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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久別重逢脫漩渦

    蒙霜醒來,見到的仍是嬴在起。

    嬴在起無奈地說:「霜兒不要怕,你還有我。」

    蒙霜說:「蒙家其他人怎樣?」嬴在起說:「這只是郡守聽回來的消息,我們要回咸陽弄清楚。郡守還說當今陛下曾出巡來到遼東郡,甚至一邊巡行,一邊下達誅殺宗室及臣子的命令!」

    蒙霜問:「公公怎樣?」嬴在起說:「我暫時未收到關於爹的消息,希望爹不處於險境之中。」

    晚上睡覺時,嬴在起心想:我何時能與爹相見?我該怎樣與朝廷聯絡?我現在已沒有可能回到秦遊和徐福那兒了。燕軍會不會很快便對我起疑?此地是否不宜久留?萬一燕軍發現我是假降,那一百名隨我投降的秦兵會不會遭殃?我能否沿着馳道走,早日回到咸陽?

    不久,嬴在起隨燕軍將領遷至薊城駐守,蒙霜也就遷移至那兒居住。

    嬴在起對燕軍將領說自己之前幾年一直身處海外,騎術日漸生疏。於是,嬴在起得以接受騎射的訓練,為將來出戰作準備。

    每當晚上在牀上睡覺時,嬴在起和蒙霜都會聊聊。為防隔牆有耳,他們商討計策時更會躲在被窩中,低聲細語。

    後來,嬴在起從燕軍那兒得知秦廷派少府章邯率領大軍鎮壓,章邯驍勇善戰,先後消滅周文、吳廣、陳勝,又在臨濟大破魏軍、齊軍,並與楚軍展開激烈的戰鬥。嬴在起在咸陽時認識章邯,所以他打算找機會逃回秦軍那兒。

    過了不久,章邯北攻趙國,包圍鉅鹿城。燕王韓廣派大將臧荼率兵援救趙國,嬴在起亦隨行。臨行前的一個晚上,嬴在起對蒙霜說:「我始終想不到怎樣回大秦,又打聽不到蒙家和爹的消息,現在機會來了。只是如果你與我同去,恐怕燕軍很快會起疑......」蒙霜冷靜地說:「盼郎君早日歸來。李丞相被陛下處死,此事震驚天下人!霜兒相信,郎君面對秦軍時,會懂得怎樣走。」

    ......

    嬴在起這次擔任臧荼的其中一名副將。嬴在起自從在遼東被燕軍俘獲,便一直使用「秦行」這個假姓名。

    燕軍來到鉅鹿遠處,與其他諸侯的軍隊會合,例如魏軍和齊軍,以及趙國的一些軍隊。秦軍以勇猛著稱,所以諸侯軍都不敢與他們正面交鋒。嬴在起得知,此刻正在指揮秦軍進攻鉅鹿城的將領是王離,而不是章邯。嬴在起心想:如果爹仍在咸陽任官,我現在奔回秦軍那兒,會不會讓朝廷知道我曾降敵,令爹受株連?

    在燕軍軍營裏,嬴在起對臧荼說:「末將當日在海外殺死的秦軍將領嬴在起的父親,名叫嬴延,聽說是蒙恬和蒙毅的師父,不知他這次會否出戰?」臧荼問:「嗯嗯,這嬴延有沒有被趙高所害?」另一位副將說:「末將曾赴咸陽服役,聽說嬴延本來是咸陽的中尉,後來被胡亥流放至南方。」臧荼說:「無論如何,王離以前是蒙恬的副將,曾與匈奴交戰,所以他這軍隊十分厲害!我們要等楚軍也抵達後,才一起出擊。」

    直到項羽率領的楚軍痛擊秦軍,諸侯聯軍才加入戰鬥,乘勝追擊。嬴在起極不情願地騎着馬進入戰場,一邊殺敵,一邊尋找王離或章邯,但這豈是易事!後來,嬴在起與一名秦軍騎將交戰,嬴在起大叫:「嬴延在哪?」該將領一愕,便被嬴在起刺中,從馬上掉下來!嬴在起連忙到別處戰鬥。

    王離最終被俘,鉅鹿城也就不再被秦軍圍困了。項羽威震諸侯,便成了聯軍的統帥。項羽召見嬴在起,說:「有人看見你把秦軍大將蘇角斬於馬下,所以我要好好賞賜你。你想要甚麼賞賜?儘管說來聽聽。」嬴在起這時才知道自己立下戰功,於是硬着頭皮說:「末將的妻子也懂武功,其兄長於咸陽服徭役時,被朝廷冤枉而死,所以她也想隨末將伐秦,為家人報仇。末將冒死懇請將軍讓她從薊城前來!」項羽讚道:「好!爽快的勇士!」

    ......

    嬴在起在數十名燕軍的護送下,從鉅鹿回到薊城,順道向燕王韓廣匯報戰況。嬴在起回到他在薊城的住處,總算與蒙霜重逢。晚上,嬴在起在寢室問蒙霜:「你願意隨我回諸侯聯軍那兒嗎?」蒙霜說:「霜兒願意。雖然薊城這幾個月清靜太平,但如果郎君一直隨聯軍回到中原,便會和霜兒相隔千里之遠!」

    嬴在起又悄悄地說:「諸侯聯軍滅秦心切,如果軍中有人認得我是先帝的侍衛,我們難免有危險。」蒙霜問:「請問你有娘親的消息嗎?」他搖搖頭。蒙霜低聲地說:「雖然霜兒恨朝廷殺害兩位兄長,但爹娘從小教我們忠君愛國。也許陛下是被奸臣蒙蔽而已,假如我們能夠回到咸陽,我還是願意的。」

    ......

    數年後,嬴在起帶着蒙霜到蜀地尋找嬴延。他們在一片山林看見一個老人在耕種。老人正背對他們,嬴在起感到有點親切。老人說:「來者何人啊?」嬴在起說:「在下秦行,正在尋找失散多年的父親。」

    老人轉身來看,大叫:「我兒!」果然是嬴延!嬴在起連忙與父親擁抱,說:「爹!」白髮蒼蒼的嬴延熱淚盈眶,蒙霜也十分感動。

    嬴延說:「你們因奉旨護送徐福而離開咸陽,誰料這一別便是十年!」嬴在起說:「我們在海外滯留了幾年,後來秦遊將軍也來到,派我回中土向朝廷報告,我們倆才得以回到大秦。接着,我們卻因戰亂而未能與朝廷聯絡,在河北之地滯留……」

    嬴延帶嬴在起和蒙霜進了他所住的「屋子」,說:「希望這是個安全之地吧!」

    嬴延說:「當年,先帝的車隊回到咸陽,我這才知道先帝和公子扶蘇的死訊!趙高和李丞相一回到咸陽,便將我逮捕,下在監裏。他們說我有兩大重罪:首先是因兒子叛逃不歸而受到株連;第二是治理咸陽不力!」嬴延又說:「恬兒和毅兒都死了,我又被流放至蜀地,嬴府的僕婢都被朝廷沒收了。也許這是趙高的陰謀,我在路上遇到追殺,結果隻身逃脫。我猜趙高定會全力緝捕我,果然如我所料,所以我這幾年的行蹤隱祕,漂泊於蜀地,輾轉來到這裏暫居。」

    嬴在起跪下,說:「孩兒不孝,久未能歸。」嬴延笑道:「起兒,當時你若在咸陽,趙高他們更加不會放過我們!你現在總算躲過了當年咸陽激烈的浩劫!」嬴在起仍然跪着,說:「孩兒率領一百名秦兵到達遼東後不久,便被敵軍重重包圍。我那時得知整個燕地都已落入敵軍手中,為了保留性命,待日後再想法子,竟然虛假地向敵軍投降!」嬴延說:「你那時若與敵人硬拚,必會有一番惡戰。在這幾年能保住性命已屬萬幸!起來吧,為父怎會怪你呢!」嬴在起繼續跪着,說:「孩兒沒有為大秦守住咸陽,亦未能保護君主……」嬴延嘆道:「孩兒不必自責,大秦的江山,不是單憑幾個人的力量便能挽救的。」

    嬴延又問他們如何來到這兒。蒙霜答道:「媳婦與郎君從薊城回到聯軍那兒的時候,聯軍仍與章邯率領的秦軍相持不下!我們燕軍和其他諸侯的軍隊一樣,總是在楚軍後頭,沒甚麼機會與秦軍交戰。即使章邯將軍後來倒戈加入聯軍,我們倆始終找不到機會與他說話。」

    嬴在起說:「孩兒那時覺得大秦仍有強兵防守,仍可挽救,便開始想法子回到秦軍那兒。然而,我倆若貿然騎馬衝出聯軍軍營,必定打草驚蛇,引來很多追兵……章將軍加入聯軍後,聯軍得以向關中地區推進。」

    原來嬴在起與蒙霜跟隨聯軍快要到達函谷關時,始知秦帝胡亥已死,趙高擁立子嬰為秦王,但很快便被子嬰誅殺,而劉邦從南路西進,先後攻下武關和嶢關,過了不久便進入咸陽,秦王子嬰投降!嬴在起開始思考回到咸陽後該怎樣做。

    嬴在起和蒙霜順利進入咸陽,二人都感慨萬千,因為他們離開咸陽已有七、八年!

    他們趁聯軍到處搶掠財寶的時候,回家看看,卻看見嬴府和蒙府都不存在了!他們從鄰居口中得知,嬴延在數年前被朝廷流放至巴蜀,而蒙霜的母親在太平時,也就是秦始皇還在位時,安詳去世了。蒙霜於是悲傷起來。

    嬴在起這時還想找秦王子嬰,但又怕惹起諸侯聯軍懷疑,於是躊躇了一會兒。嬴在起與蒙霜回到大街,聽到傳令兵宣佈說項羽已誅殺秦王子嬰及其宗族!嬴在起萬念俱灰。傳令兵還宣讀項羽的軍令:屠燒咸陽!嬴在起對蒙霜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逃出咸陽再說。」於是,他倆便騎着馬向着西面奔馳,一出咸陽便在平原上馳騁。馳騁了很久,他們停下來休息,曾猶豫應否繼續前往隴西郡,抑或轉向南行,前往漢中郡。

    蒙霜問:「秦王向劉邦投降後,隴西郡是否也直接被諸侯聯軍接管?家翁幾年前被流放至蜀地,我們不如到漢中郡看看?」於是,他們轉向南行,並在沿途詢問路人,最終踏上了入蜀的道路。

    他們倆走了好幾天,穿過不少山谷,總算來到漢中郡,想不到這郡早已被劉邦的一支軍隊攻下了!那時正是白天,有不少百姓帶着包袱進城,看來是逃避戰亂。嬴在起與蒙霜早已脫下了軍服,那時穿着的是平民的衣服。

    嬴在起對嬴延說:「我和霜兒進城時,也許因為佩戴着長劍而被士兵懷疑,於是被帶去面見漢軍的酈商將軍。我那時繼續使用『秦行』這假名,和霜兒在漢中郡生活下來。後來,漢王帶着文臣武將進入漢中,酈將軍舉薦我,軍中卻有人認出我是嬴氏宗室......不過,漢王並沒有將我殺掉。」

    蒙霜說:「我和郎君到漢中郡四周的山川看看有沒有家翁您的蹤影,結果來到這兒。」嬴延嘆道:「唉,原來如此!」

    嬴在起又說:「孩兒還在漢軍見到旃大人呢!原來漢王接受秦王子嬰投降,暫居咸陽時,旃大人便投奔漢王了!旃大人對我說,他在公子胡亥登基後,曾幽默地進言,最終令胡亥放棄了為城牆塗油漆的計劃!」嬴延笑道:「優旃還曾幽默地勸阻始皇帝擴大皇家獵場的範圍呢!」

    嬴在起問:「爹,我當年護送徐福出海前,曾在琅邪寄出家書,請問你最終收到嗎?」

    「收到呢!不過你之後多年都杳無音訊。」嬴延撫鬚道:「自從你護送徐福出海後,毅兒和秦遊便是始皇帝最信任的侍衛了。秦遊現在是不是還沒回中土?」嬴在起說:「孩兒不知道。自從我在遼東落入燕軍手中,我就難以打聽消息……不知他和徐福會不會到更遠的地方探索呢?」

    最後,嬴延、嬴在起和蒙霜,在這個「安全之地」居住下來,不再陷入朝堂的漩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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