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
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处,看着猫转过头,一边喵喵地叫一边朝他走过来,像已经认定了什么。
抬爪,踩上他的鞋。
……
“走开。”他低头看猫说。
猫瞧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开始撒娇,一声比一声高。
于是狱寺隼人被猫劫住。
毫无疑问,猫是这片地盘的老大。
狱寺隼人盯着它吃东西的样子,开始审判。
“你叫什么名字?小黑?大黑?”因为猫是黑猫,狱寺隼人思考了一下,“中黑?”
“它是猫。”
“我当然知道它是猫!”
反应过来后,他抬起头。
“哦,混得不错啊。”面前的人说,“都有人给你买吃的了。”
然后她也抬起头看他。
“猫的名字,是猫。”她回答狱寺隼人刚才的话。
“哦。”狱寺隼人应了一声,准备站起身。
=
你给猫哼歌。
这是习惯,也不能说是给猫哼歌,只是有猫在时候,你会哼歌,看它。
猫的存在被很多人知晓,所以今天看见个银灰发丝的男生给猫投喂,你也不觉意外。
不过,从今日后,你倒开始频繁地遇见此人——此前从未有过,你很小就在并盛生活了,周围人也能记个七七八八。这头过分鲜明的银灰发色实在太容易被印到脑子里。
……是外国人吧。
你的手指努力解开耳机线。
因为只是国中生,加上你有个抽烟的习惯,可自由支配的零钱并不能算多,业余时间都在网络上看演唱会,听歌。最近才开始慢慢地了解起乐器——你的喜好甚至有些冷门,贝斯。
通常,学钢琴、小提琴和吉他的人更多些。
你坐在长椅上,视线下落,看着一猫一人。
……还是那家伙。虽然总是一脸烂脾气的样子,但是意外地很受猫的喜欢……不,用欺负这个词更符合一些吧。
他眼神不善地瞥过来。你耸耸肩,从兜里掏出烟盒,敲了一根出来咬住。
“来根?”你问。
他皱起眉道:“我不抽烟。”
……难以想象。
你的视线移到他胸前挂着的那个烟型点火器上。
“这、这是——”他眼瞳睁大,嗓音有些高,然而停顿住,没说出来什么话。
直到又一次遇见——
并不稀奇。并盛是个小地方,每天都能和许多熟面孔打交道。
你半夜走出家门,打算去便利店买包烟,嗅到烟味。
实际上,很有可能是谁的信息素。但你是一个Beta,更是不怎么敏感的那类,很少能嗅到别人的信息素味。
你在转角处看到一点燃烧的红色亮光。
熟悉的面孔让你没忍住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看这人似乎是第一次吸烟导致被烟呛得咳嗽,同时又让眼睛被熏到的狼狈模样,还怪有意思的。
“你——”那双透绿色的眼睛看了你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皮。眼球被烟熏得受了刺激,生理泪水让他的视线蒙上一层雾。
你抬头望天,努力倾听耳机里的摇滚音乐,试图掩盖自己嘴角的弧度。
“喂,我来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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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寺隼人能嗅到你身上的烟味。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候他就闻到了——那时他还以为这是你信息素的气味,有点浓烈,而他不想惹到什么麻烦,干脆地走掉了。
你上次的话让他思考起烟型点火器的一个漏洞。虽然是作为遮掩,但他并不吸烟——这样很容易被有心人士发现怪异!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并建立起伪装,在这个夜里,他终于下定决心尝试一下。……没想到遇见了你。
哦,还有猫。
在这一夜,你们互道了姓名。没有猫。
你说:“猫很容易死,有名字的话、收养的话,在死掉后都会让人难过。”
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浮现这样冷淡的表情。
狱寺隼人难得赞同。
结果此夜后第二天,你们就成了同事。
彼此面面相觑。
“原来你也在这个便利店打工……”你感慨了一句。平时看他那个不算便宜的点火器,还有浑身上下的金属配饰,你还以为他有些钱,没想到也是要出来打工。
“啊。”他应了声,有些狐疑地看你,“你怎么来打工了?”
“我要攒钱买贝斯。”你平静道。
便利店是倒班工作制度。你和狱寺是兼职,并不常碰到一起。上学、做兼职、学习乐理知识……你的时间被挤得很满,去找猫的时间自然会减少。
猫是野猫,不一定会跑到哪去,哪天突然消失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时你与狱寺隼人交班,空余时间里会聊上几句话,算得上半个烟友。他吸烟的模样逐渐娴熟,总让你有种把他带坏了的错觉。
狱寺总是穿得一副很前卫的样子。
无论在什么时候,那些朋克系的各种饰品被他戴在身上。甚至有时候还缠着绷带——透过没好好系扣子的衬衫,你能看见他的胸膛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他抬手时候露出的腰间也缠着。
老实说,看起来还算不错。可能是什么别样的时尚吧。
你喜欢的乐队里,也有不少穿搭奇怪张扬的人。
=
你又一次遇见了猫。
并盛的猫老大换了。因为猫死了。
你有想过猫是容易死的生物,也是容易走失的生物。但你没想过自己会在路边看到猫的尸体。
埋葬猫,是个困难的过程。
你用家里的铲子开始挖土,真正做起来时候才知道挖坑有多难。这附近没什么太松软的土,绿化带是不能碰的。
耳机里,架子鼓、电吉他、贝斯和主唱的声音全部混在一起,纠成一团复杂的声音线团。你胡乱哼着歌,看着猫趴在地上,想了很多种导致它死去的可能性。
“喂!”
一只手拍上你的肩膀。狱寺隼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搞什么?怎么没去打工,店长说你没请假,都打算把你解雇——”
他注意到地上那团小小的尸体。
“猫死了。”
狱寺隼人说。
你们一起给猫挖了坟,把它埋葬。你在狱寺难以置信的目光里丢了根烟进去,随后开始填土。
心情似乎平稳了些。你抬头看他,这时才嗅到些……火药的味道?
“你今天还点烟花了?”
“哈?”
“火药味很浓。哪里买得?”
这种尖锐的气味只要嗅过一次就很难令人忘记。
他抓了抓头发。
“不是。”他眼睛瞥向一边,“是我信息素的味道。”
明晃晃的骗人。
你能如此明显嗅到的气味,绝不会是信息素。
你掀起眼皮,敷衍地配合他:“你发情期了?”
“……”狱寺隼人只当你是心情不好,语气才这样。他抿抿唇,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下。
“嗯。”
真的假的?
你走到他面前,倾下身子,试图嗅到他的信息素。
“做什么……!”他一瞬间后仰,两只手抓住秋千的链子,绿眼睛警惕地看着你,“你这样可是要算性骚扰的。”
“你是Omega?Alpha?”
“……Alpha。”他缓慢道,“不过我讨厌Alpha,发情期的时候像无厘头的野兽。”
“你——”
你停顿了两秒,捉住狱寺隼人秋千的链子,逼着他靠近你。
为了防止踢到你,他被迫把上身抬起来。
方便了你歪过头,去看他的后颈。
凌乱的银灰色碎发下,能看到不算明显的抑制贴。
“你打了几针抑制剂?”
“两针。”
“抵抗生理本能的话,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知道。”
狱寺隼人看向你,冷不丁地问,“你抽烟了?”
“今天还没有。”你说,“今天的烟给猫抽了。”
狱寺隼人道:“猫不抽烟。”
你们沉默下来。
你问:“猫的话,是Beta还是Omega还是Alpha?”
狱寺隼人沉思:“像Beta。”
你点点头:“那就是同性相吸,它也会抽烟的,这下我就放心了。”
狱寺莫名其妙盯着你看了两秒,没搞懂你的逻辑。
“要听歌吗?”你摘下另一个耳机问他。
“不了。”
“哦,那我给你做个临时标记吧。”
你和他对视道,“听说先提出一个要求被拒绝,再提出一个就不会被拒绝。”
狱寺隼人:“原话不是这句。”
“猫死了。”你对他说,“你要是也死了,比猫麻烦。挖坑很累——至少不能因为抑制剂打太多导致激素絮乱失调诱发肾病而死。”
他抿紧嘴唇不说话。
“我是Beta,标记不了你。”
他的视线凝定在土堆上,依然没有说话。
你将这样的态度视为默许,揭开了他后颈上的抑制贴。
张开嘴,露出牙齿,咬住狱寺隼人的后颈。
注入信息素。
你注意到他的手臂隐隐在颤抖。你能看见,他的衬衫衣里缠满了绷带。
嗅到的信息素气味依然很浅。略像艾蒿或是益母草的气味。
你松开牙齿,舔掉狱寺隼人后颈上的血印。
“这是什么气味?”你戴上耳机,坐到另一个秋千上问他,“你还好吗?”
侧面的视角,你看到他银白色的眼睫用力眨了眨。
“……薄荷。”他嘴唇动了动,转过头来看你,“猫薄荷。”
狱寺从秋千上站起身。
“你身上的烟味混在一起了。”他意有所指,“气味很浓。”
是你的信息素和衣服上的烟味混在一起了吧。
倒也正常。Beta的信息素一向很淡,和烟味混在一起时候其实没人能分辨出来。对于旁人而言是你吸烟的味道,但对被你临时标记过的狱寺隼人来讲,概念里更多是你的气味。
“有效果的话,随时来找我。”你朝他摆摆手,悠悠地荡起了秋千。
狱寺停顿一瞬,仍未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