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了

    林黛玉的脚步一顿。

    却听宗恒又道:“京都的急疫早就结束。况且便算没有林老爷的家书,哥哥本也打算去京都游学。来年恩科春闱,哥哥说不得也是要下场的。”

    宗悦抽抽嗒嗒的好一会儿,才问:“哥哥还家来吗?”

    宗恒温声道:“咱们老家原不在姑苏,待父亲调任,就要走了,哪里说的上回不回呢。

    况且将来入了仕,天南地北的待着,便是一家人,也不能常在一处的。”

    林黛玉心下叹息,转身进了书房,自去收拾。

    刚收好一床琴,宗恒便进来了。

    林黛玉问:“小叔叔家去了?”

    宗恒道:“嗯。叫小唐送去了。往后多写信也就罢了,不用担心,会好的。”

    林黛玉颔首不语。

    过了半晌,林黛玉道:“此一去到底再会不易,姑爷还是自己家去同老爷、夫人作别为好。”

    宗恒搂着林黛玉,安抚道:“无妨的,且不说我爹娘也要回京述职,便是我自己如今还没个功名,来去都自由,真要有个一二,打马的功夫也就到了。”

    林黛玉这才安下心来。

    第二日上了船,宗恒见林黛玉依旧有些郁郁,知她想起上次入京的境况,便吩咐船夫放慢行程,只务必平稳为上。

    每至大小城镇,都停了船,上岸游玩两三日方继续行走,如此到京都时,已经到了冬月。

    先前林黛玉和宗恒在扬州为林如海买的小厮,名唤钟信者,早带着婆子小厮,雇了大小马车在码头侯着,见了林黛玉和宗恒,便指挥着上来搬运行礼。

    钟信回道:“老爷如今在北府里住着。嘱姑娘和姑爷一起去南府安置。舟车劳顿的,洗了风尘再聚便可。”

    林黛玉颔首应下。

    宗恒只吩咐道:“小唐先去府里报个信儿,叫老爷安心。”

    冯唐应了一声,翻身上马,自去不提。

    待行礼都装好了,林黛玉原本打算骑马,宗恒却道:“如今天冷了,姑奶奶还是坐马车罢。”

    随后宗恒又贴着林黛玉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姑奶奶这等容貌,骑上小红马儿可非常惹眼,万一叫哪个王公贵族看上了抢了去,小生该如何是好?”

    林黛玉忍不住呸了一声。

    宗恒不等林黛玉说话,随即又转头吩咐:“雪雁你去马车里陪着你家姑娘。”

    宗恒说的笃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黛玉虽说着“哪里这样弱了”,但还是把手伸给了雪雁。

    雪雁自扶了林黛玉上马车。

    林黛玉回头想欲同宗恒说句话,却见宗恒和钟信在低声嘀咕。

    等着宗恒上了马,林黛玉方唤道:“姑爷……”

    宗恒立即转了回来,温声问:“怎么了?”

    林黛玉笑问:“你同钟信说什么呢?”

    宗恒默了默,方道:“钟信说今日宁府出殡,回府需绕一路走道儿。”

    林黛玉盘算了一阵,也算不出到底是谁,便蹙眉问:“哪一位?”

    宗恒道:“贾秦氏。”

    林黛玉不解道:“怎得是她?去岁虽病了一场,不是已经好了?怎得却又走了?”

    宗恒道:“便是那两府的人都奇怪。不过我却知道缘由。”

    宗恒说了这一句,却轻轻一推林黛玉,只道:“在风口说什么呢,咱们家去,我再同姑娘细说。”

    林黛玉又问:“可要设下路祭?”

    宗恒道:“老爷早准备了,我们未曾分家,姑奶奶倒也不必另外准备。”

    顿了顿,宗恒又解释道:“因说姑娘素来体弱,便不欲当日告知,往后缓缓再议也就罢了。”

    林黛玉方坐进了马车,忽又掀开帘子,道:“既没有分家,咱们先去南府反倒不好。

    钟信只把行礼并婆子、小厮们送去南府,我同姑爷见过老爷再去,方是道理。”

    宗恒一愣,道:“姑奶奶说的极是。钟信你带他们先去,我同姑奶奶去北府拜见老爷了再回去。”

    转过几个路口,林黛玉忽然听得一阵哀乐哭声,便掀了帘子看,已经出了宁荣街,却依旧布置了铺天盖地的白幡。

    林黛玉心惊,这样大的阵仗!

    林黛玉微微摇头,只道:“蓉大爷不过是个监生罢了。这样的规制,却是十分僭越了。”

    宗恒道:“据说珍大爷给蓉大爷捐了个龙禁尉。”

    林黛玉沉默不语。

    果然宗恒把头探入马车内,贴着林黛玉的耳朵轻声道:“便算是龙禁尉,这等也是僭越了。贾秦氏的那副棺材板,只两位天子用过。”

    此时仪仗尚未出行,又有香烛烟火、大漆三四层的盖着,宗恒竟能知道用了什么棺材板儿,想来那木头的味儿也是极其馥郁、独一无二的了。

    林黛玉蹙眉,本是天子所用,如今却叫一个臣妇睡了,只怕宁府的祸事不远。又想着到底敬大爷还在,尚且能支撑几年。

    宗恒随即又把头缩了出去,低声道:“待家去了再与姑奶奶细说。”

    林黛玉微微颔首,忽然见一轿子经过,看规制,竟是一位亲王。

    宗恒微微摇头,只吩咐车夫加快脚程,很快到了北府,果然是小小的宅院,比扬州租赁的院子还要小一些,难怪要分两处居住。

    林如海听门房报姑娘和姑爷来了,喜得迎了出来,口中却道:“路途颠簸,不家去歇着,到这里来立甚么规矩!”

    宗恒搂着林黛玉下马车,回道:“我同黛儿虽另住,但礼该如此。”

    林如海叫门房带了车夫去吃茶用点心,随即又道:“既来了,便喝口茶再去。有几句话,为父还要嘱咐嘱咐。”

    林如海将林黛玉和宗恒带到书房,上了茶,林如海便道:“京都不比外头,路上随意可见王公贵族。横行霸道的数不胜数。黛儿、恒儿这等品貌,轻易不要出门。”

    林黛玉轻笑一声,戏道:“我也就罢了。姑爷难道也会被人强抢了去?”

    林如海默了默,见林黛玉眉眼已开,便道:“玉儿有所不知,那忠顺亲王、北静王……不拘男女,看上的自要设法弄上手去。

    恒儿尚未入朝,便不提那些,只亲近亲王一事,于将来仕途亦或有碍,不得轻疏。”

    宗恒肃然应下。

    林黛玉叹道:“既要深居简出,不如还在姑苏,倒还安分些。”

    林如海摇头:“我已将阮姨娘送回去,你们在家,我却不放心。

    再有一个,国公夫人也好,其他什么王妃、诰命也罢,若请玉儿,请帖自然是送到为父这里。

    若为父不在家,又或者直接送去了南府,只管把帖子送到这里来,我自应对罢了。

    玉儿、恒儿万不可私接了请帖,随意踏入那等高门大院,要紧、要紧!”

    宗恒和林黛玉自然应下,只是林黛玉却不免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父亲。

    林如海温声道:“玉儿也不用过分挂心,为父好歹也是个探花,又是兰台寺大夫,本就是代天子监察王公臣属的,哪里容易就被人算计了去。

    至于京都的局势,为父往后慢慢分说,却也使得。今日暂且去休息罢。”

    林黛玉点头,忽然又道:“我同姑爷来时,见到一位亲王去祭贾秦氏了。阿爹,亲王路祭,可要奉旨?”

    林如海道:“自然是要的。只如今有太上皇在,圣上尚且不能乾坤独断。

    既两头难管束,那些老臣故旧难免放肆一些。不过只等规矩立起来也就好了。玉儿不用在意。”

    林黛玉应下。

    林如海又道:“明年春闱已经定下。恒儿在家温一温功课,准备下场吧。”

    宗恒也应下。

    林如海又说了几句,便叫那车夫送了林黛玉和宗恒回了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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