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生已经卸了妆,梁亮他们自然没有认出她。
是那女生先认出了梁亮,跑过来向他们打招呼。
就梁亮这肿的老高的脸确实显眼,也确实好认。
女生跑到近前,先开口的却是李之婷。
“你是……程宜嘉?”
刚刚在鬼屋前画着妆没认出来,这会儿李之婷倒是想起这女生是谁了。
“你认识我?”叫程宜嘉的女生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我是李之婷啊,国风社新招的社团干部,我们在社团活动的时候还打过招呼的。”
“哦,是你呀!我说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呢。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有点脸盲。刚刚要不是看到他肿……脸,我也不会认出你们。”
程宜嘉不好意思地笑笑。
李之婷看看梁亮,憋着笑说:“没事没事,刚刚在鬼屋那里你化着妆,我也没第一时间认出你。”
原来程宜嘉和李之婷是校友,都参加了学校的国风社。
“在鬼屋扮鬼就是你们这次假期活动的内容啊?”
“嗯,算其中之一吧,也有社员在那边的密室逃脱里扮演NPC的。都是古装嘛,都算国风。”
李之婷尬笑了两声,在心里庆幸这次活动幸好没有分配到自己头上。
又聊了几句,程宜嘉坚持要送梁亮去医院。
李之婷陪着一道去。
关河洲本想着一起,但李之婷劝说太多人去医院不好,于是便作罢了。
几人到了东门口便分别打车离开。
肖云朵和张言宋家离这里比较近,于是决定结伴去坐公交车,而之瑶和关河洲决定原地打车回去。
在等车的时候,之瑶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还是情书乌龙事件以后俩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虽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下学,在双方父母眼里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性别差异的认知,情感的变化,两人之间似乎开始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时刻提醒着之瑶要与他保持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尤其是在进入高中,情书告白无疾而终之后。
之瑶总觉得自己与关河洲的相处开始变得处处不自然,她并不清楚关河洲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平时在学校,两人之间虽然有梁亮和肖云朵打趣谈笑,但像关河洲这样观察入微的人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之瑶的变化?
正当之瑶胡思乱想的时候,关河洲开了口:“你什么时候跟你们班班长这么熟了?”
“啊?”之瑶抬起头看着关河洲,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因为你那假的情书,你俩开始打交道了?”
“不是,我跟班长不熟。”之瑶急忙否认,“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他来游乐园是因为我姐叫他来的。你看我姐这平时不常出门的人今天不也来游乐园了?就是因为这个。”
“你姐为什么要叫他来?还有”关河洲疑惑,“你姐叫他来他就来了?”
“额……”之瑶一时语塞,难道她要说之婷请他来玩是因为之婷误会她写情书给张言宋?
之瑶还没想好怎么说,关河洲却突然转头看着之瑶,皱眉思索着什么。
之瑶被他这眼神震得一颤,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该不会……”
“喜欢我?”
两人同时开口。
关河洲挑了挑眉,然后摇头:“我想说的是他可能对你姐有好感。”
“什么?”之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算了,这只是我的推测,也并不确定。”关河洲摇了摇头,“胡乱揣测别人不好,你还是当我胡说吧。”
之瑶一阵无语。
你不确定为什么要告诉我?
现在既然已经听到了这话,之瑶就忍不住地开始回想张言宋和李之婷之间的互动。
奈何她神经大条,在游乐园里又过分关注关河洲,所以除了学校门口他们之间的谈话还记得一些,其他的细节她压根不记得了。
不过之婷应该不喜欢张言宋这样的男生,平时闲聊时她也跟之瑶透露过她喜欢成熟稳重,能力才干能够与她比肩的男生,比如之婷以前的同学纪长亭之瑶就觉得挺符合。
虽说张言宋在处理学习和班级管理的事情上也算得上精明强干,但是他平时跟同学相处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大男孩,更别提经过情书乌龙事件,他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之瑶也有了新的了解,估计之婷最多只会把他当弟弟看待。
罢了,之瑶决定把这些抛之脑后。
反正她和张言宋是同学,以后有很多机会碰面接触。如果他真的对之婷有意,他应该会主动向她打听之婷的事情。
……
假期总是愉快而短暂的,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之瑶本以为还会有人在学校谈论她的事情,没想到大家的关注点转移的这么快,她的情书话题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现在的热点话题是高考改革。
虽然之瑶他们是高一学生,但高考改革恰好落在了他们这一届头上。
学校为了适应高考改革政策,经过多次开会讨论研究,决定在高一下学期就实行分班。根据学生选择的选考和学考科目,分成全文、全理还有文理混合几个班级,让学生提前适应走班上课的形式。
同时在高一下学期末学校会再做调查,如果有学生在经过一学期的学习之后发现对自己的选择不满意,还可以作出更改,高二开学班级分配会再作出调整。而这一次调整之后就不太会有大的变动了。
这几天大家都在讨论和询问别人科目选择的问题,因为这周五学校就要下发科目选择的表格了。
对于科目选择,之瑶首先坚定地排除了物理。
她物理几次月考就没及格过,平时作业也是错多对少。
在她看来,能学好物理的都是大神。
呵呵,关河洲就是,这次月考物理年级第一。
呵呵,张言宋也是,这次月考物理班级第一。
她姐姐李之婷高中时也是次次物理得高分。不过她姐好像就没有学不好的科目。
但是之瑶也有擅长的科目,比如语文和化学。
她也是奇了怪了,很多人都说物理化学是一家,怎么到她这就分家了呢?她物理和化学的分数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边想着边在纸上“物理”两字上打了个叉,在“化学”上打了个勾。
紧接着她又在“地理”上打了个勾,但是在“历史”和“政治”之间她犹豫了。
她喜欢历史,因为上历史课能了解到很多有趣的文化历史知识,但是写作业、考试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的历史成绩一般。
而政治,她平时的作业和成绩基本都还行,但也不稳定。
纠结了一会儿,之瑶决定还是找人探讨探讨。
中午吃饭的时候,之瑶就说到了这个话题。
“嗯,我选全文。”肖云朵先开口道。
之瑶点点头。
她知道肖云朵不擅长物化生这几门课,这么选也不奇怪。
“我要选物化生。”梁亮说。
之瑶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我没听错吧,你全理科?我记得你理科成绩——”
之瑶指指地面,有些不忍心说:“垫底吧?”
“呵呵,是呀。”梁亮冷笑两声,“那难道我文科成绩不垫底吗?”
“额……”之瑶竟无言以对。
“那既然你文理科都差不多,选全文不也一样吗?”肖云朵问。
“文科要背的东西太多,我最讨厌背书了!还是选理科吧。”
“关河洲,你呢?”最后之瑶转头问关河洲。
“他呀,选文选理都随便呗。反正他哪门课都考得好。”梁亮咂咂嘴,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关河洲停下筷子:“我选物理化学,还有地理。”
“你文理混着选?”
之瑶有些惊讶,因为像他这样全科成绩都好的人,选全文或者全理科更占优势一点。
“嗯。”关河洲点点头。
“不是吧你,你最后竟然选地理?”梁亮哀嚎。
至今东南西北经纬度都理不清的他对地理是深恶痛绝。
“就地理这样出题没有天理,做题全靠想象的学科,打死我都不选。”
地理简直就是他的痛点,他开始疯狂吐槽地理老师、地理考试、地理题目。
“地理有些题出得简直不可理喻!有道题是这样的啊,它问春天太湖水东西岸水平面为什么不一样高?我就想着应该从气候、地形地势、人为因素等等各个方面都分析一遍吧,好家伙结果告诉我答案就三个字——风吹的!还不说是东南西北哪个风吹的……”
之瑶听着梁亮的唠叨,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有自己还举棋不定。
直至周五领到科目选择的表格,之瑶心里还是没个定数。
回去的路上,关河洲看着之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有了思量。
晚饭后回到房间,之瑶开始盯着桌上的表格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关河洲。
他发消息约之瑶明天早上八点去小区公园里晨练。
之瑶立马回了个电话给关河洲。
“大哥,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你就不能让我睡个懒觉吗?我不去!”
“八点已经不早了,”他顿了顿,用带着诱哄的语气道,“晨练完我请你吃陈记牛肉面。”
“嗯——”之瑶动摇了。
“还有陈记牛肉面对面的那家冰糖葫芦。”
“明天早上八点见!”
之瑶定了七点半的闹钟,然后拖了十分钟才从床上挪起来,又眯着眼花了十分钟刷牙洗脸。
之爸之妈看到之瑶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你周末不是要睡懒觉的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和关河洲说好了要去公园跑步。”
之瑶从桌上拿了个鸡蛋和牛奶就挪到门口去换鞋了。
“你怎么就拿一个鸡蛋,再多拿一个。”之妈从桌上又拿了一个鸡蛋想递给之瑶。
之瑶摆摆手拒绝:“我们晨练完要去吃牛肉面,早上还是不要吃太多,等下我怕吃不下。”
我还要留着肚子给糖葫芦呢。
之瑶在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之爸之妈一直不让之瑶吃糖葫芦,总觉得不干净。
之瑶吃着鸡蛋,喝着牛奶,慢吞吞地走到公园入口,关河洲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迟到了。”
“就三分钟!”
“那也是迟到,你要有时间观念。”
之瑶抽了抽嘴角,关河洲简直比监督她跑八百米的体育老师还可怕。
“好好,我道歉,以后你约我一定按时到。”
之瑶跟着关河洲绕着公园的小道慢跑了两圈,就耍赖不跑了。
她只觉得胃里的牛奶和鸡蛋在打架,搅得她一阵阵犯恶心。
没办法,关河洲只能带着她去秋千上坐着休息。
之瑶坐在秋千上累得直喘气的时候,眼见着刚刚在他们前面穿运动服晨跑的老大爷一阵风似的从她眼前跑远了。
这已经是他跑的第四圈了。
之瑶感到十分羞愧,但是她打颤的腿不允许她向着老大爷看齐。
她放弃挣扎,还是安静的做条咸鱼吧。
休息了一阵,之瑶的不适感减轻了很多。不知是不是体力消耗太多,之瑶的脑子开始放空。
正当她两眼空空地盯着沙地上玩土的小孩出神时,关河洲突然开口问她。
“你的表格填好了吗?”
“表格?”之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科目选择表。
“哦,那个啊,”之瑶有气无力地说,“还没有。”
“历史和政治我不知道该选哪个。”
“为什么?”关河洲顺势坐到了之瑶旁边的秋千上。
“是因为这两门课你的成绩差不多,所以不知道选哪个?”
关河洲蹙眉想了一下:“这也不对啊,我记得你几次月考好像都是政治更好一些吧?”
“你没记错,我确实是政治考得更好一些。我纠结的是,”之瑶吐出一口气,“相比政治我更喜欢历史,虽然这几次没考好。”
之瑶咬了咬牙:“可是我不甘心!”
“这不就说明你已经作出了选择。”
之瑶讶异抬头。
关河洲用脚尖轻点着地面,秋千随之缓缓晃动,发出“吱嘎吱嘎”的轻微响声。
少顷,他缓缓开口:“你不甘心放弃历史,说明在你心里还是偏向于选择历史。”
“可是喜欢不能代表一切。”之瑶有些挫败地说。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学着关河洲的样子也用脚尖点着地面,秋千借力晃动起来。
她抬头看着自己坐着的秋千晃动着。
许是经历了太久的风吹日晒,哪个零件有些生锈了,秋千摆出不太流畅的弧度,并重复着。
之瑶又微微转头看着关河洲的秋千。
当自己的秋千往前移的时候,他的便往后倒。
她默默地,暗自努力调整着自己脚尖点地的力度,试图让自己的秋千摆动幅度与关河洲的一致,可最终还是无果。
他们始终无法同步前进和后退。
即使短暂的交汇给出了一种能够抓住对方的错觉,但实际却只是预示着他们即将到来的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