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只狗狗的尸体被送回来了，检验结果和裴彧说的分毫不差。

    那一天，南烟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整整一天。由于警察的到来，围堵在门口的人也都被迫散了。

    她替它们选好了坟墓，至少她希望它们可以长眠在一处春天鸟语花香，夏天蝉鸣悠悠，秋天落叶纷纷，冬天白雪皑皑的地方，生前没能见到的风光，至少死后可以看看。

    天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飘起了小雨，落在南烟的头发上就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南烟怀中抱着装着三只小狗尸体的箱子，这个箱子是她花了一夜为它们做的，上面贴着它们在一起时的照片。

    裴彧有事离开了几天，柳宁一则是因为父母临时来了，所以带他们去外面暂住几天。

    习惯了几个人的队伍，现在突然只剩下她一个，南烟只觉得心里安静得可怕。

    基金会的未来还不知道如何，可是它们的未来已经没有了。

    将它们埋葬后，雨点也大了起来，打在南烟的脸上，无比冰冷。

    墓前插着的是南烟用机械做的永生花，总有些东西得留下来。

    “那份药量很大，它们死的时候没有痛苦。”

    “嗯。”南烟应声道。她没有回头都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说些什么了。

    江筠许久没有来过了，那次之后他们私底下也没有再联系过。前些时候他听吴姐说南烟的基金会出了点问题，今天到这附近办事时，他想了想便打算来这看看。

    瘦了好多。江筠盯着南烟削痩的背影，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下雨了。”

    “嗯。”南烟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麻木地回答道。

    两个人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他们的头发和衣服。

    雨水顺着南烟额前的发丝，汇聚成滴后“啪嗒”一下落进了她的眼眸中，惹得她瞳孔一缩，睫羽轻颤，之后从眼睛里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江筠，你从来没有摸过它们吧，哪怕只有一次。”

    “说起来，你明明是动物记者，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和它们有过亲近，到底你是为了什么才选择的这份职业？”

    转过头，南亚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悲伤和不解，无端的话不受控制地一句一句从嘴中吐露出来。

    “你又是为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帮助我，我们是朋友，还是同事，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就在南烟以为江筠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曾经有一个人，他很喜欢小动物。”

    南烟乖巧地歪着脑袋听他说，“但他最后的命运也和这些狗一样，埋葬在黑不见底的盒子里，没有余生可言。”

    南烟敛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浓浓的倦意，“所以你是打算擅自继承别人的梦想，哪怕你丝毫不喜欢吗？”

    江筠没有反驳。

    “那我呢？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他图？你不是乐于助人的类型，不是吗？”南烟朝他走近，两人脚尖抵着脚尖，她抬头质问，咄咄逼人。

    兀得，江筠弯下了腰，南烟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看着在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她倔强地没有闪退。

    “因为喜欢。”江筠看着南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道。

    因为……喜欢？南烟脑海中的那根弦突然断了，思绪空白一片，她好像没有理解。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靠近。”江筠重复道，像是怕南烟不相信，他又向前压了一步，两人眼睛里盛满对方，南烟在里面看到了有些惊慌的自己，可是她不敢开口，因为只要她张嘴，两人的唇便会碰到一起。

    雨水打在不知是谁的脸上，冰冷的触感将南烟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她一把按在江筠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可是江筠却执拗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你想逃避？”任凭怀里的人如何挣扎，他都没有松手，他就是要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思不轨。

    “放开我。”南烟咬牙瞪了江筠一眼，以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人这么无赖呢？

    “你弄疼我了。”南烟皱着眉拧了拧手腕，听到她说疼，江筠这才放轻了些力道，但是仍旧没有松手。

    雨势更大了，南烟被雨水淋得有些睁不开眼，发丝凌乱地打湿缠绕在一起，显得她狼狈又脆弱。

    江筠望着南烟被雨水淋得苍白的脸色，光滑的脸颊细腻地连毛孔都看不见，只是两颊被气得鼓鼓的，让她整个人多了一丝生动。

    “你该休息了。”江筠不知道这两天南烟都经历了什么，可是她的身体状态已经不允许她在这里淋雨了。

    柳宁一前两天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他太忙没有接到，现在想来就是为的南烟的事。

    他并不意外为什么南烟没有向他求助，毕竟她是出了名的犟种，自打他认识她以来，她从来都是有事自己扛，牙打掉了往肚里咽。

    所以江筠只能以暴制犟了。

    “你干什么？！”南烟惊呼，在她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江筠不由纷说地将她拦腰抱起扛到了肩上。

    “我告诉你，你、你这算是骚扰，现在把我放在我就不追究了。”南烟有些口不择言，稍稍有了些精神，尽管嘴上如此嚣张，可是她的双手还是不争气地紧紧扒着江筠的肩膀，生怕掉了下去。

    江筠不予理会，依旧扛起人往前走。刚刚看南烟的脸色就不大对劲了，果不其然，只是靠着，他都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炙热的温度。

    不知道是骂的累了还是不想计较了，南烟逐渐停止了挣扎。

    “我讨厌你。还说什么喜欢，这么廉价的东西，我不需要。”南烟趴在他的肩头哼哼唧唧地说着。

    江筠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话，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直到肩上的人彻底不动了，他这才停下脚步，曲下身子调整姿势，把南烟以公主抱的形式抱在了怀里。

    到底还是睡着了。他该庆幸他今天来了吗？不然这女人指不定在哪睡了。

    或许是因为寒冷，南烟小小的身体缩在江筠的怀里，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衣领。看着南烟唇瓣发颤的模样，江筠不禁低了低头，想要替她挡些风雨。

    心中的那块坚硬逐渐融化，江筠温柔地低着头看向南烟泛红的眼角。

    这是他第一次有想要为别人擦拭眼泪的想法。

    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南烟。可是这种想念似乎言不正名不顺，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像他的喜欢一样。

    讨厌啊……江筠在心里默默念道。

    将人往上轻轻颠了一颠，江筠加快了步伐。闻到了熟悉的气息，sorry它们第一时间向江筠靠近，像是在表达好久不见的亲昵。

    可惜江筠没有时间管它们，他径直走向南烟的卧室，本来想将她直接放在床褥上，但又怕她这样湿着入睡对身体不好，于是便暂且将她放到了沙发上，把身上擦拭干净之后再作打算。

    如果sorry它们能听懂他的指挥，那他一定会让它们来做，可惜不能，所以现在只能由他给南烟脱衣服。

    轻轻褪去南烟湿透的外套，江筠面色如常地把它放在了一边，然后是卫衣，尽管他的眼睛没有乱撇，手也很克制地没有碰到南烟的任何地方，可是他耳尖的红晕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脱去卫衣后，南烟大片白皙娇嫩的肌肤开始暴露在空气之中，她不安地呢喃了一声，手臂搭在了江筠的腿上。

    南烟的吊带由于淋雨的缘故，紧紧地粘黏在身上，映出了窈窕的曲线。江筠目不斜视，避开了所有不该看的地方，可是视线还是莫名地被她胸前惹眼的金丝玉坠吸引去了。

    她有带在身上，他送给她的礼物。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江筠拉过一张毯子将南烟的上半身遮起。

    裤子他不方便帮她脱，于是江筠拿来了吹风机，替她将潮湿的地方轻轻吹干。

    做好这一切之后，江筠这才放心地把南烟放到了床上，突然间，手指被人握住，江筠低眸看向“罪魁祸首”，明明动动手就可以挣开，他却坐在床边任由她抓着。

    这是他遇见南烟后，第二次见她发烧。不过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手指温柔地将南烟额前的碎发拨到一旁，江筠不知道就这样坐在床边看了她多久，直到身侧的手机响了，江筠冷淡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并没有接通，但是片刻之后他便起身，然后离开了南烟的房间。

    南烟手心一空，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她的手虚空一握，口中不知喊了一句什么。

    好热。

    她想踢被子，可是身体有如千斤顶一般动弹不得，好难受啊。

    南烟在做梦，她小幅度的摆着头，神色纠结。在梦里，江筠步步紧逼，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反复在她耳边说着那一句——

    “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