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羽收回视线，她想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和齐青淮道个歉。

    齐然趴在桌子上，朝着齐青淮的方向挤眉弄眼，用着嘴型问道：“好了吗？”

    刚刚她哥一回来，就把她的玩具没收，还让她趴在桌子上，齐然虽然搞不懂齐青淮的意思，但还是听话地照做。

    齐青淮一直用余光注意着路羽，发现她不再盯着他们看后，才转过身朝齐然点头。

    齐然小声地“耶”了一下，拍拍前桌女孩的肩膀，开始跟她说话。

    齐青淮抿唇，刚刚的事已经让他明白，强硬的手段在路羽这儿行不通，既然来硬的不行，那他就走怀柔政策，温水煮青蛙，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看样子他和齐然演戏的天赋还不错，至少把路羽给骗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路羽在班里提了手工活动的事。

    简晓提出的这个活动并不难，只要每个班的学生合力做出来一个作品，然后放在校园里一起展示就好了。

    路羽给他们班定的主题是向阳，她打算让小朋友们每个人都做几朵向日葵，再把向日葵合在一起朝向太阳，这样作品就完成了。

    “大家看到这个卡纸了吗？”路羽拿着圆钝的儿童剪刀，把手上的长方形卡纸先剪成正方形，“剪成这样后，我们再从四个边边往里剪。”

    徒手剪圆对大人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更不要提幼儿园的小朋友了，路羽想的这个办法，虽然不能保证百分之一百剪出规整的圆，但至少范围限制在正方形里后，圆就算歪了也不会太离谱。

    “大家试试吧？”路羽开始发手里的卡纸和剪刀，她提醒道：“一定要小心哦，一个小朋友用剪刀的时候，同桌要负责看着他，保护他，安全第一，知道吗？”

    “知道啦——”小朋友们回答的整齐又兴奋。

    看着大家把各种各样的圆剪出来后，路羽又拿出新的卡纸，开始示范怎么剪向日葵的花瓣，剪完花瓣，她再用胶水贴到刚才剪出的圆形上，一朵简单的向日葵就做好了。

    这对大人来说简单，但却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来说难度却不小，他们一个个的全都垂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认认真真地开始剪卡纸。

    路羽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回到讲台，开始继续做向日葵，她不能确保每个小朋友都成功地做出来，所以得提前做好备用花。

    刚才她示范的时候，齐青淮就坐在讲台上，眼下路羽回到讲台，必然是要坐到他身边的。

    虽然路羽是那个划清界限的人，但她却觉得坐立难安，待在齐青淮身边好像身心都要受到压迫。

    齐青淮慢慢悠悠地拿着剪刀，剪着手里的卡纸，他的手生的漂亮，又白又修长，骨骼分明，手背上青筋虬结，给这手增添了几分独属于男人的力量感。

    “咔嚓咔嚓”的剪纸声不断响起，他浓密睫毛下的眸色深深，带着认真。

    该说不说，齐青淮不愧是设计专业的高材生，他剪出来的花瓣，线条流畅优美，根本不像路羽那样生涩坚硬，只一眼，高下立判。

    路羽有点不好意思，她把刚做好没多久的纸花压在课本下，重新拿出一张卡纸，准备剪个新的，想着不谈胜过齐青淮，起码要比刚才的她进步些。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路羽剪出来的花瓣，还是像之前那样棱角分明，她有点泄气地撇撇嘴。

    齐青淮这个时候注意到她，略微凑身过来，伸出手握住了她手上的剪刀，温声说到：“花瓣弯的这里，你不要直接剪，你得一点一点，慢慢地去掉多余的部分。”

    他只是抚着剪刀，并没有逾矩的动作，路羽甚至还没来得及觉得不适，他就已经收回手，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抱歉，吓到你了？”

    齐青淮眉头微微蹙起，很为路羽考虑地说道：“我只是想帮你，要是你觉得困扰的话，我和你说声对不起。”

    他说着就朝后退，与路羽拉开安全距离。

    路羽看着他的举动，觉得这明明是她想要的，但等齐青淮真这么做了，她却怅然若失。

    不，这样才是对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应该这样才对。

    路羽甩甩脑袋，把与工作无关的想法摒除，努力用着齐青淮教她的办法，开始剪向日葵。

    果然在这个方法下，她的花瓣线条好了很多，向日葵也开始做的有模有样。

    简晓来了教室门口，喊着齐青淮说：“小齐，能不能帮我搬个东西？”

    齐青淮放下手里的剪刀，跟着简晓走了。

    没了他在身边，路羽觉得总算能喘上两口气，只是她这气刚吸到一半，就有“嗡嗡嗡”的声音不停传来。

    虽然教室里的小朋友们都在忙着剪纸，但这声音在教室里还是很明显，已经有好几个人抬头看向讲台。

    路羽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是齐青淮放在讲台上的手机在震动，她想着也许这电话没多久就会挂断，便没有管。

    然而对面的人，锲而不舍，持续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路羽没办法再忍受这噪音，将齐青淮的手机拿过来，准备挂断电话。

    电话是时文打过来的，以他的脾气，齐青淮不接，确实是会持续打下去。

    她找到电源键和音量键，正准备关机，时文的电话却在这个时候结束。

    路羽没想到齐青淮的手机居然没设密码，所以时文的电话结束后，简洁的手机界面就呈现在她眼前。

    他的联系人不多，所以路羽一眼望过去就有好几个熟人。

    但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路羽发现齐青淮给她的备注，居然是一连串——低血糖、怕鱼、喜欢茉莉花等信息。

    别人都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她的为什么会这么长？

    路羽皱眉看着手机的时候，齐青淮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你在看什么？”

    “啊，我——”路羽有种做错事的心虚感，她想解释，但事实就这么摆着，似乎多说什么都没用。

    他从路羽手里接过手机，随意地看了两下，问道：“时文给我打电话了？”

    “嗯，”路羽说，“他一直打了好几个，我本来想把手机关机的，但是没想到你手机没密码。”

    齐青淮啧了一声，“都看到了？”

    “我不是故意的，”路羽想了想，还是把心头的疑问给问了出口：“我的备注为什么那么长？”

    “你不是知道吗？”齐青淮不答反问。

    路羽一脸迷惘：“知道什么？”

    “我记性不好，”齐青淮说，“容易忘记重要的事。”

    所以他才会在备注里打下这么一长串，这样每次发消息的时候都能背一遍。

    路羽不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重要吗？”

    根本不值一提啊。

    “这些事确实不重要，”齐青淮垂眸望向身侧的路羽，他神情懒散，黑眸毫无波澜，说话的语气却格外认真：“但是你重要。”

    所以不能忘。

    路羽呆呆地做着阅读理解，他的意思是说，这些小事因为和她有关才变得重要吗。

    齐青淮没打算告诉她标准答案，他拿着手机走出教室，看样子是去回时文的电话了。

    路羽在讲台上坐着，脑海里盘旋着他刚刚的话，她意外发现，听到齐青淮这回答，她并没有反感。

    他的话如同一把利器，给她的伪装带来伤口。

    齐青淮出去很久，路羽也等了很久教室门口才出现一道人影，她下意识地朝那里看去，但来的人却并不是齐青淮。

    是简阳。

    他摸摸脑袋，腼腆地说明了前因后果：“齐青淮临时有事儿，请假了，园长让我来替他。”

    “哦，这样啊。”路羽若有所思。

    “我笨手笨脚的，容易做错事儿，路老师多担待担待。”他说话很客气。

    “不用叫路老师的，咱们俩年纪差不多，你叫我路羽就可以了。”路羽露出一个很轻微的笑。

    “不行不行，”简阳连忙摆手，“你怎么说都是我的前辈，直接叫你路羽有点太不识好歹了。”

    路羽没吭声。

    他又接着问：“路老师你是不是比我大两岁来着？”

    路羽想了想，他和齐青淮都是快毕业的大学生，年纪相仿，她比齐青淮大两岁的话，自然也就比简阳大两岁，所以回答道：“嗯，应该是。”

    “那......”简阳突然有点忸怩，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能叫你姐姐吗？”

    路羽对这个称呼十分无所谓，简阳爱叫就叫吧，“随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简阳显然很高兴，笑的两颗尖尖的虎牙都露了出来，他说：“谢谢姐姐。”

    路羽简单地应了一声，就坐在讲台上继续剪她的向日葵，只是她有点走神，剪的时候差一点剪到手指。

    一直盯着她看的简阳及时发现，拉住她的手，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有温暖的热意从他的掌心传来，路羽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齐青淮，他刚才只是握住她的剪刀，她的心都跳的那么快。

    而现在，简阳直接把手覆在她的手背，她却波澜不惊。

    教室外微风阵阵，香樟尚且翠绿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在这样一个安静且平凡的午后，路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她是喜欢齐青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