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年下谈恋爱 4

    佐野万次郎又跑来场地家做客。

    三人挤在场地圭介的小房间里,他盘腿托腮坐在一旁,膝盖贴着我的腿,圈着早上刚煎好的松饼,搭配奶油和枫糖浆,有一口没一口地嚼。

    场地圭介正在听我讲解数学题目,表情认真,但手指一下一下剐蹭额角,眼睛已经透露出茫然。我停顿了一下,和他说:“要不先把松饼吃完?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欢呼一声丢下笔,把自己那份移到面前,只看了一眼就锁定犯人:“Mi——key!我的草莓——”

    佐野万次郎一口咬下草莓,无辜地看着他。

    “啊真是的,一个不留神就被拿走了!”

    他看起来倒没多生气,只是简单抱怨了几句,看样子已经习以为常。

    我插起自己盘子里草莓,喂到他嘴边:“啊——”

    场地圭介下意识张嘴,牙齿蹭破了果皮,在汁水滴落之前整个吞掉。

    “好酸。”他皱起脸。

    在奶油的衬托下,草莓的甜味变得几近于无,但是搭配起来正好可以解腻。

    “再吃一颗就变甜啦。”我说。

    势必要尝到草莓甜味的场地圭介跑去厨房,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佐野万次郎。

    啪嗒一声,是佐野万次郎趴到了桌上。

    他面朝着我,用乌黑的眼睛盯过来的一瞬间,我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但是我只是摸摸他柔软的金发,说:“不要总是撒娇。”

    “……姐姐讨厌我吗?”

    “为什么这么想?”

    他扁扁嘴,颇有点忿忿不平:“姐姐对谁都很温柔,但是会故意无视我。”

    我为他的敏锐和直白感到惊讶。

    他开始细数我的罪状:

    三个人一起玩的时候,他的优先级总是排在最后啦;路上遇见时他不主动就不打招呼啦;会直言“教育”春千夜和场地却唯独拐弯抹角地提醒他啦;即使故意恶作剧也会当做没看见啦……等等等等,有许多连我都没能觉察的双重对待。

    “对不起哦,”我发自真心地道歉,“或许因为万次郎君和一个认识的人长得很像,不自觉就……”

    “只是因为长相?”他指着自己的脸嘟嘟囔囔,“那我也太吃亏了,不公平!”

    我为难地看着他。

    不只是长相,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

    “是讨厌的人?”

    “很遗憾,”我撑着下巴想,“虽然对方做了非常、非常糟糕的事,但做不到真正讨厌他……”

    可是恐惧又无比真实,令我分不清这份情绪是针对未来的佐野万次郎,还是针对枪口、疼痛和死亡。噩梦在此后许多个夜晚造访,巨大的响声依旧使我的太阳穴产生幻痛,与此同时,我又总会回想起那双颤抖的手和眼中摇曳的泪水,并无数次感到这样的自己无药可救。

    无论如何,死亡已经带走了一切,那么我保留的这点无药可救的私心也不会受到责怪吧。

    沉吟片刻,无奈地承认:“嗯,是曾经喜欢的人。”

    佐野万次郎瞪大了眼睛。

    “现在呢?”

    “已经再也无法见面了,所以没有想过呢。”我轻轻地说。

    他发出了一声上扬的鼻音,安静了几秒钟,说:“我来代替姐姐讨厌那个家伙,所以不要再透过我看别人了。”

    我不禁弯起嘴角。

    佐野万次郎掰过我的脸,直直注视着我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强调:

    “绝对不可以!”

    去而复返的场地圭介在门口愣愣地问:“你在做什么,Mikey?”

    我拍拍佐野万次郎的脑袋将他按下去,转而问场地圭介:“草莓的甜味,尝到了吗?”

    他咧嘴笑着点点头,弯弯的眼睛像是闪亮亮的红宝石。把洗好的一小碗草莓放到小几上:“姐姐也一起吃吧。”

    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点心时间结束后,我仁慈地放过了深受学习之苦的弟弟,让他和佐野万次郎跑出去疯玩。

    我知道场地圭介没什么读书的天赋,但希望他至少能够接受到高中毕业为止的教育,退一步说,能安稳地初中毕业也不错,即使成绩只是低空飞过,他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就是我最大的慰藉。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闹腾的天才,三人组更是其中翘楚。由于佐野万次郎的频繁串门,场地圭介的房间俨然成了他们聚集的第二个阵地。好在他们在室内能够听话地保持安静(至少维持着不影响邻居的音量),不是一起拼装我给场地圭介买的复杂模型就是在翻漫画杂志,有时还被我拉着和圭介一块补习。

    小二到小三的知识实在浅显,更多的时候只是在教认字,认完了排排坐播放租来的外国电影DVD,再通过翻译的字幕巩固一遍新学的汉字。他们对悬疑、黑//道、武打等题材的作品存有极大的兴趣,我总要筛选过一遍后再给他们播放。

    三个人看电影,我就坐一旁写稿。房间里的声音让我想起未来的教室和我的学生们。我总是在孩子们嘈杂的谈话声中工作,这样的环境令人平心静气。

    不过平和的情况最多只能持续一部电影,没多久又会跑出去,可能是佐野道场,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小孩子总是难在一处呆太久。

    为了奖励场地圭介最近的“乖巧”,我与父亲及凉子阿姨商议在假期结束前带他去游乐园,作为值得纪念的首次家庭出游。

    当场地圭介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两个小伙伴有多么羡慕这次出游时,我问他:“圭介想和朋友们一起去玩吗?”

    他踌躇了一会,问:“他们可以一起来吗?”

    “人越多越好嘛。”

    既然要带上别人家的孩子玩,当然要取得对方家长的同意。佐野家的爷爷不在,佐野道场只有佐野真一郎和他的朋友。得知我的打算后,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我承担这笔花销,最后也决定一同前往。

    我向佐野真一郎询问明司家监护人的联系方式,他身边那个刀疤脸的年轻人应了声:

    “我是明司武臣,春千夜的大哥。”

    明司武臣是个从外表看来就十分不好惹的类型,听说佐野真一郎曾是不良,或许就是这样认识的友人。

    我向他表明了来意,明司武臣爽快地同意了,但表示希望能将他们的小妹妹一起带上,弟弟妹妹的花销方面他会负责。

    “明司先生不一起参与吗?毕竟我们算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出游。”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

    明司春千夜时常提到自己的妹妹,从他的话中不难判断平日里他算是妹妹的半个监护人,我对明司的家庭情况有了大概的猜测,很快闭了嘴。

    总之,目的达到了。我不便插嘴别人的家事,也没有多费口舌的打算,早早告辞离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场地圭介。

    去游乐园的队伍暂定是场地一家,佐野爷爷和三兄妹,以及明司兄妹。出发那天父亲租了辆能容纳所有人的大巴,充当了一日限定的司机。

    “爸爸有大型车辆的驾照吗?”

    父亲高深莫测地从围裙口袋里抽出驾驶证,挑了挑眉毛。

    确实人不可貌相,我冲他竖起大拇指。

    明司千寿和佐野艾玛年龄相近,却更喜欢黏在三个大孩子身边,我和凉子阿姨还有艾玛坐在一起聊天,车头三个世代的男性谈天说地,让沿途的时间显得很短暂。

    受身高限制,佐野艾玛和明司千寿被许多项目拒之门外。甫一进园,佐野真一郎就带三个男孩大呼小叫地去寻找刺激,平日维持的稳重在孩子的乐园里消失无踪。

    明司春千夜往前跑了一半,又迟疑地回头看失落的妹妹,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留下陪她。我牵起明司千寿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手势。

    他的神色重新变得明朗,喊着“等等我”,转身追随着另外三人跑走了。

    父亲扛着专业设备跟在后面乐呵呵地拍照,佐野爷爷在一旁时不时提点问题和意见,看起来对专业相机充满了兴趣。

    游乐园确实有特殊的魅力,身边路过的人多是放假的学生友人或是情侣,也有像我们一样的一家人。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尖叫声和笑闹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漂浮着糖果、巧克力和油炸食品的香味。

    我在这样狂欢的气氛中,沉睡已久的玩乐心也破土而出,但还是负起责任,和凉子阿姨一人牵一个没能打起精神的小姑娘,去寻找她们也能够参与的游戏。

    佐野艾玛倒是挺乐意与我一起玩,最受打击的要数明司千寿。好说歹说,最后用巧克力棉花糖和“他们都没有”这句话才成功让她高高撅起的嘴巴放松下来,坐在旋转咖啡杯里露出笑容。

    父亲恰好抓拍了这一幕,包括之前泪汪汪的沮丧表情,后来洗成照片交给了明司春千夜,估计能在他们长大后成为不错的笑谈。

    两个女孩是截然不同的类型。明司千寿感情外放,想到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想必在家也不缺爱护;佐野艾玛则有些拘谨,我注意到她在有意识地管理自己的情绪,应该和身世不无关系。

    帅气的凉子阿姨和千寿更合得来,于是那孩子多数时候由她代管,我则和艾玛落后几步,问她:“小艾玛想玩什么?”

    她突然收到提问,呆了一会,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我鼓励地握住她的手,说:“刚才都是小千寿选的,现在轮到小艾玛了。”

    佐野艾玛四处看了看,犹豫地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摩天轮。

    我叫住前面的两个,抓过那边刷拉拉下了过山车头昏脑涨却还是兴奋不休的男孩子们,一帮人乌泱泱往摩天轮走去。

    结果中途又因为谁和谁一间座舱产生了矛盾。

    佐野万次郎第一时间溺到我身边,和佐野艾玛一左一右占了我的手。场地圭介似乎是觉得作为弟弟输了,冲过来掰佐野万次郎的手指,一边喊着“去找真一郎啦”,在边上挤来挤去打闹起来,让我在护住佐野艾玛的同时不由得左右摇晃。

    惨遭嫌弃的大哥佐野真一郎错愕地看着这边,似乎期待弟弟或妹妹能有一人去站到他身边。可惜只有在一旁背着手的爷爷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凉子阿姨牵着明司千寿调笑我:“春鹿好受欢迎啊。”

    我无奈地笑笑。

    明司春千夜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也想挤过来,但最后拉住了妹妹的手。

    真是个好哥哥。

    我只好更强硬地制止还在较劲的两人,说:“一节座舱可以载四个人,再闹就全部和爸爸坐在一起吧!”

    两个孩子立时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父亲欲哭无泪:“爸爸有那么差吗?”

    “和老爹坐摩天轮也太诡异了吧!”

    场地圭介说。

    看来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了一些关于摩天轮的浪漫话题。

    最后的安排是我带着场地圭介和佐野万次郎,父亲和凉子阿姨带明司兄妹,而善良的艾玛终于还是不忍心看爷爷和哥哥两个大男人孤零零的,跑过去拉住了佐野真一郎的手。

    两个小伙伴都在我这边,明司春千夜好几次看过来,竟都硬生生忍住了,相较而言另外两人真是快乐得没心没肺。

    为了维持平衡,我将他们赶往对面一侧的座椅上。两个人趴在透明玻璃上看着座舱缓缓升高,发出幼稚而奇怪的呼声,一边挥手和对面的伙伴打招呼。

    即将升上顶点时,佐野万次郎突然回过头来看我,然后几步迈到我边上坐下,使座舱失去平衡摇晃了几下。场地圭介呜哇叫着抓住扶手,我也惊了一下,困惑地抬起头。

    佐野万次郎勾住我的手,笑嘻嘻地说:“在最高处要这样才对。”

    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场地圭介也跑来凑热闹,让本就偏向一侧的座舱呈现出更加可怕的倾斜角度。

    我浑身的肌肉绷紧了,紧张地抓着两人的手,直到确保平稳后才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太危险了,在高空中更要注意安全!”

    我毫无威慑力的批评只在他们的头脑中停留了两秒,场地圭介恍然:

    “啊,是那本漫画,在摩天轮里牵手会变得幸福?”

    他露出有点被肉麻到的表情。

    我想起为他们准备的漫画,似乎确实有这样的情节。

    “万次郎君还相信这个吗?”

    佐野万次郎小声嘀咕:“只是试一下看看真假而已。”

    “这要恋人之间才会有效哦。”

    他脸颊红红的,但是紧紧贴上来,沉默地抱住了我的胳膊。

    场地圭介晃了晃我们握在一起的手,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虎牙:

    “家人也一样的吧!”

    我左右看看,也笑了。

    “说得也是,那就祝我们三人都能获得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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