要是被人听到……”
银洛哈:“你放心,附近都是我的人,那些钉子早就被我安排到后面去了。”
阿黛还是觉得不放心:“嘉陵郡主孤身和亲也是可怜,就算王子不喜她,至少礼数也要做全,郡主这一路上也没吃饭呢。”
银洛哈有些松动,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烤什么呢这么香?”
二人一起回头,对上视线后神情一愣。
祝青禾倒是没什么反应,银洛哈却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大喊:“怎么是你?!”
祝青禾还沉浸在“原来是烤鸡啊怪不得这么香”的思绪里,被他唬了一跳,硬生生的把视线从烤鸡上拔出来放他脸上。
“你是嘉陵郡主?!”
“显而易见。”祝青禾伸开胳膊向他们展示了一下。
银洛哈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完了,沈无魅是不会放过他的。
阿黛神色凝重几分:“祝姑娘之前分明是郦城人,怎会是郡主?”
祝青禾:“实不相瞒,我娘乃是前朝长公主,所以论下来,我还真是个郡主,这是受封文书。”
看清手里的文书,银洛哈五官更扭曲了:“你们大黎朝皇帝可真有一套。”
“显而易见。”祝青禾深表认同。
“那沈无魅呢?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银洛哈急急问道。
祝青禾:“……你把鸡给我吃,我就告诉你。”
“……”
美美吃完鸡,从芽儿那接过帕子擦完嘴,看到银洛哈阴沉的脸色,轻咳:“沈无魅他,暂时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毕竟是被自己亲爹坑了,现在估计还在监牢里瞎转悠呢。
想想还有点心疼。
算了,还是先心疼自己吧。
和银洛哈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后,祝青禾去了第二辆马车找人。
没记错的话,白秋如她们也跟着来了。
除了她所在的马车之外,其他马车都由银榫族部落的人把守着。
拿出郡主的威风他们才肯放她进去,一眼望进去,三个人齐刷刷的都在呢。
祝青禾松了口气:“你们都没事就好。”
梁幼安嘴角往下一压就要哭:“……呜呜呜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穆呈文赶紧捂住她的嘴:“小点声,被外面听到了。”
白秋如脸色也不太好看,此次她本来只是想找机会和沈丞相搭上关系为父伸冤,没想到搅进这么复杂的事情里。
果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谁都玩不过他。
祝青禾坐下后道:“你们现在的身份是我的陪嫁丫鬟,到了银榫部落之后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商量着再决定,不要自己贸然行动。”
毕竟银榫部落的情况她们尚不了解,不过能让陛下和沈丞相如此忌惮,想必那的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前路漫漫,不知等待她们的又将会是什么。
沈府。
书房内燃着清淡的香,一盏清茶置于手边,雪白的宣纸上,樱草色衣裙的女子已经逐渐有了轮廓。
“咣当”一声巨响破坏了作画的心境,沈丞相顿笔,淡淡道:“进来之前不敲门也就罢了,还如此无礼,是谁教给你如此粗俗的作派?那个祝青禾吗?”
沈无魅气得不轻,大步跨到桌前:“你还敢提她?你把她弄到哪去了?”
“秘密行动,你无需知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少和我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知道,你这次怎么突然让我回来,我还以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看来我可真是可笑,竟然会觉得一个抛弃自己妻子,拿自己妻子的命去换官途的人会改变!”
“放肆!”沈丞相狠狠一巴掌摆在桌上,桌上的茶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震颤。
沈丞相捏着毛笔的手微微发抖,厉声喝道:“滚出去!”
“滚就滚,我一定会找到她,把她带回来,不像你!”沈无魅携着怒气卷出门槛,门扇都被他冲撞的左右摇晃。
沈丞相看向桌上的画,温婉的身影被溅出的茶水和墨滴糟蹋的已经不能看了。
他痛心的闭了闭眼,将它细心折好放进最下面的抽屉暗格,那里有一沓的画,上面都是同一个女子。
而右下角的字迹大气清正——
吾妻绾绾。
走了几天的路,他们终于到了银榫部落。
银榫部落地形和大黎很是不同,多草原,蓝天高远,天气多变,这里的人住在帐篷里,以游牧为生。
马匹和羊只十分常见,一路走来,骑马的人比走路的人还多。上至六十岁老汉下到五六岁孩童,骑马就跟睡觉吃饭一样普通习惯。
那马也是膘肥体壮,这里的人也个个体格健壮,肤色略黑,高鼻深目。
和银洛哈一起去见了银榫族的大王,那可真是身形魁梧,声如洪钟,粗犷爽朗的笑容差点把她给震聋了。
一顿输出下来,祝青禾捂着怦怦跳的心脏,就听清了晚上有欢迎宴这一件事。
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任务和悬在头上的利刃,她还挺好奇这银榫族的宴会是什么样的呢。
应该会有很多好吃的吧。
正事说完,祝青禾她们先退下,由银榫部落的侍女给她们安排休息的地方。
银洛哈也准备带着阿黛退下,被大王叫住。
“阿黛,你留下,我有事要问你。”
银洛哈皱眉:“有什么事就问我。”
“你出去。”
银洛哈不放心的还想在说些什么,被阿黛扯住袖子,阿黛冲他摇了摇头,让他不必担心。
银洛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不出来,他还挺关心你的。”大王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