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让他继续做个清正廉洁、不畏权贵的好官吧。”东方曜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似乎早有了万全之策。

    温宿继续说道：“之前连扶光与我们和声和气，现如今做了这衢州知府，反倒与我们背道而驰。”

    仇恩见温宿还要继续说，急忙俯身：“将军，连扶光此人留不得。先前他帮我们做了不少的事情，手中定掌握着证据，必须尽早除之而后快。”

    东方曜听后，点了点头，“自然是要除掉他，不过并不需要我们出手，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找上门。”

    “将军英明！”温宿附和道，瞥了眼一旁的仇恩，只见仇恩低头不语，眉头紧锁。

    此时，云郯漫步在府中，裴楚绪跟在身后，见云郯愁眉不展，便问道：“殿下在烦心何事？”

    “我在想，东方氏下一步会做什么？祁王又会将剑锋指向何处？”云郯走进亭子里，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明星，“本王现在无法走出这府邸，他们定会趁此机会除掉谢家。”

    “谢家如今已与东方氏彻底闹掰，东方氏想必不会就此放过谢家和连知府。谢家在朝中地位不可小觑，东方氏暂时不会拿谢家如何，可连知府就不一样了。”裴楚绪说道。

    “如果我是他们，一定先将连知府先前帮衬东方氏留下的证据呈递给陛下，便可将谢家也一同拉下水，然后一石二鸟。”云郯说到这，带着恨意握紧了拳头。

    “今日崔疏和郑凌云所言所行想必得罪了东方氏和祁王，崔氏和郑氏恐怕也会遭遇不测。”

    “云邵向来狠辣，就算崔氏和郑氏是百年世家，名声显赫，云邵也定然会寻个由头加罪于他们。”

    “不过殿下不必担忧，祁王殿下资历尚浅，暂不会对崔氏和郑氏两大家族出手，他目前唯一可以撼动的应是崔十一公子和郑七公子。”裴楚绪倒了杯水递给云郯。“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殿下，臣以为此次禁足或许是一次良机。”

    “此话何意？”

    “正因为落入了这场垣狩之局，微臣方才看清幕后的掌棋人。殿下，东方氏和祁王殿下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裴楚绪俯身道。

    “坐下与本王细细道来。”云郯倒了两杯水。

    “东方氏此次在垣狩坊的所作所为，我们已经了然。他们拉拢谢尚书和连知府，如此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触官银，想来官银偷工减料一事也与他们有关。只是微臣并不知晓他们为何要对官银下手。”裴楚绪抬眼看向云郯，似在等待什么。

    云郯挑眼，轻叹道：“衢州流民一事看似是何有为攀附权贵，勾结南疆人，其实是东方氏一手策划。”

    裴楚绪听了云郯的话后，茅塞顿开，又察觉到云郯的眼底透着失望和无奈，“原来殿下一直在查证的便是此事。”

    云郯端起眼前的杯子，低眼喝起了水。

    裴楚绪微微一笑，“若是东方氏策划了流民一事，那官银偷工之事便有迹可循了。”

    云郯放下了杯子，裴楚绪为云郯倒了杯水，缓缓道：“一开始，皇后娘娘为连知府洗刷冤屈，而后东方氏便与连知府结交。连知府知恩图报，一直为东方氏效力，以此来报答皇后娘娘的恩情。适逢谢尚书的胞弟中举，需要笼络朝中人脉，东方氏因此通过连知府结交谢尚书，从而掌控官银。”

    云郯接着说道：“东方氏掌控官银之后，官银便出现了偷工减料一事，因此一部分的官银便被偷运至衢州。东方氏又暗中勾结南疆人，帮助南疆人建造一座地下城，供南疆人以官银之材铸造兵器。铸造官银的材料皆是上等，若用其来打造兵器，威力不可小觑。”

    “衢州是最先出现流民的地方，东方氏与南疆人正是看中了衢州地处偏僻，气候恶劣，出现流民也是理所应当，这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知法犯法、通敌叛国。”裴楚绪渐渐握紧手中的杯子，“东方氏权倾朝野，地方官员畏惧他们的势力，敢怒不敢言。而那些不畏强权的官员以命相搏，最后落得含冤九泉的下场。然而东方氏并没有就此罢手，又继续将爪牙伸向岭州、庐州、滕州一带。”

    “东方氏残害了多少人命，背负了多少冤情，恐怕数也数不清了。”裴楚绪的心底隐隐作痛，“朝中难道真的无人可以除掉东方氏吗？”

    云郯听后，皱起眉头，摇头轻叹道：“东方氏历经五帝，在朝中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得复杂，若想除掉他们，恐怕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而且……除掉他们，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裴楚绪蹙起的眉宇间透着不解。

    云郯注视着裴楚绪，放缓了呼吸，犹豫了片刻，“意味着质疑历代帝王的统治，公然挑战帝王的权威，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最后便是成王败寇。”

    裴楚绪的眼神逐渐坚定，“无论如何，东方氏都留不得。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臣若执意前行，便是风雨不可挡，山海皆可平。”

    云郯静静地凝视着裴楚绪，他明白，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不仅是为了他们裴家的血海深仇，更是为了家国不受侵犯，为了天下万民从今往后不再饱受折磨和疾苦。

    “若你执意如此，本王便与你同行。”

    “能得殿下相助，臣荣幸之至。”裴楚绪起身行礼道，“只是，殿下与臣终究不同。殿下乃当朝敬王，受万民敬仰，身份尊贵，实在不该与臣为伍。”裴楚绪的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眼中尽是失意。

    云郯听出了话外之音，强忍着慌乱的心神起身，向裴楚绪走近一步，裴楚绪便往后退一步，终于将裴楚绪逼至台阶边缘。

    云郯停下脚步，心中断是不舍，也要含泪成全。云郯握紧的双手颤抖着，裴楚绪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夏夜的微风拂过二人身边，挂在空中的弯月仿若一把匕首割破了黑夜的寂寥，一缕晨曦穿过黑幕洒落人间。

    裴楚绪背着包袱走出敬王府，云郯驻足在不远处，眼中是不舍，是期望，却见裴楚绪停留在原地，云郯刚踏出一步，裴楚绪便决然离去了。

    云郯走至门口，目送着裴楚绪的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