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正是一年酷暑之时,溟回坐在一棵老榕树下,嘴里衔着一朵不知从哪里薅来的野花,看着树下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同门师兄弟,突然有种背弃师门,下山另谋出路的冲动。

    这群人并非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而是被这八月的暑气折磨得像霜打一般,四仰八叉地躺了一地。而现在这场面都怪他那不靠谱的师叔——赵勉,此人极其散漫,来去随心,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居然让他领着众弟子下山,为镇上的一户人家驱鬼。可众人刚到镇上,还没来得及寻口水喝,他留下一句:“你们且在这里候着,师叔去前边探探路 。”就丢下他们这一帮初出茅庐的徒子徒孙,不知道探的什么路去了。

    真是悔不当初。溟回恨自己不该生出什么修道成仙的痴心,早知道他当年就该跟着村口的木匠,学一门能吃饱饭的营生,也好过来这里捉什么鬼驱什么邪。正当他满腹牢骚,百无聊赖之际时,却看到有一人正气定神闲地雕刻着手中的一块石头,仿佛这骄阳似火,热浪翻涌都不曾侵扰他半分,他就这么遗世独立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沈玦,你都不热吗?还在鼓捣你这破玩意儿!”溟回一把顺走他手里的石头,放在眼前仔细瞅了瞅。这颗石头通体红色,看似古朴实则精巧,里面一层套一层,内部是个实心的小珠子。“好小子,手艺真不赖啊,这么好看的石头,留给师兄做个纪念吧。”

    “不给。”沈玦抿嘴笑了笑,反手就将石头抢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收入腰间的口袋。这叫鬼工球。他好不容易碰到这种罕见的红玉,还费了三天的功夫将它雕刻成型,恨不得当成宝贝供起来,才不会让他三言两语就骗走呢。

    “一块破石头都不舍得给,沈玦你个没良心的,师兄我平日里待你也不薄……”溟回本来还打算厚着脸皮讨要这个石头,看他那么宝贝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什么:“该不会是要送给林衣师妹的吧?”

    沈玦倒是没想过要送祝林衣什么东西,他躲那丫头还来不及呢。他没接溟回的话,也没否认,只是朝着远方望去:“天色也不早了,不知道赵师叔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马上就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这赵师叔去哪了也没人知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倒是省心,我们这被日头晒着,肚子还空着,捉鬼不成,马上就要变成鬼了。”

    “是啊是啊,要不然我们回山上去吧。”

    诸如此类的抱怨声不绝于耳,沈玦也觉得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便想询问溟回的意见,还没等到他开口,就听见路旁的白衣少年,把目光从路中间收回来,转过身子朝他们喊道:“行了,都跟我去陈府。他不去,我们自己去。”

    说话的是他们的师兄付长籍,也是师父钟爱的首席大弟子。他年纪虽轻,修为却是无机山众弟子中最高的一个,言语难免带了点傲气。其他人其实也都跟他一样,内心深处不怎么瞧得上这个师叔。

    付长籍既然发话了,其余弟子当然是一呼百应。溟回早已坐如针毡,恨不得御剑直接飞去赵家庄,只可惜他学艺不精,入门十载,连生火、引水的术法都使得磕磕绊绊,更别说御剑了。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玦,两人双眼一对视,溟回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成天不是在玩石头,就是钻到藏书阁里面看闲书,身法和术法都练得漫不经心,连师父都拿他没办法,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最后只剩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索性放任自流了。

    沈玦见他垂头丧气的,从兜里掏出两张黄符:“用这个吧。”

    “腾云符?”溟回接过黄符,不怀好意地笑:“林衣师妹给的?”

    沈玦点点头:“她知道我们俩都不会御剑,另一张是给你的。”

    溟回丢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捏着黄纸刚准备催动符咒,却被“啪”地一声击中手腕,符纸飘荡着掉了下去。

    “师父有令,此次下山不得御剑,不得飞行。”付长籍义正辞严,看他们想方设法偷懒的样子就来气,指尖火光一聚,地上的符纸瞬间就烧成了灰烬。

    “付长籍!不飞就不飞,你烧我腾云符干嘛呀!不行,你得赔我!”溟回心疼地看着地上那一小撮白灰,不依不饶地追上付长籍。

    沈玦摇摇头,无奈地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把仅剩的一张符咒藏好了,才慢吞吞地跟上队伍。

    一行人走得满头大汗,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抵达了陈府。

    虽说是日落时分,但暑气并未消退,沈玦走在陈府外的石阶上还是能感受到热气一阵一阵地往脸上扑腾。可当他们一踏进院门的时候,就感觉身上的汗珠霎时变凉,缓缓从衣服底下滑落。

    “请各位稍事休息一会儿,我家主人马上就到了。”说话的是陈府的管家,看上去稚嫩的很,估计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他做事倒是很麻利,熟练地安排下人给沈玦一行人送上精致的茶点。

    沈玦他们说起来也只是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走了一路本就饿了,茶点一上桌子顷刻间就被扫了个精光。尤其是溟回,嘴里塞满了,手里还没闲着,惹得付长籍朝他频频翻白眼。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陈府的老爷夫人才徐徐到场。

    “诸位就是无机山的道友吧。”陈老爷一进厅堂,眼珠子便灵活地扫视一周,见他们都是半大的孩童,便试探地问道:“不知苜蓿峰的乐游长老是哪位?我儿半月前曾与贵派的印陵长老书信往来,说是乐游长老可为敝舍除掉这作祟害人的恶鬼……”

    付长籍立刻站起身来,拱手回礼道:“陈老爷,在下付长籍,师承菁华峰印陵长老,此次前来是协助赵师叔除邪去害的。赵师叔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吩咐我们先行查探一下这里的情况。”

    赵师叔什么时候吩咐他先来的,付长籍真是张口就来。溟回对付长籍烧掉他黄符的事情心怀不满,故意嘲讽道:“陈老爷放心,管它是什么难缠的小鬼,到我们大师兄这里,也跟打入十八层地狱差不多。”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陈老爷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夹枪带棒,乐呵呵地客套着。

    付长籍气呼呼地瞪了溟回一眼,碍于陈老爷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忍住想揍溟回的冲动。这混蛋玩意儿回去再收拾他,还是办正事要紧,于是问道:“陈老爷,不知道这邪祟是从何时出现在贵宅的,可有人见过是什么模样?”

    陈老爷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不瞒各位,大约是从三年前起,府中便频频有人说起撞鬼之事,很多胆子小的都请辞出府去了。只是我夫妻二人却从未见过那恶鬼形容,听下人说是吐着长舌、浑身长毛,还有人说是白脸红腮的纸人模样。”

    溟回听陈老爷描述得跟说书的一样,不由得有点好笑,心想这鬼也确实无聊,闹了他家三年也没有害他府上一条性命,不知道该夸这东西是良心未泯还是用心险恶哈哈哈。

    “无妨,陈老爷你只需告诉我们,这个鬼一般在什么时候出来,常在哪些地方出现就行。管它是什么鬼,我们都一样捉!”这么多年的修习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付长籍难免有点热血沸腾,他现在已经开始想象那只鬼跪在跟前求饶的样子了。

    “这……不分日夜,无迹可寻。我儿修文常说看见那恶鬼在他床前徘徊,三年多了,他夙夜难安,已是心力交瘁了。”陈老爷爱子心切,提起儿子时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小鬼着实可恶!陈老爷你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您驱除邪祟!”付长籍握紧了手里的佩剑,信誓旦旦地说道。

    一旁面无表情听了半天的沈玦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地跟溟回说:“陈少爷呢,他怎么没来。”

    “是啊,陈少爷去哪里了,他不是见过那只鬼吗?”溟回大喇叭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修文他这会儿才刚刚睡下了,也只有白天他才能睡上这么一小会儿。”一旁的陈夫人也是泪眼婆娑,语气里都是对儿子的心疼。

    “诸位可先在府中住下,等乐游长老到了,再一同商议驱鬼的法子。”陈老爷似乎还是信不过这一群咋咋乎乎的小子,还想等到“德高望重”的乐游长老来帮他解决此事。可他倘若真见到了赵勉,估计心里更会犯嘀咕了吧。

    付长籍本来还想继续打听一些细节,陈老爷这么一说,他只好作罢。大家都是第一次下山,也没什么别的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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