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外面可能有正在四处搜寻自己的杀手,还有山中密林里可能出现的猛兽,这一刻凌予渊却觉得无比安心,竟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是被昭昭唤醒的,也可能是被烤肉的香味吸引的。
“我烤了山鸡,将就吃点吧。”昭昭见眼前人醒了,又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看着凌予渊□□的上身,昭昭又拿出已经洗过烤干的外袍给他穿上。生怕碰到他的伤口,昭昭小心翼翼的给他穿衣,过程中难以避免的肌肤接触,让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昭昭只好没话找话说缓解气氛,“你这是被追杀的吧,我师父一个人上山猎老虎时都没受这么重的伤。”
可惜眼前人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回应她。她只好继续自言自语:“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山里人打猎常受伤,所以不缺伤药,等回村了让师父给你换药,保管你好得飞快。”
穿好衣服,昭昭又将鸡肉撕下来,喂给凌予渊。
凌予渊看到她每次只撕一点点,生怕他噎到的样子像是在投喂宠物,觉得甚为有趣。
等他吃完,昭昭将剩下的鸡肉一口气吃光了,边吃边说:“这一大早上,又是打猎又是给你洗衣服的,这样子你要还是死了,真的对不起我。”
“不会死。”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凌予渊终于小声地回应她。
“行了,你歇着吧,我去收拾一下我们就该回去了,不然我爹娘和师父该担心了。”昭昭将鸡骨头和昨天撕剩下的布条都清理干净,准备拿到外面埋了。
谁知凌予渊说:“不回,要走。”
昭昭被逗笑了,“你真的走不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只有半条命了。”
“有重要……的事,必须走。”凌予渊也明白自己说的不现实,他现在连话都难有力气说。
“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要有命才能做,我跟你说,你的伤要是耽误了,恐怕半辈子都恢复不好,不如跟我回村几天就把伤养好了,再去办事,磨刀不负砍柴工嘛。”昭昭不明白能有什么事情比性命还重要。
凌予渊在不说什么,昭昭就当他是答应了。出门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确认一下,“你不是坏人吧?”
凌予渊被眼前女子的后知后觉逗笑了,刚想回答,却被打断了。
“你随身带刀,身上有那么多的刀伤,手上的老茧比我的还厚,看起来你武艺不差。”昭昭仔细看了看凌予渊,继续说,“这么看来只有士兵、强盗、大侠、护卫这几种可能。”
“哪种?”凌予渊也突然好奇起来,低声问道。
“我觉得都不是,因为他们都不可能穿得起这么华丽的衣服,也太招人眼了,而且你的刀虽然不好用,但却镶了亮晶晶的石头,一看就是有钱人,恐怕镇上最有钱的刘守财都没你富。”昭昭觉得自己的分析鞭辟入里,很是佩服自己的智慧。
“那我……是什么?”凌予渊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你不是坏人,因为你的眼睛没有恶意。”
昭昭的话引的凌予渊笑出声,她却一点不介意,甚至有些自豪地继续说:“你不要以为我小小年纪不会识人,我师父的识人之术可是被我学了七七八八,我第一次见到刘守财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还有镇上的老幺我一见他就知道他一定有大出息,这才几年,已经在镇上开了包子铺了,对了对了,还有赏春园的阿柳,我说她肯定不会当一辈子的烟花女子,如今真的赎身从良了,我陆昭昭的眼睛就没出过错。”
凌予渊本来还挺开心听她絮絮叨叨,但听到赏春园、□□的时候还是神经震颤了一下。东靖对女子闺训虽算不得严苛,大多数女子也可出门上街,偶尔也有大胆的女子敢混在人群中将荷包手帕扔向得胜归来的军士,但逛青楼的女子真是闻所未闻。
昭昭本来还想继续讲讲她的光辉事迹,但无奈太阳公公越爬越高,她只能赶紧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凌予渊本想自己体力恢复了些就赶紧去寻人马,然后去接应兄长,但试了几次自己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便只能等伤势养好一些再做打算。
饶是愿意跟昭昭回村,凌予渊仍然拒绝昭昭背自己,“你扶,我走。”
“得了吧,你这个样子根本站不起来,我要是扶着你,还不跟拖着你一模一样啊,那还不如我背你呢,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点尽量不碰到你腿上的伤口。”昭昭准备拿他的刀当登山杖借力,此时已经洗干净了血迹,正在擦拭。
看凌予渊还是不愿意,昭昭干脆一把拉过他的双手从背后环住自己的脖子,一把将他背了起来,然后右手拖住他的右腿,左手拄着刀准备出发。
凌予渊不敢再动,怕给她更多的压力。
昭昭看他终于不动了,便出发了,还不忘安慰他:“你放心吧,昨天我也是这么背着你走的,你也不重,我背的动,就是你的腿有点长,老拖地上,我就不敢把背打的太直。”
凌予渊一听便想将左腿收一点,奈何伤势太重,腿根本不听使唤。
待被背着走出门,凌予渊发现他们在半山腰的一处木屋,旁边是一条细细的溪流,山林中鸟鸣不断,衬得这深山格外幽静。
昭昭用刀尖指了指山脚下,“昨天我就是在山下的河边捡到你的,背着你爬了半座山才到这里,幸好这里有木屋,不然露宿野外,你那血腥味早把豹子狮子吸引来了。”
“谢谢。”凌予渊真心道谢,他也曾带领士兵在穿梭山林间追击敌寇,自然知道这些密林有多难走。他难以想象这个眼前的女子居然背着她爬山,而且现在她还要背着他继续爬。
“谢谢就不用了,我看话本里面那些大侠都是要扶弱济困的。”昭昭觉得自己离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侠又进了一些,但低头看到自己的衣服还是有些难过,于是说:“不过你的血弄脏了我的衣服,而且背着你我摔了跤,裤子的膝盖都破了,等你好了你得赔我一套一模一样的新衣服。”
“好。”凌予渊觉得自己从五岁起从未如此开心过。
昭昭见他答应得这么利索,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讹你啊,我这衣服是娘亲新给我做的,整个村里小伙伴都没有这么好看的衣服,我才穿了一次就这样了。”
凌予渊似乎能想象到昭昭现在纠结的表情,爽快地说:“赔你。”
“行,那我们回家。”有了新衣服,昭昭觉得背上的人好像也没这么重。
“回家。”虽然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家,可凌予渊却觉得此刻有些温暖,这些温暖既来自胸膛前紧贴的女子后背,也来自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