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霄

    梁幼安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就听到路过的小丫鬟在讨论:

    “新来的郝厨子是黎朝人吧,做的糕点可真好吃。”

    “是不是小王子为了新王妃才特意找的黎朝厨子啊,他们可真恩爱。”

    糕点?黎朝的。

    梁幼安起身,往屋里探头瞅了瞅,小声喊:“文文?”

    没人回应。

    太好啦,文文不在,她可以快乐的去偷吃糕点了。

    于是她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出门了。

    糕点糕点我来啦。

    她转过拐角,差点撞到人。

    一抬头,穆呈武要伸手扶她的手卡在了半途,“……你没事吧?”

    梁幼安站好稳住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没事。”

    气氛又是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梁幼安先开口:“穆大哥你是来找文文的吧,她不在。”

    提起自己不让人省心的妹子,穆呈武就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她不会又和那个花心王子在一起吧。”

    “不会的,她和克什王子只是酒友,穆大哥你不必太过担心。”梁幼安把穆呈文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定位精准传达。

    “酒友?”穆呈武差点被气死,“这死丫头,到这还管不住贪嘴的毛病!”

    “她是不是经常喝酒?”

    梁幼安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他更生气了,尴尬心虚的开口:“……偶尔偶尔,我都没见过几次。”

    看他神色不虞,梁幼安试探道:“那穆大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她的糕点啊,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穆呈武看向面前的小姑娘,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其实我是来找你的,你现在有事吗?”

    梁幼安一怔,下意识答道:“……没事。”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没出息,捏紧手心。

    穆呈武把自己身后的木盒子拿出来递到她面前:“上次看你好像很喜欢,就顺手买下来了。”

    梁幼安懵懵的看着他:“无功不受禄,穆大哥,不过年不过节的,你这是……为什么?”

    穆呈武把手圈在嘴边清了清嗓子,耳朵尖微红:“文文素来不让我省心,你和她一起肯定受了不少苦。”

    “算是谢礼和补偿。”

    梁幼安失笑:“穆大哥你怎么这么说文文,她很好的,一直都是她照顾我多一点。”

    当然,如果不总管着她吃糕点就更好啦。

    “总之,你是文文的朋友,这些日子也多亏有你,你就收下吧,这个我也用不上。”

    僵持了一会,梁幼安磨不过他,只好接过盒子,道谢:“多谢穆大哥。”

    “对了,你这是要去哪?”穆呈武问。

    “呃……去小厨房。”梁幼安说。

    天灯仪式已过,满打满算祝青禾也就只和几位名册上的大人物取得了联系。

    按照现在的进度,她下辈子也完不成任务。

    “你这样一个一个找实在太没效率了。”沈无魅咬着梨子说。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祝青禾斜眼看着这位养了快半个月伤还没好全的大少爷。

    沈无魅把手里的梨核丢到一边,甩了甩手,拿过她手里的名册,哗啦哗啦翻到第一页:“这个人,先攻克他。”

    祝青禾看着他点出的那个名字——赤羽卫将军贺霄。

    “这个人很重要吗?”

    “赤羽卫是银榫族最精悍的军队,他们贺家从贺霄爷爷那辈就掌管赤羽卫,你说重不重要?”

    “原来如此,”祝青禾明白了,“只要得到了贺霄的支持,我们的任务一定会更加顺利的。”

    “孺子可教也。”沈无魅夸她。

    “下一步就是去会一会这个贺霄。”祝青禾说。

    山外青山楼外楼,青楼歌舞几时休。

    站在酒香缭绕脂粉扑鼻的楼内,一身男装打扮的祝青禾吹了吹嘴边的小胡子:“我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来这儿了。”

    她真的是正经人呐。

    “巧了不是,”沈无魅说,“我也是第二次了,但我也是正经人。”

    你正经个屁。

    全场就你最不正经。

    “贺霄在哪?”她打量着楼内众人。

    “据说他近来痴迷上了楼中的红凝姑娘。”

    “那还等什么,上楼呗。”祝青禾说着就要往前走。

    “等等,”沈无魅拉住她,示意她看门口的牌子。

    门口立着一张巨大的木制屏风,红凝的名字下挂着“有客”字样的小木牌。

    “红凝,有客,”祝青禾语气兴奋,“是不是就是贺霄,那我们快去啊。”

    沈无魅为她的不解风情感到无语:“现在上去不合适吧。”

    万一人家两个正在进行什么少儿不宜的活动呢。

    祝青禾:“……啊,那,那怎么办?”她抓了抓耳朵。

    沈无魅看着她微红的耳朵尖,手指微动,“那,那就先等着呗。”

    祝青禾瞪他一眼,烦死了。

    “啊——”一声尖利的尖叫声从楼上响起来,整间楼内的客人都惊慌失措的面面相觑。

    祝青禾和沈无魅对视一眼。

    这声音,好像就是从红凝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他们俩马上往楼上跑。

    到了门口,沈无魅拦住祝青禾,让她后退几步:“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看看。”

    祝青禾点头。

    沈无魅一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

    旁边屋子的客人也听到动静走出来,远远看着这边。议论着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

    “好像那是红凝的房间吧,里面是贺将军吧,能出什么事呢?”

    沈无魅慢慢走近,屋内的墙壁上喷溅着大量的血迹,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蜷缩在床边,仿佛受到惊惧,眸光涣散。

    看来刚才的叫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应该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红凝姑娘。

    沈无魅走近,看到床铺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

    他的咽喉被利器割开,汩汩流出的血把床榻染得一塌糊涂。

    看这样子,铁定是没救了。

    难不成这位倒霉鬼就是贺霄。

    沈无魅眸中含着疑虑,赤羽卫的领头将军,就这么死了。

    在他们刚决定要来找他,和他谈合作,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祝青禾冲进来:“怎么样?”

    “别看。”沈无魅挡住她的目光,她只看到床铺上的尸体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上面有一个“苓”字。

    呛人的血腥气让她不适的捂住鼻子,门外鸨母哭天抢地的冲进来。

    “女儿啊我的乖女儿你没事吧?”

    红凝仿佛突然有了力气,一下子站起来冲进鸨母怀里放声大哭:“妈妈,好可怕,吓死我了!”

    “贺将军,他……他死了!”红凝颤声道,手指着床铺。

    鸨母仿佛被雷劈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

    “贺霄死了?”吉伽利把手里的字条扔进火炉。

    “是,就在昨日,当时和他在一起的青楼女子红凝亲眼所见,有一位黑衣人从窗子翻入房间,将贺霄一剑割喉。”

    “贺霄好歹也是赤羽卫将军,就这么轻易让人给割喉了,这事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或许是一时失了戒心,更何况他是在青楼,自从一年前他夫人死后,他就整个人都颓废了,王上早就对他不满想换掉他了,只是碍于他们贺家的根基。”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吉伽利捏着杯盖,吹了吹上面的茶沫,“不过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和青雀说一声,让她留意着些。”

    “是。”

    “你昨日进了屋,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祝青禾问。

    沈无魅窝在躺椅里,手里还捏着两个核桃:“我总觉得,那人不是贺霄。”

    祝青禾瞪大眼,靠近他:“怎么说?”

    “不好说,就是一种直觉。”

    按理来说,贺霄身为赤羽卫将军,武功一定不低。

    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人一剑割喉,就算是在玩乐,也不至于连点抵抗都没有。

    “但我听说,他之前有一个夫人,但是莫名其妙的死了,自那以后他就醉生梦死,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才……”

    “这事我也听说了,他夫人是被人害死的,在没查清真相之前,我不信他就甘心这么死了。”

    “那你觉得他是假死?”祝青禾拧眉思索,“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可惜我们的任务又推不下去了。”祝青禾把名册摊开盖在脸上,“这一天,也太难了。”

    南郊地下黑集市。

    贩夫走卒,各类合法不合法的黑色交易都在这里进行。

    一个戴着斗笠的高大男人穿过人流,将木牌拍在一个佝偻着背的瞎眼老人面前。

    “我要见你们的堂主。”

    老人脚边立着一张破旧的牌子。

    逍遥堂。

    老人嘿嘿笑着:“这位大人,老朽可是个瞎子,你这东西老邪可看不见。”

    “哦,”男人挑起嘴角,“那你猜抵在你脖子上的是刀还是剑。”

    感受着颈间的凉意,老人沉默了。

    半晌,他开口:“和我来吧。”

    男人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人带他穿过湿泞的路,擦过各种三教九流的人,来到一处药庐。

    “原来你们在这伪装成买药的了。”男人率先迈步进去。

    掀开门帘,门口桌台后站着打盹的小药童立马招呼道:“客人您买什么药?”

    男人走过去,把木牌拍在柜台上:“我不买药,来求方。”

    小药童认真的瞅了他几眼,问:“什么方?”

    “忘忧。”

    小药童把木牌揣起来,“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男人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还有点不习惯。

    他扭头,面容出现在柜台边的铜镜里。

    浓眉大眼,面相不羁。

    赫然和死在红凝房里的络腮胡男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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