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群小不点相处的过程和实验室小白鼠拟人化且被放出了观察箱别无二致。吵、闹、折腾、哼哼、哭唧唧。即使是内向的人也不好管束，毕竟并不清楚他会钻进哪个犄角旮旯让人找上半天也不吭声。

    也许是晚间受凉加上早间运动过盛，亦或是变小后身体抵抗力同等变差了，下午有几个初中生开始流涕。绿豆大小的鼻头擦出淡红，圆润眼眸的周围也是铺上残粉色，看着好不可怜。

    他们跪坐成一排，委委屈屈用碎纸巾屑擤鼻涕。

    “唉。”冗长的叹息声过后，伸出食指，指腹在每颗小脑袋上揉蹭几下。摸完找来薄毯包起几个小不点，放置回床上，并拿走在床上的其他选手，给予病弱的几人足够的休息空间。

    拉尔夫抱着硅胶熊的姿势和角度让他的衬衫下摆卷起，露出略微起伏的平坦小腹。找了条手帕对折盖在他身上充当被褥，大概是前几日训练累极了，他的睡眠很深，发出了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奇柯本来明媚的笑脸垮了垮，作势要跳进抽屉，和拉尔夫争抢手绢被子。“嘘——”及时捞过奇柯，带离了抽屉范围。数了数已经犯困需要午休的选手，拢起再放进昨晚装他们的纸箱中，又找了件备用的棉质长裙，裁剪出几个大大的长方形充作被子，叠一叠让两三人盖一条。接着纸箱放回床角靠墙处，周围用自己的被子裹了裹，避免受凉情况再次发生。

    “午安。莲医生。”他们乖巧地伸出手打了招呼，零零散散的问好声后，很快一起陷入黑甜梦境。声响不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却将时光拉扯得极致温柔。

    剩下还有精力的小不点也体贴地没有再闹出大动静，除了一直在房间里探险的高尔吉亚小队，其他人老老实实待在书桌上，用铅笔芯在桌面涂涂画画。

    幸村的画作比其他人都要好看，画的是简笔雏菊，画完将笔芯丢在一边，趴在画好的图案左侧，脏污的小手打开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询问：“这个好看吗？”

    比起别人鬼画符一般的艺术创作，显然他的画作有鼻子有眼，即使是在书桌上，线条也尽可能的饱满流畅。

    点了下头，接着拎起他的小胳膊，用酒精湿巾一点点擦干印在浅色肌肤上一团团大小不一的墨渍。

    “我也要擦！”两只黑乎乎的小爪子也高高举起，是奇柯翘着小屁股一扭一扭赖在一张干净湿巾上。

    “我也要！”是俄里翁。

    阿波罗一脸嫌弃地看着俄里翁，但举手的高度比他多了不少：“我才不要擦呢！”

    “擦擦！”种岛修二的皮肤上完全看不出脏污，却也伸出手。

    接着小鼠崽们开始闹腾着争先恐后要擦手。

    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检查着幸村手上和脸上有没有残余污渍，“排队等着。”

    于是他们一个个恹下去，直到捏起他们用湿巾擦手，那晶莹的小眼睛才亮起来。

    “闭眼。好脏。怎么蹭了这么多铅笔灰在脸上。”指腹戳了戳俄里翁光滑的小额头，他立刻乖乖闭上眼抿嘴，饱满的唇线高高咧起，对着阿波罗扭动腰身炫耀，挨了兄长无敌关爱的一脚后才老实下来。

    即使身上不脏也要擦拭的某些选手等于脑袋有问题的呆瓜。

    呆瓜们放在最后擦，阿波罗举着珠白与浅粉杂糅的掌心，呲着虎牙故作凶戾地瞪着弗兰肯和君岛。

    “这位太阳神先生，莲医生可不是你的私有财产。”小小的君岛育斗气势可没有败给阿波罗，双手托着白色镜架，面上还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听完君岛的反驳，第一想法是好像我也不是什么共有财产。不过按罗萨耶夫的话说，某种程度而言，医疗大楼工作人员属于共有医疗资源。

    再忍一会，世界赛结束之后一个个踢走。

    相比之下弗兰肯要乖巧得多，像机器人一样精准将两只手臂举到同一高度且纹丝不动。

    “弗兰肯同学，干净的孩子可以不用擦。”捏了捏他的小手，从平举放回到他的身侧。

    弗兰肯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接着猛地扎进旁边那堆铅笔芯中，直蹭到灰头土脸才出来，颇为开心地举手：“脏掉了，可以擦。”

    忍住一巴掌拍倒他的冲动，捏起他直挺挺的身躯，开始擦拭。面对变小之后的男孩们更要注意收减力道，毕竟这样的他们总会给人一种错觉，像童年时期易碎的琉璃玩具，指尖的触碰都有可能导致它们粉身碎骨。

    刚擦拭干净的人又开始寻找「娱乐设施」，几个人手牵手一起爬上昨夜翻阅到一半还没有归置到书架上的专业书籍。

    英语原文专业教材于他们而言看起来还是十分吃力的，这一本是生物化学，光是一张图鉴就可以让他们研究半天。

    “看不懂……”乾贞治在书页上模仿毛毛虫蠕动，“不过看起来很有意思，莲前辈可以教习一下吗？”

    书本内页不是光滑的珠光纸，略微粗糙的表面被选手们滚过，很快就四处泛起大小不一的褶皱。

    各种分子结构示意图因为他们的动作而生动开来，好奇的乾贞治双手撑地跪着，盯着酚类物质化学式陷入沉思。

    “物理性质不稳定，易挥发，无神经毒性，但会损伤胃黏膜，所以并不适合长期服用或注射，一般临床以急救性质采纳。”指着上面几个化学键向乾贞治和施奈德解释。贝尔蒂也凑过来看，金黄的毛茸茸脑袋骄傲扬起：“不过如此！”

    贝尔蒂是高智商的天才，他的事迹在学术界倒也有所耳闻。不过他是数学界新星，没想到对于生物与化学也毫不露短。

    从书桌下拖出之前存放的运动员健康书籍，随便找了一本与网球运动相关的训练方式书，摊开放在他们面前，接着捧起专业书，将他们都抖过去。

    “这个才是你们该看的。”

    青春期的男生大都看不进枯燥乏味的理论知识，没过一会，就连认真学习的乾贞治和施奈德都从书本上挪了下去，开始玩躲猫猫游戏。

    贝尔蒂不停寻找着合适的躲藏空间，随着施奈德闭眼数到“80”时，贝尔蒂三步并作两步，飞快顺着我的胳膊爬上肩头，利用卷曲的长发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98、99、100！都藏好了吗？”

    “藏好啦！”

    施奈德缓缓放下捂眼的手，从角落里走出，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人影了。

    不过……刚才有个出声应答的笨蛋。

    施奈德聪明地朝声源走去，在笔筒里找到了蹲好的弗兰肯。似乎是不敢置信自己能被这么快找到，弗兰肯如同机械般毫无生气的眸子闪烁起来，围着笔筒四下绕了七八圈，没有发现玄机后乖乖面朝墙壁贴墙站好。

    接着被找到的是藏在一堆书本缝隙中的奇柯。一边敲字一边观察，施奈德的信息处理能力很强，他率先寻找的地方都是布局有些许变动的，可见大脑的图像处理能力登峰造极，连物品的摆放程度都一清二楚。

    但是……感受到脖颈处的微小重量，也许有人能瞒天过海。

    “找到了！”施奈德发现了藏匿于桌腿与墙面形成的缝隙中的乾贞治，不过由于体型差，施奈德钻不进去，而乾贞治不得不夹紧圆润的臀部拼命往缝隙里挤。

    两个人在阴影里极限拉扯。

    “这位同学，我没有输。”

    “我已经找到你了。”

    “请遵守游戏规则。”

    “破坏游戏规则的是你……”

    “游戏规则是找到并抓住，显然你做不到第二点。”乾贞治环膝缩进阴影，志在必得地竖起中指推了下因先前动作而有些滑脱的眼镜。

    施奈德瘪嘴，他不擅长吵架。两个人叽叽喳喳掰扯了很长时间，之前已经躲好的选手都探头探脑出来凑热闹。谁知施奈德转身抬头，一个不落地挨个逮住。

    “阴险！”

    “狡猾！”

    “卑鄙！”

    阿波罗、俄里翁、埃万三个人颇为不服气，和弗兰肯一起面壁时嘴里还在碎碎念。施奈德找来了牙签，不停往乾贞治藏身之处捣鼓，最终给他“戳”了出来。

    施奈德数了数人数，还有一个人不曾找到。

    感受到贝尔蒂的手按在敏感的后颈，右手条件反射触动手边的鼠标，发出些许动静。施奈德敏锐地朝这边看来，但没有发现异样，毕竟处在高位，又有头发遮掩，贝尔蒂此刻才是最大的赢家。

    肩头一耸：“怎么肩膀有点酸？”

    “找到了！”施奈德顺着胳膊爬上来一把揪住贝尔蒂。

    贝尔蒂拽住一缕发丝不松手，还在鬼哭狼嚎：“莲医生你怎么可以帮助他作弊！”

    将两个小东西扒拉下来，戳了戳贝尔蒂的脑门，轻声道：“愿赌服输。”

    潇洒不羁的橘金色脑袋不满地撇过去，小小少年的脸上尽数是委屈。

    掏出苹果味的青色软糖，剥除糖纸后用小刀切成稀碎的小块，捻起小颗粒喂进了贝尔蒂嘴里，剩下的也分给了其他人，每个人抱着糖块，恢复了以往的愉悦。

    小孩子真容易满足。

    微微倾斜头部，左手作为支撑，安静地陪伴他们这场温馨地下午茶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