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思，陈可琴她跑走了！”
“跑走？她不是去给男生化妆了吗？”穆司思疑惑。
“没有，她没有去给男生化妆。”赵岚音喘着气说，“有人看到她朝教学楼跑过去了。”
穆司思压着心里的火气，把手里的任务安排表递给赵岚音：“算了，妆我去画。岚音，你照着这表格上的内容给其他同学安排任务。”说完转身麻溜地走了。
“那，我的任务安排？”肖云朵转头问赵岚音。
赵岚音着急忙慌地翻开表格，找到肖云朵的名字：“哦哦，你的任务是……”
她手指着后面的内容念了出来：“坐在书桌边念书！”
“书桌？”肖云朵有不好的预感，“哪个桌？”
“就这个呀！”她指了指叶承旭正在画画的桌子，然后又指了指叶承旭旁边的凳子：“你就坐那里。”
“要不，我还是坐那里吧！”肖云朵指着另一角离叶承旭较远的凳子眼神恳切地提议。
“不行！”赵岚音果断拒绝。
她把表格拿到肖云朵面前给她看：“这里特意标明了你要坐在朝向校门的位置，刚好正对着校领导过来的方向。”
她郑重地拍了拍肖云朵的肩膀：“你是我们社团朗读诗歌最好的同学，一定要好好表现，展现我们社团的风采！”
不等肖云朵反应，赵岚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按在了凳子上；“好好读，不要停！加油！”然后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只剩肖云朵在风中凌乱。
之瑶捧着书慢悠悠地绕着花坛兜圈子。
绕到第五圈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了。
之瑶正想开口念两句诗，却见来人是关河洲和梁亮。
她合上书本，朝他们走近。
关河洲还是头一次见到之瑶穿旗袍。
天青色。
雨过天青后朦胧的美，昭示着即将窥见光辉的冀愿。
伴随着之瑶轻盈的步伐，裙摆微扬，像是晕着蒙蒙水雾的青纱轻点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他的心上也漾起了波澜。
“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之瑶扬着笑开口询问。
关河洲细细端详她。
她的头发披在肩上，耳后两边用青色发带挽了细辫拢到脑后扎成蝴蝶结。额心那一颗淡淡的小痣，此刻用红色的化妆笔点浓了，称得她优雅又不失活泼。
还没等关河洲回答之瑶，梁亮先夸张地叫起来：“呦！之瑶妹妹，今儿打扮得真漂亮啊！”
他朝关河洲挑挑眉，目光狡黠：“河洲你说，李之瑶是不是很漂亮，啊？”
关河洲想也没想顺着梁亮的话“嗯”了一声。
随即意识到这回答太过直白，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这旗袍很称你。”
之瑶心中喜悦，但她还是压住笑意，故作落落大方的样子回道：“谢谢夸奖。”
说这话的时候之瑶终究还是不敢看关河洲的眼睛，她视线下移落在关河洲手里的印章上。
之瑶好奇地打量着，低头的动作让她齐肩长的黑发从背后滑到胸前，仿佛也划过了关河洲的心间。
他看着之瑶那近在咫尺的脸以及她额间的红色，只觉手心发痒。
他真的很想伸出手指去触碰那颗痣，那一点鲜亮的红色。
他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扰得心乱。
为了停止这奇怪的幻想，他找了个借口：“你的妆好像有点花了。”
之瑶蓦地站直身子，想伸手摸脸，却又怕把脸上的妆弄得更糟，只能着急地问：“哪里？哪里花了？”
关河洲故作平静地指指她额头，说：“你额头出汗，把头发粘住了。”
之瑶避开额心位置，用手指小心地点了点，额头确实有点汗，但也只有一点点。
“这么点汗，应该还好吧？”之瑶疑惑道。
“其实，也不太看得出来。”关河洲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梁亮仔细瞧了瞧，纳闷道：“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这妆不是挺好的吗？”
为了尽快结束这话题，关河洲抢过话头回答了刚刚之瑶的问题：“你刚刚问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是吧？我们是来给你们社团送印章的。”
“啊，对对对！”梁亮很上道地接了关河洲的话，“给叶哥送印章，盖在画上。”
鉴于他的塑料普通话很容易引起误会，现在他改口叫叶承旭“叶哥”而不是“老叶”。
提到叶承旭，之瑶就想起了肖云朵飞到他怀里的鞋，还有……。
想到这，之瑶控制不住又想笑了。
“肖云朵呢？她不是一直和你黏在一起吗，今天怎么没和你在一块儿？”梁亮随口问道。
“她啊？”之瑶终于还是笑出了声，“她在执行一个对她而言非常艰巨的任务！”
……
赵岚音把肖云朵按在凳子上的动作实在太快，连让她把凳子挪远点的时间都没有。
肖云朵绷着身子坐得笔直。屁股下面的凳子像被火烤过似的让她倍感煎熬。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假装认真地看上面的内容，实际上却是借着书页的遮挡偷偷观察叶承旭的反应。
很好，没反应！
趁着叶承旭注意力集中在画画上，肖云朵一点一点悄悄地挪动她的腚，想借着挪动的力道带动凳子往旁边移。
奈何凳子底下都是杂草，不论肖云朵如何暗自使劲，凳子依旧纹丝不动。
她心力交瘁，彻底放弃了。
这时画好妆的孙一凡小跑着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肖云朵对面的凳子上。
他翻开书正准备读，抬眼却见肖云朵双眼无神地盯着书本发呆。
“肖同学，你快读起来呀！”孙一凡急道，“上课铃响了有一阵了，估计校领导快过来了，得赶紧读起来！”
肖云朵被他催促着，随便翻了一页念起来：“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蒙……”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念的是《越人歌》。
一想到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她瞬间热气上头，支吾着念不下去了。
孙一凡听肖云朵没声了，寻思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装腔念诗感到不好意思，于是鼓励她说：
“肖同学，不要害羞！大声念出来！就像我一样！”
说完，他扯开嗓子示范给肖云朵看。
肖云朵被他的声音震得一愣一愣的。
在孙一凡热切期盼的眼神中，肖云朵快速翻书。
她想着找一首写景或写物大气磅礴一点的诗念念，结果不知怎么了，翻来翻去，不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就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怎么都是情诗啊！
肖云朵被孙一凡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想浪费时间了，随便锁定一首诗便念了起来。
谁知一开口，声起高了：“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声音震耳欲聋，震得旁边叶承旭沾墨的手都顿住了。
孙一凡却激动非常：“对对对！就这样大声读！”
肖云朵面红耳赤，下意识往旁边瞥了一眼。
她发现，叶承旭居然在笑！
他嘴角轻轻弯起，眉眼微挑，漆黑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明亮的笑意。
他笑得很好看。
但是！
他在笑她！
反正脸已经丢尽了，肖云朵干脆破罐子破摔。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朗诵：“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
之瑶和关河洲他们边聊着天边往汉服社活动场地走。
她刚看到活动场地入口处的牌子，就被风风火火往这来的肖云朵拉着去上厕所。
“我不想上厕所，你自己去吧。”
之瑶还想和关河洲在一起多待会儿呢。
她试图挣脱肖云朵抓着她胳膊的手。
可肖云朵不依，连声哀求；“别别别！之瑶，瑶瑶！你陪我去吧，我一个人会无聊的！”
之瑶无言，实在拗不过她，只能被她扯着朝教学楼走。
离教学楼越近，人越少。
周围的嘈杂声渐渐远去。
一路上肖云朵难得的保持了安静，平时除了上课睡觉吃饭，她的嘴就没怎么闭上过。
之瑶不免有些疑惑，小心地开口询问：“你没事吧？怎么不说话？”
肖云朵抬眼看看之瑶，欲言又止。
她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说：“算了，太丢脸了，还是不说了。”
既然她不想说，之瑶也不再追问。
她牵着肖云朵的手继续往前走。
因为身上带着的纸都被肖云朵用来垫鞋子了，两人就先往二楼肖云朵所在二十一班的教室里拿纸巾。
纸巾被肖云朵放在抽屉最里面，被一堆书挡着。肖云朵取书拿纸巾再加上上厕所花了不少时间。
因为高一的学生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教学楼里空荡荡的十分安静，两人不自觉得都放轻了动作。
来到楼梯口，两人还没往下踩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句女声的控诉：“她怎么能这样啊！太过分了！”
伴随着的是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以及两三个人的安慰声。
之瑶用手指了指走廊另一侧的楼梯，用口型示意肖云朵走那边。
肖云朵点点头。
还没等两人抬脚，却听到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开了口：“她平时说话难听就算了，可是今天在叶承旭面前她还让我难堪，根本就没考虑我的心情，她就是个尖酸刻薄的小人！”
听到这声音，之瑶和肖云朵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说话人的名字：陈可琴。
不用想也知道她嘴里尖酸刻薄的小人是穆司思了。
“穆司思这人只顾着她自己，对别人呼来喝去的，大家早就看不惯她了，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另一个女生安慰她。
“就是就是，她说话难听在学校里出了名的，想必叶承旭也不会在意她说的话，可琴你别担心了。”
提到叶承旭，陈可琴心里就一阵难过，转而对穆司思的埋怨更深：“穆司思她明明知道我对叶承旭……之前我求她让我代替肖云朵的位置读诗歌她不同意，现在她又在叶承旭面前数落我！”
她冷哼一声：“她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自以为是！怪不得她选肖云朵不选我，因为这两人都一样！嘴巴没把门，整天像个长舌妇一样，说话没个完！她以为我多稀罕替她干活呢！”
肖云朵无辜躺枪，心头火起。
她本就对陈可琴背后中伤穆司思略有微辞，现下听到她嚼舌头嚼到自己头上了，瞬间怒气上头，大踏步往下走。
之瑶想拦一拦，但慢了一步，只能无奈地跟着她下了楼。
陈可琴几人坐在楼梯口，听到动静转身往后看。
待看清来人是肖云朵，陈可琴脸色变了变，但转瞬又恢复镇定。
肖云朵走到离陈可琴两级远的台阶上站定，盯着她冷冷地开口：“让一让，挡着路了！”
陈可琴被肖云朵森冷的视线盯得浑身一颤，默默地起身让开。
之瑶和肖云朵刚下了楼梯，就听得身后一个女生轻声抱怨一句：“让路就让路，说话那么难听，一点礼貌都没有！”
听到这话，之瑶心中的气愤也快压制不住了。
肖云朵冷笑了一声，转身上下打量她们，缓缓开口讽刺道：“我说话难听？没礼貌？那你们背后骂人就不难听有礼貌吗？”
闻言陈可琴的脸唰地白了，她嗫嚅着开口：“你，你都听到了？”
“敢说就别怕被听到。”肖云朵冷声道。
“你，你偷听还有理了？”刚刚抱怨肖云朵没礼貌的短发女生有些心虚地反驳。
“这里是教学楼，公共场所。”肖云朵指指脚下，“你们站在公共场所的楼梯口讲话讲得这么大声，我还以为你们很乐意别人来听呢！”
“你！”短发女生气急，却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
陈可琴却只是看着之瑶和肖云朵，颤声问：“你们会告诉穆司思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看不惯穆司思，又何必假惺惺地和她做朋友。”肖云朵毫不怜惜地戳破陈可琴的心思，“就为了她给你的这一点好处吗？”
“你胡说什么你？！”陈可琴身边戴眼镜齐刘海的女生疾声辩解道，“可琴是真心把穆司思当朋友的，谁让穆司思说话这么伤人，我们吐槽几句怎么了？难道你们没跟朋友吵过架闹过脾气啊！”
“确实，如果是真朋友就应该面对面吵一架，而不是背地里中伤她！”
肖云朵语气里带着不屑，扔下这一句转身拉着之瑶想要离开。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之瑶和肖云朵疑惑地回头看陈可琴。
她不知是不是被肖云朵的话刺激到了，咬了咬嘴唇，朝两人走近几步，故作镇定地反问：
“你们不也认为穆司思说话刻薄，总是装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吗？”
见两人没有说话，陈可琴有些得意地开口：“看吧，我猜对了。其实你们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她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视着之瑶和肖云朵，用带着嘲讽的语气恶狠狠道：“既然你们和我想的都一样，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假清高！”
“你！”
面对陈可琴的咄咄逼人，肖云朵真的有种想跟她扯着头发打一架的冲动。
但是她的怒火被之瑶制住了。
之瑶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微微往身后带。
她知道之瑶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