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3.

    滴答。

    滴答。

    海水的气味。

    还有......血的气味。

    “我很抱歉。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你我明明能有更多的选择......更好的选择。”

    你听见一个男人温和的说话声。那声音是那样的真挚,那样的饱含歉意。

    你大概会为之动容。

    如果他手中的剑上沾着的不是你的血。

    梦的开局毫无规律,这次,你身受重伤,仰倒在地,只能看见一片雾蒙蒙的天。

    腹部被人刺开一个口子,温热的血不断向外涌出,你躺着,静感生命的流逝。随着意识的模糊,缀着几缕白云的天空变成单调的灰蓝色块。渐渐地,你不再能感受到伤口的疼痛和血液的流逝。

    自己快死了。

    你想。

    但还好,行动前,你在终端留下了信息。虽然不多,但足够“重生”的你应对现状。

    意识被逐渐失去生机的身体挤出,你漂浮在空中,俯瞰着自己的身体。

    这次的生命正在归零。

    那个男人,刺伤你的男人,过往的记忆告诉你,他叫奥卢斯,是深海教会的主教。

    那是典型的深海教会打扮,灰色的教士长袍,滴着血的诡异长剑。男人温柔地笑着,他俯下身,往你嘴里塞了一小块诡异的血肉。

    腥咸而苦涩,仿佛他撕下一片海潮,喂入你的嘴中。

    “咳咳——”

    快要合上的双眼猛地睁大,你不受控制地咳嗽两声,嘴角淌出诡异的深蓝色血液。

    你正在被大海侵蚀。

    ......不是吧?

    你旁观的意识麻了。

    好家伙,海嗣。

    “咳——”

    “咳嗯——”

    你开始剧烈地咳嗽,呼吸加快,上半身突兀地拱起。

    “——咳——”

    “呕——”

    “咳——呕——”

    你突然起身呕出一口蓝色的血,随后软弱无力地倒下,彻底没了生息。

    你死了。

    “......我很遗憾。”

    那个男人如此说。

    “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站在你身旁,静默片刻,似是在为你默哀。你看见,他腰间的剑刃上,鲜血未干。赤色的血珠顺着长剑滴落,在地上砸出一朵小小的红花。

    默哀完毕,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

    旁观的意识沉默着。

    黎博利躺在那里,温热的血液不断从腹部的伤口流出,渗入泥土。

    日升月落,昼夜轮转,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路过的天灾信使发现了你的存在。他认出你衣服上的拉特兰标志,将你委托给附近的居民,自己则向拉特兰发出求助信。

    “拉特兰的神使也死在了这里。”你听见小镇老人的呓语,“我们......我们......”

    没有神迹。

    没有希望。

    他们从废墟中翻出一口落满灰尘的破棺材,擦干净,把你放了进去,再将棺材送入破败老旧的教堂。

    吱呀——

    教堂的门被合上,沉默的圣像与无言的信徒一同落入阴影。

    看到现在,你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漂浮在棺材的上方,透过裂缝看着不再呼吸的自己,只觉得有些诡异。

    你想起自己那份限时三个工作日的任务报告,决定醒来后大写特写深海教会。

    梦境仍在继续。

    正当你无聊地发呆,偶尔看向大门,等着自己新上任不久的搭档推门而入时,异变发生了。

    你清楚地看见,腹部的伤口边缘处生出了不断踊动肉芽,那些肉芽彼此纠缠,融为一体,不断向中间靠拢。

    很快,肉芽覆盖住整个伤口,化为血肉,血肉之上,皮肤开始生长。

    不断一刻的功夫,伤口消失。

    漂浮在空中的意识被一股莫名的引力强行拉回身体,你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力思考。

    完了。

    你想。

    这下真得回归大群了。

    -

    11:05 A.M.  天气/晴  拉特兰城

    “喂——这里。”

    你穿过近乎坐满的餐厅,来到斯普莉雅的身边。

    “给。”她递给你一份菜单。

    这是一家专营拉特兰特色东国料理的餐厅,老板和老板娘都是来自东国的沃尔珀,有着毛乎乎的漂亮大尾巴。

    “怎么这么多人?”你在斯普莉雅的对面坐下,环顾四周,问:“这儿的生意以前有这么好吗?”

    “这家店这个月的特色料理非常不错。”斯普莉雅说着,帮你把菜单翻看,指着占满一整页的新品介绍,说:“喏,就是这道——”

    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季节限定——草莓奶油乌冬面!”

    你沉默。

    你看不懂。

    你大受震撼。

    “......真是......”在斯普莉雅的激情安利中,你把菜单合上,闭眼,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不得了的创新。”

    “不得了”,指不能多看一眼。多看一眼,你就会忍不住冲进后厨,把菜刀架在厨师的脖子上,逼他对草莓、奶油和乌冬面土下座道歉。

    “哈哈。”斯普莉雅非常满意你的表情,“逗你玩的。”

    “......你对前辈真是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你跟学姐可不一样。”她说,随后将一直放在脚边的手提箱递给你,“你的剑。”

    作为拉特兰为数不多的黎博利执行者,你的武器既不是萨科塔常用的铳,也不是戍卫队统一配发的斧枪,而是一把剑。

    一把来自大炎的剑。

    “损坏的太厉害了。这次修复花了罗姆尼不少心思,他差点就想劝你换一把新的剑。”

    你点头,接过手提箱,却没有打开,只是笑着回她,“可他还是修好了。嗯......有空请罗姆尼吃个饭?草莓奶油乌冬面?”

    “随你。”说完,斯普莉雅收起笑容,她压低声音,担忧地问你,“你真的没事?我听说,之前的事是一次公证所的误判,可......”

    可是那把剑损坏的太厉害了。

    -

    斯普莉雅早在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学生会纪律委员蕾缪安常常一手抓她一手揪你。你比她大一届,也比她更让人头疼。

    阿芙.迪洛,学校里头一个因为自己是黎博利就干脆申请免修射击课程和铳械维修的学生。

    “我又不是萨科塔。”你叼着苹果,动作利落地翻墙逃课,含糊不清地回答她的问题:“考核?很简单——”

    银光一闪。

    一把剑出现在你的手中,剑锋指着你,剑柄停在她的喉前。

    什么时候?

    斯普莉雅心想。

    她根本没能反应。

    “只要动作够快,让你们的子弹射不出来就行。”咔嚓一声,你咬下一大块苹果,鼓起腮帮,仓鼠似的咀嚼,“还...还不走?”

    “什么...唔!”斯普莉雅的额头被剑柄敲了一下。

    “蕾缪安要来了,快跑吧,小学妹。”

    -

    阿芙.迪洛有一把剑,大炎工艺,新发于硎。

    大炎的锻造工艺和拉特兰有很大不同,能熟练修复的工匠只有罗姆尼。

    在蕾缪安出事以后,斯普莉雅常常提着苹果派去罗姆尼那儿晃悠。执行者的武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任务的凶险程度。她见过那把剑很多次,每次也只是断了剑穗、多了几道不明显的划痕。

    斯普莉雅很难形容自己看到那把剑近乎断裂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阿芙.迪洛的死讯早在剑之前回到拉特兰。

    斯普莉雅一直不太愿意相信,就像蕾缪安说的那样,连噤声的蕾缪安都不能追上的人,没那么容易被死亡赶超。

    直到她看见那把剑。

    “她...她怎么了?!”斯普莉雅质问来人,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剑主人的现状。这时候,萨科塔的共感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可送剑的偏偏是拉特兰知名电脑——费德里科。

    “阿芙.迪洛正在中庭公证所汇报工作。”费德里科面无表情,“受她所托,我把她的武器送到第六厅,并委托工匠罗姆□□修。”

    你还活着。

    “呼......”斯普莉雅在一瞬松了力气。她很快整理好心情,脸上挂起往常的笑容。斯普莉雅将手伸到费德里科面前,热情地说:“请把剑交给我,我会替你送过去的。”

    费德里科没有动作,“请问罗姆尼工匠是哪位?”

    斯普莉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可以代你交给他。”她说。

    费德里科没有动作。

    斯普莉雅僵在半空的手握成拳头。

    -

    “你的搭档——”时间回到现在,斯普莉雅用叉子狠狠地插进面前的乌冬面团,问:“为什么是费德里科?”

    你看向她面前断成两节的面条,咽了下口水,问:“怎么了?”

    “哼。”她哼笑一声,说:“第六厅在打赌,赌你什么时候会递交搭档解除申请。”

    “你赌了什么?”

    “我赌一个月。”她挑眉,自信满满地说。

    “那你完了。”你看着她,眼神中透着怜悯,“我在休假。”

    斯普莉雅沉默片刻,问:“休多久?”

    “一个月。”

    斯普莉雅陷入沉默。

    “*拉特兰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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