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化形
初秋以来，天色便暗沉得更早些，又伴那凉风席席，勾着杨咩的衣角，而她却是不忘一步三回头，又冲着冰岛淡淡一笑，而满天彩霞便绘于她身后，恰是一团交融的彩。
冰岛舒了口气，又加快脚步，三两步上前。
一去数年，虽说也没少留意杨咩身边的情况，但此时此刻，这般真实的目光交叠，还是让他不由地心中一颤。
却闻她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了句：“又要到晚上喽！难得有无所是事的时候………”
再抬眸，才见暮色渐沉，墨色已染了大片，将夕阳的余晖遇至一角。
“嗯………”冰岛挑了挑眉，装作若无其事地拉过了她的手腕，缓缓又迈出了一步。
道路两侧的路灯在此一刹骤然亮起，又顺着他们的脚步而向前延伸。
那是丝丝缕缕浅金色的光，顺着行道树梢而下，拂在头顶，也算得是点亮了大片，将暗夜暂且撇在了一边……
杨咩不禁地一笑：“今天的路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难道是我以前，来的时间不对吗？”
但也果真是入了秋，恍然之间便有一片枯叶随风飘然而下，轻点在杨咩的脑袋上，惹得她不免撇了撇嘴，轻轻将它取下来，打量着：“干嘛。”
“它送你的见面礼。”冰岛苦笑着如实回答，又指了指一侧的那颗梧桐树。
的确是树干粗壮，年头也不小了。
冰岛也不禁在心底感叹起妖神大人的震恃力，无奈地又摇了摇头。
不用灵识不知道，一听决对吓一跳，一片嘈杂之中无非尽是些：“见过妖神大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神？”
“妖神大人威武！”
“妖神大人旁边的兔妖什么来头啊？”
之类的没什么营养的言语，惊得冰岛连忙关闭了灵识感应，才长舒了口气，又不由地在心里道：“这帮小妖是真的会设话找话说……”
而杨咩则已经凑到人家梧桐树下面织树一周了：“谢谢啊！”
她还怪有礼貌的………
自然是免不了那小树妖一阵的惊呼：“妖神大人他谢我了！她竟然还靠的这么近！”
冰岛自然是用脚趾都能猜到它会说什么，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无语的表情。
“那我就收下了！”杨咩又拍了拍梧桐的树干，才转身回到了冰岛旁边。
冰岛仍是瞧着她，抿了抿唇，才问出了口：“你还真的信了？”
“我虽然是社会主义好青年，不迷信，但是我也知道，万物皆有灵。”杨咩举着那片叶子又在冰岛面前晃了晃。
“那………倘若这世上当真有妖呢？”冰岛又问了下去，恰有风过林梢，纷纷落叶，沙沙作响……
“有妖又怎么了，妖不也就是生灵的一种吗？”杨咩莞尔一笑，歪过了脑袋，观明月初升，悬于半空，正是一轮白玉盘………
冰岛这视着她，良久，才点了点头：“可凡事，终有两面性………”
妖鬼是如此，上仙亦是如此………
而在此刻对视的一刹那，又若见数年之前的盛夏，却仅在一闪而过之间，落下星星点点的泪珠，从她颊间滑过……
杨咩连忙别过脸去，强掩此一瞬的心悸，于她而言，这份莫名的情绪自是毫无来由的………
水岛亦是不想戳破，便是相顾无言………
“今天的风真是的，这么凉飕飕的……”杨咩自顾自地喃喃着，往外套里又缩了缩。
冰岛却抿了抿唇，神色微变：“是挺凉的，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我送你早些回去吧！”
“嗯，走这边…….”杨洋便领引冰岛掉转了方向。也不知倒底是什么，始终闪烁不止，震的四周的小妖亦尽数凭息凝神，雅雀无声……
这种程度的威压冰岛自是有所察觉，登时便觉不妙。
若是没有那时与令月那场搏斗，他倒是可以与这暗处之人切磋一二，但如今……
所幸太阳还未完全落山，趁早离去未必不是一种好打算，妖神之力实再太过惹眼，以后行事也当更加小心才是。
“冰岛，前面那是什么啊………”杨咩猛地止住了脚步，声音也在微微发颤。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前方隐约而来的乳白色淡影，又和着些许烟尘之气，只是看不清面容……
“完了，快到中元了，我怎么忘了………”冰岛咽了口唾沫又咬了咬牙，忙将杨咩护至身后。
“这是………真的鬼啊？”杨咩只觉双腿发软，死死地拽着冰岛的胳膊，才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不对，那不是鬼。”冰岛定睛再看，才见那淡彩身上的点点墨迹，只三两笔，却能勾勒出人的神韵，“那是‘画中人’………”
“什么玩意？”杨咩不懂，但杨咩大受震撼，“这么中二的吗？我的天呐……所以‘画中人’又是什么？”
“画中人’朝生暮死，乃是由灵力幻化而成的。原本此术乃是傀儡术的一种，但傀儡只是虚壳，而这“画中人”乃是实体，具有自我意识。所以，其所需灵力便会更多，活力自然也会更强。”冰岛抿唇而答……
“所以，它会吃人吗？”杨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但说实话，她也早就没方才那么怕了。
冰岛皱了皱眉，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它倒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不过，这或许同那位“蔡老师”脱不了干系。
“朝生暮死之人，或许更想活下去吧………”杨咩却是脱口而出，而恰于此刻，同那渐近的画中人四目相对，望出他眸中闪烁的微光点点，恍若迷雾之中缥渺的淡愁，也是正于此时，她看清了那画中人的面容，确定眉目清秀，是位翩翩公子……
.“妖神？”那画中人淡淡开口，面上却并无过多的神色，靠近之时，又伴银铃响，悠悠然，荡漾开去………
杨咩也不到一时愣了神呆呆地盯着他。
却也不难留意到他指头那丝丝缕缕的金光……
冰岛则不禁是了紧拳头：“那是人的精元，不妙……若再迟一步，他便会化为邪灵………”
“啊？！”杨咩还是大概明白一些的，一时愣在原地，指尖也开始微微泛凉，“那我们怎么办………”
而那画中人又是再上前一步，便引得冰岛指尖的丁兰纷绽，抽出枝条！
而冰岛也是匆忙回头，提高了些许声调：“这画中人不好对付，你先走能走多远是多远！”
刹那之间却是两道彩光相撞，引得火花飞溅！
“失了内丹的兔妖？”画中人昂了昂脸，语调仍是平淡无波，显得不慌不忙，又转眼将目光再度落在了杨咩脸上，“妖神大人还会逃跑？”
杨咩终是停住了脚步：“我不是什么妖神大人，也并不太懂你们倒底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残害生灵之事，做不得。”
一寸寸加强的威压还是逼得冰岛连退了几步，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胜算已经十分渺茫：“我不是让你快走吗？”
杨咩却并不顾他的话，亦变了语气，目光如炬，反缓步上前，伸手，指尖轻点，引一道金光划破夜幕，点在画中人眉心之上：“贪欲，是万万不可强加于众生之上的。”
“你又何尝，不是为众生所累………”画中人苦笑着，化为一点墨，飘然散去。
而随之骤降的威压还是让冰岛猛地扑倒在地，他那对毛绒绒的耳朵竟也忽地显了出来，自是来不及掩盖……
“发生什么事了？”杨咩似是刚清醒过来，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转眼，便瞥见了正努力从地上试图爬起身来的冰岛，连忙扑上前去，“冰岛？你怎么了？还有………这………”
她忽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又咽了口唾沫，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那对耳朵……
而在杨洋的目光当中，自是没有半分恐惧半分惊慌，甚至是两眼放光；“你真的是小兔子吗？”
“我是妖……”冰岛无奈地瞧着她。
“这么厉害？”话音未落，杨咩便已经扑了上来，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我最喜欢小兔子了，真的。”
冰岛愣了愣，不禁地泛起点，点红晕来，又喃南：“好，好，好………”
杨洋这般扑在他身上，倒也是带来了几分暖意，掩去了瑟瑟秋风，惹得冰岛亦是忍俊不禁。
“所以，这世上真的有妖？”杨咩忽地又问。
“有。”冰岛点了点头。
“真的有鬼，有精怪，有魔物？”她一问就停不下来。
“有.……”冰岛仍是回答地一本正经。
“那有神仙吗？”杨咩又眨已眨巴眼。
“天.魔.鬼.人.花.妖，六界并立，六界之大，无奇不有。”冰岛便伸手扶着她站了起来，比肩，缓步而行，而于昏黄的灯光之下，对影成双。
杨咩又是一蹦一跳地，又猛地一拍掌：“那你见过财神大人吗？我这不得去参拜一二啊！”
“有缘自会见到的………”冰岛淡淡地答道，不过，妖神与财神相见，也不知需不需要参拜。
也所幸是四下无人，才能一路通畅………
但是……
“嘶——那又是什么………今天真的是………”杨咩又眯了眯眼。
而对面之人却正向二人招着手，他的呼声便飘散在晚风之中，所以也不大能听得真切：“冰岛！杨咩！”
冰岛只是笑了笑，拉着杨咩继续向前：“无妨，是熟人………”
“熟？.”杨咩又回眸看向巷口的小少年，他正咧嘴而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