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饶

    沈曦曦听他们说话含蓄,也不知道她们说的人累不累,她听得都累。

    好在沈国公夫人知道自家四姑娘是个什么德行的,眼见她要坐不住,干脆放了人出去转悠,只是叮嘱千万别惹事。

    “知道了。”沈曦曦如蒙大赦,拔腿就走。

    ——

    这一厢,沈曦曦一个人在卫苍郡里溜达着,这里的气候十分宜人,湿润而不潮热,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反正闻着是十分舒服。

    “让开!让开!”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呼喝声。

    她回头看去,有一辆四架马车正朝着她站着的方向驶来。

    因为这里是主街,两侧都有商贩,路中间本就不宽敞,那辆马车一过来,立刻将路给占了,两侧的人往旁边避让,靠着沿街的商铺和墙壁人挤人的站着。

    沈曦曦还算比较好的,被挤在第二层,但是周围的摩肩接踵已经使得她非常不舒服,心里没来由的升起来了些烦躁之意:好好的人就那么大点儿的身量两条腿,出行走两步会怎样?非得拉这么个大家伙,做什么,占道儿吗?

    车辆从面前驶过的时候,风吹起了两侧的车帘子,沈曦曦看到了车里的人。

    好像有点眼熟。

    “别碰我!”然而还不等她继续回想,耳后就传来了一道非常厌恶的男子的声音。

    沈曦曦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人家的靴子。

    但是这也不至于凶得一批哦,于是沈姑娘立刻也神态语气都十分不友好的返了回去:“知道了,这么挤你不会自己也避让点儿?凶什么凶?”

    哎,那人又突然之间不横了,不愿和女子一般见识,默默往后退了一点,半分衣角都不愿意让沈曦曦碰到。

    然而沈曦曦才不会觉得有什么,那人避开了正好,她站的位置就宽敞一些了。

    好不容易等那千金的贵人的车架过去了,人群如同反弹的海绵一般重新膨胀起来,方才对着沈曦曦凶巴巴的那人就走在她面前,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等到沈曦曦转悠了一大圈子后,感觉肚子又空扁扁的了,便寻了一处客栈进去。

    点了一碟子桂花糕和一壶茶在一楼大厅里坐了下来:这家客栈还有说书人,眼下正绘声绘色的讲着一出《神女》。

    讲的是三百年前一位神女临世渡情劫的故事。

    沈曦曦听得入迷,半碟子糕点就着茶水化开,不知不觉就都落进了肚子。

    再次抬头喊店小二添茶的时候,沈曦曦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正是方才在街道上她不小心踩了鞋的那人。

    他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棉质白灰色的儒袍虽看不出来有多富有,但干干净净的,长发用镶玉点金的发冠全一丝不苟的束起,脸庞清秀则已,就是看上去总有那么些愤世嫉俗般的戾气和怨意。

    店小二眼尖,那发冠看起来非是便宜货,这人也定然不会是穷棒子,立刻喜笑颜开迎了上去,“哟,这么晚了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本店上房雅间宽敞舒适……”说着就要伸手去帮那人拿肩上的行囊。

    “不必了。”那人打断了店小二的热情,从袖间摸出来一些铜板,“帮我安排一间最便宜的客房即可。”

    “好。”见他这般冷漠又不肯多掏银子,店小二的热情霎时间消散,将抹布往肩膀上一搭,转身扯开嗓子吆喝:“一楼通用客房一间。”

    那人一进来,沈曦曦就看见了他,同样那人也看见了沈曦曦,却装作丝毫不认识没有印象。

    倒是沈曦曦多留心了一下这人,虽看起来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瞧着也不像是缺钱的人。

    她爹素来主张节俭,如今虽恢复了国公之尊,但住的也不是上房雅间,不过是二楼寻常人间都住得起的一般客房。

    而受当下以德治国的风气影响,几乎所有客栈里,都会在一楼辟出来几间狭小的房间,里面堪堪只能放一张床,有些甚至连窗户都没有,一般都是家境贫寒,又不得不因为各种原因需要住宿的人才会选择的。

    沈曦曦的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是没钱,而是抠门。

    抠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稍等。”店小二转了身就要离去时,那人又开口唤了住。

    店小二:“还有什么需要?”

    “一碗素面,大份。”说罢,那人就径直走向了沈曦曦旁边的空桌子,他今日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

    而通用客房提供免费的素面,这也是许多客栈的规矩。毕竟这世间还有一个词语叫做守望相助,也有许多平头老百姓相信做一些善事会有善报。

    他叫萧饶,以今时今日国学监夫子的地位而言,确实是算不得是穷酸人家,称一声贵人也不为过。

    可外人眼中的羡慕,个中心酸冷暖,却只有自己知晓。

    他原本应该在国学监之中与浩瀚书海为伴,同鸿儒之流醉心学道正派,可却被派来这里迎接出访西域归来的端王一行人。

    美其名曰端王出使西域事关重大,国学监需第一时间记录,研究西域各国王室和民众风俗,任务重大。

    可但凡稍微了解一点国学监的人都知道,端王身份尊贵,出使西域身边带着的人自然不会少,记录者更不止一个,国学监若想参考,大可等端王回京后递一封折子,压根不用特地派一位堂堂正正的国学监夫子过来。

    所以足以见出,萧饶在国学监是被排挤了。

    满腔的抱负和文采无用武之地,心情能好才怪了。

    他坐在了离沈曦曦不远的桌子处,并不是因为和沈曦曦有过一面之缘想要套套近乎,而仅仅是因为那个位置比较偏僻,而又能看见进出客栈的每一个人罢了。

    他在等人。

    萧饶冷漠示人,沈曦曦自然也不会主动凑上去找不痛快。

    《神女》不好听吗?。

    可等看见萧饶的素面端上来,她就有些不淡定了。

    那是真的素,连个菜叶子都没有,虽然萧饶同店小二说了来一碗大份的,可碗里仅飘着两筷子的面条,汤汁也看上去跟白开水似的。

    萧饶皱了皱眉,有心去同店小二理论几句,心下又觉得此番行为实在是有伤德行有辱斯文,便无奈的拿起来了筷子。

    他不是没钱。

    国学监夫子俸禄不低,足以使他锦衣玉食,但萧饶就是这般死心眼儿的性子,总觉他在国学监只是个“挂名”夫子,没有一丁点儿的贡献作为,苦闷之余更是存心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苦行修身,俸禄是分文不动,除了那顶象征着国学监夫子身份的冠一直不肯拿下,仅靠着闲暇之余替人抄书写文的微薄收入过活。

    沈曦曦这下就有点看不下去了,起身离开了一会儿。

    等她回来落座后不久,那店小二又笑意盈盈的到了萧饶的桌子前,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面,顶上铺盖着大片的牛肉。

    给萧饶香的直咽口水。

    那店小二弯着腰,“这位客官,实在是抱歉,您看先前给您上的面是小的不小心端错了,那些是我们老板要做善事施舍给外面的乞丐的,您是咱店里正儿八经的顾客,这碗才是给您的。”

    萧饶撇了一眼新端上来的面,又注意到那店小二一直在往沈曦曦的方向望,心下了然,却无端升起来了一些怨愤:什么意思?是可怜自己么?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越想越觉得心下意难平,索性起了身,径直走向了沈曦曦,没好气道:“你这是何意?看我可怜施恩吗?”

    沈曦曦正听得入迷,萧饶突然这般冲过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吓得心里突突直打鼓。

    然而萧饶持续撒泼:“有几两碎银了不起吗?凭什么随便插手我的事?为了满足你那虚伪的优越感么?”

    萧饶积压许久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现在看着沈曦曦,直觉得她就是自己碰见的所有牛鬼蛇神的总化身。

    可把沈曦曦给无语坏了,但她连身都没有起,继续稳如泰山的坐着,白了萧饶一眼,简单直白:“你有病吧?”

    “粗鲁不堪!”萧饶存了要闹事的心思,见状更加蛮横,“一个姑娘家成何体统!”

    沈曦曦:……她怎么了?

    “关你何事?”她感觉今日真的是不宜搭理陌生人,做个好事还招惹来了这人。

    萧饶:“我吃我的,你又着人送来一碗面是什么意思?寒碜么?”

    “我着人送的?”沈曦曦转头,瞪了一眼店小二,“你且说说,是我这般多心,让你送的么?”

    店小二也是没想到萧饶会是这般反应,也是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此时还有些懵,下意识的想点头,毕竟确实是沈曦曦让他送的。但点到一半的头突然变了卦,因为沈曦曦让他过来送面的时候,叮嘱过不许让萧饶知道,而她现在正用一种“你敢点头试试”的威胁眼神盯着他。

    “这位客官,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先前是小的不慎端错了,和这位姑娘没有关系啊。”

    言外之意:您可拉倒见好就收吧,这么不识好歹呢?谁对你好点咬谁。

    可萧饶不瞎,岂会看不见店小二和沈曦曦之间的“眉来眼去”,心里认定沈曦曦不止是看不起人,还蝇营狗苟,一股怒气直窜天灵盖儿,却词穷得不知道该怎么骂人,憋红了脸来了句:“卑鄙无耻。”

    哟,沈曦曦可太被这话伤害到了,不过反正现在店小二都说了跟自己没关系,那就是这个人无理取闹了,还不由着她奚落。

    “是是是,您道德高尚。”沈曦曦现在想“得理不饶人了”,好心帮他一下他竟然还瞪鼻子上脸了,不收拾可还行?“那现在看来是您误会了我,是不是应该道歉?”

    “休想!”萧饶瞋目切齿,简直流氓,一副不屈不挠要大无畏赴死的样子。

    沈曦曦都有些想笑,这是个什么奇葩,“那算了吧。”她摆了摆手,“本姑娘大度,不与你计较就是了,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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