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旭抬眼，直视着肖云朵。

    肖云朵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窘迫地捏了捏衣角。

    “不好意思啊，我不懂画画这些，就随口问问。”

    叶承旭终于把目光从肖云朵身上移开，转移到了自己的画上。

    “我画的确实和眼前的景不一样。”

    他平静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落寞，“这是我自己想象的画面。”

    “太阳落山后的景色？”

    叶承旭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怪不得，”肖云朵恍然大悟，“这云的颜色是红的、黄的、灰蓝色什么的混在一起。”

    说完觉得自己评价的很随便，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就……很漂亮！你画的很好！”

    这贫瘠的语言，这匮乏的词汇量！

    肖云朵暗自懊恼自己夸人像敷衍似的，谁知叶承旭却笑了。

    “谢谢称赞。”

    他眉目舒展，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他把画取下来，递给肖云朵。

    “这画送你。”

    “送给我？”肖云朵摆手，“这是你的作业吧？我不能收。”

    “我的作业已经交了，这幅是我另外画的。”

    他起身把吃完冰剩下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而且这画上有点问题，就算是作业也得重新画了。”

    “问题？”肖云朵拿着左看右看，“我怎么看不出来？”

    叶承旭看着肖云朵的动作，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你如果不介意这画有问题的话，就拿去吧。要是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肖云朵生怕他反悔连忙道。

    她又看了一会儿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

    “你以后……是要当画家吗？”毕竟叶承旭画画画得这么好。

    肖云朵转头看着叶承旭，认真地问。

    “或许吧，也不一定。”叶承旭想了想，眼神里带了坚定，“不过我以后的工作肯定跟画画有关。”

    然后他把问题抛给了肖云朵：“那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肖云朵思考了一下，“远的没有想过，我只想着以后大学选专业一定要跟播音有关！”

    “播音？”

    “对啊，播音。”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自豪道，“从小到大，我只在朗读比赛中获过奖，大家都说我声音好听，所以想着以后要做和声音有关的工作，想来想去觉得播音专业挺适合我。”

    说完，她感觉自己脸有点发烧。

    这样说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在自夸啊？

    “其实……”她想要解释一下自己没有夸张，谁知叶承旭开了口。

    “你的声音很好听。”

    肖云朵惊讶抬头。

    这时叶承旭已经转回了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远方，肖云朵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逐渐昏黄的阳光投在头顶，投在他的脸上，呈现出奇异的美感。

    不知怎的，肖云朵心中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痒痒的，又很愉悦。

    她的脸又开始烧起来。

    她慌乱地转回头，也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两人并排坐着，就这么安静地眺望着远方。

    耳边有微风，还有伴随着微风而来的歌声。

    广播里放的是许茹芸的《如果云知道》，一首伤感情歌。

    “如果云知道逃不开纠缠的牢每当心痛过一秒每当哭醒过一秒只剩下心在乞讨你不会知道……”

    “这首歌还挺好听的哈。”

    长久的沉默让肖云朵感到不自在，于是她没话找话。

    谁知叶承旭却突然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说着他开始收拾东西。

    “啊？哦哦。”肖云朵讷讷地点头。

    “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背起包，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再见。”

    望着叶承旭走远的背影，肖云朵心里纳闷：刚才不是心情挺好的嘛，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肖云朵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可想来想去也想不通。

    怀着疑问回到房间，之瑶眼尖的看到了她手里的画。

    询问之后才知道是叶承旭送给她的。

    “嘿嘿。”之瑶狡黠地眨眨眼，笑着打趣她，“叶承旭干嘛送你画啊？他是不是对你……”

    “当然不是！你不要乱说！”

    肖云朵极力否认，解释说这画是叶承旭画废的稿。

    “不是吧，他把废画送给你。”穆司思走过来，“也太不地道了。”

    “是我看他要扔了，我问他要的。”

    肖云朵想也没想就替叶承旭说话。

    穆司思接过画，举过头顶细看起来。

    “这画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啊？”她疑惑道。

    “这是什么？”之瑶指着画右下角的一点黑色印记。

    “加号？”

    “不对吧？是叉吧？”之瑶反驳。

    “那也有可能是十？”穆司思一拍手，恍然道，“这该不会就是叶承旭说的画坏的地方吧！”

    肖云朵拿过画，看了看那个印记，“也说不定是画家作画时的特殊标记啊呢。”

    之瑶看着肖云朵小心翼翼地把画收好，心里不禁猜测她是不是……

    思绪被打断，只听肖云朵突然转移话题：“你们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吗？”

    “干什么？”穆司思随口道，“读书考大学喽。”

    “你能不能认真点！”肖云朵气鼓鼓道，“我问的是你们以后想做什么工作，或者说以后想考什么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这个嘛……”穆司思靠在躺椅上，“做什么工作没想过，不过大学……”

    她顿了顿，有些怅然道：“我应该会出国吧。”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之瑶问道。

    肖云朵有些扭捏地讲述了在天台她问叶承旭是不是想当画家由此引发了这个话题。

    “我说，”穆司思坐起身看着肖云朵，“你该不会看上叶承旭了吧？”

    “才没有！你别胡说！”肖云朵差点跳起来。

    可穆司思却一脸的不相信，“别怪我没提醒你，喜欢叶承旭的女生可多了，陈可琴就……”

    提到陈可琴，穆司思突然住了嘴。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之瑶陷入了沉思：我以后想做什么呢？

    来泽顶山的第二天几人爬了山间古道，沿着古道一路到了半山腰的村庄，体验了一把农家乐。等几人再度回到旅馆的时候，已是日暮西斜。

    几人本来计划着明天骑行去露营基地看看，顺便预约一下时间。

    可惜天公不作美，半夜里就开始下雨，直到清晨也没有停的势头。于是几人只能打消出门的念头。

    谁知这雨连下了两天也不见停。

    虽是阵雨，但一阵停一阵下的，总不见晴。料不定什么时候兜头就一瓢雨下来，几人只能窝在旅馆里玩手机看书消磨时间。

    陈芬怕几人实在无聊，就提议之瑶她们可以去后门竹园里的小亭坐坐。

    肖云朵很容易招蚊子咬，下雨天的竹林实在不敢去。而穆司思趴在床上看肖云朵借她的小说，正在兴头上便也拒绝了之瑶的提议。

    之瑶倒是很喜欢雨天的意境，给她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能让她的心沉静下来。

    于是她独自拿着伞出门往竹林小亭走。

    推开旅馆后门，映入眼帘的是传统中式风格的小院。

    放眼望去，每隔几米便有一个月洞门，每过一门，便能看到不同的景致。

    植被、假山、鱼池等等，还真是“步移景异，一步一景”。

    不过毕竟只是一个小院，穿过第三个门，便能望到尽头的院墙和满眼的翠竹。

    雨打细叶，氤氲水雾，使眼前的竹绿染上了清新又神秘的韵调。

    沿着蜿蜒的青石阶慢慢前行，避开水洼和伸到小道上的枝丫草叶，之瑶瞧见了小亭的竹门。

    门半开着，之瑶快走几步上前才发现亭里已经坐了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

    之瑶收起伞抖落雨水，理了理额前的湿发，走到关河洲对面的竹椅上坐下。

    两人隔着圆木桌对望。

    “大概半小时前。”

    说完，关河洲端起茶壶给之瑶泡了杯茶。

    之瑶抿了一小口，入口微苦但清香，细品后又有回甘。

    她捧着茶杯打量着桌上的香炉。

    竟然是点着了的，正冒着缕缕青烟。

    “这炉子竟然是点着的，看起来蛮有情调的。”

    之瑶凑近闻了闻，却闻不出是什么香。

    “你知道这是什么香吗？”

    “小四合香。”

    之瑶摇头：“没听过。”

    “这香多取废弃的四种果皮制成，所以叫‘小四合香’，也叫‘四弃香’。闻起来是清爽的瓜果香，没有其他香那么浓重。”关河洲解释。

    焚香听雨对于古人而言是一件雅事，陶冶情操，洗涤心灵。

    之瑶小坐片刻便感觉自己心静神宁，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身子渐渐地，渐渐地往下坠。

    然后……她就有些犯困了。

    之瑶心里羞愧，在这样幽深雅致的环境里，自己竟然想睡觉了！

    不过雨天也确实适合睡懒觉。

    为了赶走瞌睡虫，之瑶脑海里搜索着话题想和关河洲聊聊天。

    接着她想起了前两天肖云朵提起有关以后做什么的事情。

    于是她和关河洲聊起了理想。

    “理想？”关河洲放下了茶杯。

    “对啊，就是你以后想做什么？比如从事什么工作？”

    “做什么工作我没想过，”关河洲靠着椅背，两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幽幽道，“反正我什么都做的好。”

    “对~~你厉害！”之瑶撇撇嘴，“我说正经的，你真没想过以后做什么？”

    “工作种类千千万，我还没进社会，对这些都不了解，不想轻易下决断。”

    他抬眼看着之瑶：“我只着眼于当下，当下我的目标就是好好读书，考一所好大学。”

    “这么简单？”之瑶以为关河洲的理想是做什么大老板，年入百万之类的。

    “简单？”关河洲轻笑了声，“你倒是看看有多少学生能够实现我说的这个目标的。”

    “说的也是哦……”之瑶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呢？”关河洲反问她，“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和你一样啊。”

    “你别骗我了。”关河洲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其实我也没骗你。”之瑶有些挫败道，“我是想好好读书，考一所好的大学，但实行起来肯定会比你困难的多。”

    关河洲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直直地注视着之瑶。

    “我的理想……小时候写作文胡编乱造，觉得很简单，但认真思考起来却觉得很难。”

    之瑶苦恼地皱起眉头，“我总认为以后考大学找工作什么的还离我很远，但现在想想已经离我很近了。”

    时间就是这么神奇，就像现在，开学后之瑶就是高二的学生了，但她总觉得自己不久前才刚踏入高中校门。

    以前可以糊涂着不去担心路该怎么走，但总有要清醒的时刻。

    “其实总结一下就是，你没有明确的目标？”

    之瑶点头：“就是这样。”

    “那这样，”关河洲坐直身子，郑重道：“远的先不考虑，我们先思考一下离我们最近的最重要的事情高考，也就是考大学。”

    他问道：“你有心仪的大学吗？”

    “额，211985哪所都行吧。”

    “……”关河洲无奈地闭了闭眼，继续问，“那你最擅长的学科？”

    “语文！”之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最喜欢的学科？”

    “还是语文！”

    “那不就得了。”关河洲挑了挑眉，“你既然喜欢语文，大学选专业你是不是优先考虑跟语文有关的专业呢？”

    之瑶如梦初醒：“所以我可以去找找语文学科方面比较好的大学，然后再确定自己想考哪所学校。”

    关河洲点头，提醒道：“不过你要结合自己的成绩来考虑，目标不要定的太高，但可以稍微高于自己的水平，这样可以激励自己努力学习。其实现在不急，我们毕竟进入高中的时间还不长，成绩还会有很大的变动，等到高二的学习结束，你的感觉或许又会不同了。”

    “关河洲 ，你真是我的引路灯啊！”之瑶崇拜地看着关河洲。

    “谬赞了。”关河洲坦白，“其实这些是我从高三学长那里听来的经验之谈。”

    “啊？！”之瑶的崇拜之情瞬间去了大半。

    她喝了口茶，认真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之瑶清了清嗓子：“你最擅长的学科？”

    “全部。”

    “……”

    简直自取其辱。

    当她没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