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年下谈恋爱 8

    “把这个偷走吧。”面前的羽宫一虎说。

    他们在一家摩托车行的橱窗外,隔着玻璃看里面那辆改造过的机车,那是Mikey梦寐以求的CB250T。

    场地圭介愣了愣,意识到他的意思后,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不能用偷的吧!”他听到自己反驳。

    一虎又说了什么,场地圭介好像听清了,但是没能完全理解。

    羽宫一虎说得没错,他们这些国中生想要拥有机车这样珍贵的东西,除了前辈们赠送,就只能依靠不正当手段。Mikey的鹰丸实在不够帅气,与他毫不相称,就在前不久他们还因为这件事和人干了一架,甚至赔上了鹰丸……虽然是Mikey自己踢坏的。

    如果在生日那天能从伙伴那收到机车作为礼物,Mikey一定会很高兴。

    他总是很难拒绝一虎的请求,更何况这次的行动打着“为了Mikey”的旗号,使他几乎要被一虎说服了,反驳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手也有点哆嗦,不知道出于紧张还是兴奋。

    ——只要不被任何人知道就好,这样帅气的巴布很难遇见第二辆……他的视线黏在橱窗里的机车上,思绪凝滞了片刻,姐姐苍白的脸却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

    羽宫一虎看出他的犹豫,拉着场地圭介在快餐店坐下。

    场地圭介还在发呆。

    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大概是老爸老妈再婚的第二年,他因为犯事进了拘留所……是什么事来着,哦,因为肚子太饿而心情暴躁,放火烧了某个挑衅他的不良的机车,差点把汽油泼到那人身上一起烧了。

    警察联系老爸把他带回家教育,给对方赔礼道歉。场地圭介甚至当着警察的面跳起来又给了那家伙一拳,回去的路上遭到了老爸的严厉批评。

    “你应该有更成熟的做法。”

    向来笑呵呵的老爸头一次板起脸来,但是没什么威慑力,固执地认为对方有错在先的场地圭介没当回事,散漫而敷衍地认错。

    只是没想到本该在横滨的姐姐也来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姐姐那样外露的负面情绪,震惊或是不敢置信,可能还有失望,场地圭介分辨不出来,只能凭想象胡乱解读。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堪,终于产生了点做了错事的实感。

    场地圭介一直觉得姐姐对他有很深的误解,这指的是她将场地圭介当做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好孩子,而不是顽劣的不良少年。在她眼里他似乎哪都很好,几乎没有缺点,即使他脾气暴躁,行事冲动,总和人打架,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她都能在别的方面找出优点将他夸得飘飘然。

    因为这份信任,让场地圭介不由自主向她口中的“自己”靠近,尤其在她面前约束自己,真的扮演了一个理想的“弟弟”。

    但是放火烧车证据确凿,还差点造成人身事故,他是个糟糕的混小子这件事终于败露了。场地圭介有些害怕看见姐姐失望的脸,一个劲垂着头,招呼也不打就往房间里钻。

    “圭介。”姐姐叫住他。

    场地圭介以为要受到责备。

    “干嘛?”

    他的语气有点不耐。

    她拉起他的手,场地圭介躲了一下,失败了,只能站在那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地板,抬起眼睛看她。

    姐姐的手好冷,脸色也很苍白,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就那么大吗?

    场地圭介挫败地抿紧了嘴唇,手上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像是想要将温度传递过去似的紧紧回握。

    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批评,姐姐只是一如既往抚摸着场地圭介的发顶,就像他打破了水杯、弄脏了地毯时,她会做的那样。

    他们四目相对。和苍白的脸色不同,姐姐的表情平静得有些冷酷,出口的话却依然温和:

    “没有受伤吧?”

    场地圭介感到鼻子发酸,视线变得模糊。

    “没有,受伤的是别人。”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吸了吸鼻子,想把丢人的眼泪憋回去。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她问:“很在意吗?”

    场地圭介不吭声,盯着地面,好像能盯出一朵花来。

    “我没有失望,”姐姐说,“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圭介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吧?虽然……”

    虽然差点酿成可怕的后果。

    场地圭介替她补全了后面的话。

    假如泼到对方身上的汽油真的燃烧起来——

    她沉默了一会,平静到冷酷的面容被嘴角的苦笑取代,就像石块凿破冰面。

    “……对不起,我的期待让你产生压力了吗?”

    场地圭介宁愿被她责备一顿。他摇摇头,抽噎了一下,用手肘蹭掉眼泪。

    “别对我道歉,姐姐什么错也没有。”

    姐姐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那我要开始训话了,你愿意听吗?”

    他愣愣地点头。

    场地圭介还是想成为姐姐心目中完美的弟弟。

    “别这么做,一虎。”

    他对羽宫一虎说。

    姐姐的说教结束,老妈回家后他依然没躲过一顿胖揍,虽然有姐姐拦着而少挨了许多打,但场地圭介大概永远忘不了那天混乱的场面。

    老爸、老妈、姐姐,他们都关心他、爱护他,会为他的错误伤心、对此负责——尽管说出“爱”这个词对场地圭介来说有些困难。这是姐姐教给他的。

    他不想再让亲人哭泣。

    羽宫一虎见他铁了心不会和他一道,于是自己戴上了卫衣的帽子和黑色的口罩,扛起钢筋钳,不高兴地说:“你不来就算了,我自己干。”

    场地圭介站在原地,他的记忆力不算好,但那天的事就像发生在昨日。

    “我不会再那么做了,”场地圭介对姐姐举手投降,“最多把人揍一顿,但绝不会这么过火。”

    “……今天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他干巴巴地说,脸像被放在火炉上烘烤,睫毛上都还挂着眼泪。

    来说说三个少年的故事吧。

    姐姐说。

    姐姐给他讲了一个关于出于好意却做了错事、最后不可挽回的故事。一个为了友人而阴差阳错杀死友人的故事。

    没有任何人能获得幸福的结局,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通过擅长编写故事的姐姐之口讲述出来,连痛苦都平白多了几分。

    “这是真实发生的吗?”

    姐姐平静的面容有些悲伤,让场地圭介相信这或许不只是一个故事。

    “所以,我希望你做任何事前都能想清楚后果,”姐姐说,“我不想让圭介和故事的主人公一样留下遗憾,最后连悔恨的机会都失去了。”

    我才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那时的场地圭介后怕地心想。

    羽宫一虎扛着钢筋钳离开的背影,莫名与很多年前那个故事重合。

    一虎也不该变成那样。

    现在的场地圭介下定决心。

    ******

    暑假得了空闲,在问过三途春千夜的意见后,我决定在场地家度过大半个假期。

    佐野真一郎死在即将到来的8月13日的夜里。我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

    圭介死后,我曾无数次调查与回顾改变他人生的事件,那些资料由于再次遇见佐野万次郎而被我锁在了书橱的夹层里,因为担心触发令他痛苦的回忆而从未提起。

    但我也不曾遗忘。

    这些年来许多事都与我所熟知的未来不同,就像小小的蝴蝶翅膀掀起千里外的飓风,我微薄的力量也对身边的人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但对这件事,我依然无法自信地抱有乐观的态度。

    我不算熟悉羽宫一虎,他是场地圭介去年刚结识的伙伴,而今年春假我忙于竞赛和社团活动,没能前往涩谷,只有圭介充当了邮递员的角色,偶尔骑车来横滨和母亲打声招呼,捎上信和来自父亲与凉子阿姨的关怀,再带走我准备好的小礼物离开。

    羽宫一虎也跟着来过两次,不过是打个照面的关系。

    与未来的羽宫一虎则同样生疏,更何况每一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他的忏悔在圭介的死面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无论如何,场地圭介的时间已经永远停在了十四岁那年。

    我想我或许是憎恨他的。

    羽宫一虎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如今的个性,不解决最核心的问题,他只会一遍遍地重复错误。

    仅靠几乎是陌生人的我无法改变什么,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场地圭介身上,盼望他能够谨记我平日的教导——

    盼望他能够成为令我骄傲的正直的孩子。

    由于无法确信事件是否提前,以防万一,连续两周的夜间我都在佐野真一郎的摩托车店附近徘徊,遇见了几次奇怪的搭讪后,出于安全考虑,将阵地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快餐店。

    场地家的人们对我时不时出门取材的行为习以为常,只提醒夜里注意安全,圭介有几次想要跟上,却被我拒绝了。凉子阿姨还特意给我塞了防身电棍、报警器、辣椒水一类防身物什,把背包装得鼓鼓囊囊。

    相安无事地到了八月十三日这天,我带着为佐野万次郎准备的生日礼物,以“万次郎生日当天我有要紧事,想要拜托真一郎君代为转交”为由,将佐野真一郎约出来。

    靠在未开灯的店门口等待,黑色的衣衫使我几乎隐没在黑暗中。在心里一遍遍回味干瘪的新闻资料与未来松野千冬的复述,就在这时,听见了机车的轰鸣声。

    小心藏到角落里,过了一会,听见了两个男孩的声音。果真是场地圭介和羽宫一虎。

    下意识拨弄肩膀上的头发,手指的动作如实反映了当下的心情,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它们揪下来,我吃痛松了手,紧张地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或许现在立刻现身阻拦才是最好的做法,脚却像生了根似的固定在地上,内心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离开的脚步声,过了一会,仅有一人去而复返。

    是羽宫一虎。

    他朝橱窗玻璃举起了手中的铁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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