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瑶因气恼而采取的不理睬行为并没有如她预想般引起关河洲的注意,相反,关河洲甚至没有主动来找她说过话!
这让偷摸关注关河洲反应的之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原来一直只有她自己在唱独角戏。
她又自嘲,别人凭什么要来哄你,主动和你和好?你是他的谁啊?
是啊,你是他的谁呢?为什么要操心他的事?连他自己都不在意不是吗?
想到这儿,之瑶心感疲惫。
或许,从始至终都是她在庸人自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六月初,学期已过大半。
之瑶和关河洲彼此不理不睬的状态竟然就这样持续了几个月,别说肖云朵几人感到吃惊,连之瑶有时都会恍惚:她居然已经这么久没跟关河洲说过一句话了?就连电话、微信等等都没有。
“你来真的啊?”肖云朵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问之瑶这个问题了,“你真的要和关河洲绝交啊?”
之瑶每次都是摇摇头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和关河洲绝交的。
至少不会因为这件连之瑶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事而断绝关系。
高考在即,高一高二教学楼作为考场需要提前清场。
距高考还有两天,老王叮嘱大家晚饭后就可以先把不用的课本资料整理出来,只留下明天上课要用的。
高中生的东西实在多,满箱满桌的。把所有东西从课桌里外掏干净都费劲,更何况要将这堆成山的书本试卷整理好搬到对面的实验楼,实在是一项累人的任务。
之瑶用来装书的塑料箱是有轮子的,平地上推着走很省力,但是下楼梯却也只能抬着下去。
她使力把箱子推到楼梯口,然后呼出一口气开始搬箱子。
奈何书太多太重,之瑶觉得自己这样可能会连人带箱子翻下楼梯。
于是她决定分两趟,先搬箱子上的书再运箱子。
她蹲下身把书一摞摞捧到怀里,身后的穆司思有样学样也蹲下身开始收拾东西。
之瑶整理书本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渐近,她挪动身子往一边让,却瞥见来人在她身边停住了脚步。
她抬眼望去,身子一僵。
是关河洲。
之瑶默默低下头,快速整理好书起身准备逃离,谁知关河洲却挡在了她的身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抄起她的箱子快步下了楼梯。
之瑶想叫住关河洲,可话堵在嘴边就是开不了口。
一旁的穆司思咂咂嘴:“光做事不说话的男人真是……”
她突然话锋一转,认真地看着之瑶道:“要不和好算了,我看你们这样都觉得累。”
之瑶一个激灵:“你是让我向他求和?”
“对呀。”
之瑶不忿:“凭什么!为什么不是他来找我求和?”
穆司思一脸不解:“吵架求和怎么了?你们以前闹矛盾不是你先服软的吗?”
之瑶气结:“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向他服软了?”
“难道不是吗?”
看着穆司思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之瑶深吸一口气,加重语气道:“如果是我做错了事,我会主动向他道歉。但是这次,他没有跟我说真话,他……我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没有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说明他心里有鬼!”
“额……所以呢?”
“所以,现在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我不理睬他单纯是我自己的决定,他怎么做我也管不着。”之瑶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
“既然他没错你没错,你们谁找谁不都一样?”
“不一样。”
之瑶又重复了一遍:“不一样。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是高兴,生气也无所谓,只要我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就行。可他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态度,我实在不想猜来猜去的。”
其实之瑶真正生气的不是关河洲说谎,他模糊不清的态度才是刺伤之瑶内心的尖针。
之瑶需要的从来就是坚定的态度,好的坏的她全盘接受。
飘忽不定捉摸不透,让人一颗心忽上忽下没有着落,就像面对不知尽头的分岔路口,感觉怎么选择都不对。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为了摆脱这样的感觉,她宁愿掉头往回走。
之瑶捧着书去实验楼的途中遇见折返的关河洲时依旧装作无视他。
“你怎么连句谢谢也不说。”穆司思感叹之瑶的绝情。
笑话!又不是她求着他搬箱子的,他拿走她的箱子她都没同意好吗?凭什么说谢谢!
之瑶嘴硬不服软。
高考前一天只上两节课,第二节课下课铃刚响老王就赶鸭子似的催促大家清理东西。
大家倒也挺积极,毕竟白得了两天假期,想想都开心。
等教室都被搬空大家陆陆续续收拾书包的时候,老王站在门口叫着几个班干部的名字。
一喊一看,发现好几个人早就跑没影了。
老王想也没想就点了几个还在教室里的人补他们的缺。
之瑶非常“幸运”地被点中了。
她放下书包认命地走了过去,假装无视穆司思的挤眉弄眼以及关河洲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之瑶集中心神认真地听着老王分配任务。
她真的要给老王跪下了,怎么会把她和关河洲分在一组啊!
之瑶心里在咆哮,面上却装得一派云淡风轻。
她只祈求着快点完成任务。
可是关河洲要一个一个核对座位信息,实在是想快也快不了。
她每次检查完课桌抽屉就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假装看门外的风景或是窗外的风景。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可是她的肚子实在不争气,“咕咕”叫个不停。
这也不能怪她,都快过饭点了饿了也很正常。
但她就是莫名心虚,忍不住偷瞄关河洲的反应。
他似乎毫无察觉,目光在手里的纸张和课桌角上来回移动,愣是一点也没有给之瑶。
之瑶放下心来却又莫名有些失落。
等大家检查完桌椅和座位信息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下午之瑶他们还得留在学校打扫卫生。
不过学校还算有良心,在教师食堂给帮忙做事的学生准备了饭和水,这饭菜可比平时好吃许多。
之瑶和穆司思在洗手池边洗手时听到了高三学生喊口号的声音。
之瑶看了看表,1点40。
平常这个时候午休还没结束,今天可能是因为高考在即,老师们又在鼓舞士气了。
之瑶和穆司思还未从食堂前面的台阶上走下来,一架纸飞机突然落在了之瑶脚边。
“哇!”
之瑶还没抬起头就听到身后的女生兴奋地叫道:“高三的学生在放纸飞机!”
之瑶抬头往前望去,数不清的纸飞机正从高三教学楼里飞出来,划破了蓝色的天,划开了白色的云,漫天满眼白茫茫一片。
从食堂出来的人见到这情景都忍不住激动地叫喊起来,先是几个男生冲下了台阶跑到高三教学楼前的空地上,蹦跳着伸手去够空中飞舞的纸飞机。
有了几人打头阵,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加入进去。
之瑶感受着纸飞机略过身边带起的风,感受着纸飞机摩擦衣服和皮肤的粗糙触感,心中是难以言说的震撼。
大家喊叫嬉闹却又很默契地注意着脚下的动作,防止踩到地上堆积起来的纸飞机。
之瑶踮起脚尖在余留的空隙间来回跳动,动作间因自己太过幼稚的行为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经意间抬头正好对上了对面那人的眼睛。
之瑶嘴角的笑容还没收回去,就这么直直地与关河洲对视着。
倾斜而下的纸飞机在两人之间穿梭着,不间断地打乱、重组两人的视线。
这时响起了午休结束的铃声,紧接着是熟悉的歌曲声响起:“今天我终于站在这年轻的战场……”
但不同于往日,今日伴随着音乐声响起的是所有高三生的合唱。
歌声嘹亮又坚定,即使一时破音和忘词也没有人嘲笑和停止。
站在教学楼前的高一高二的学生们瞬间被感染了,也纷纷加入了合唱。
之瑶仰头细听着歌声,然后又转头对上了关河洲的视线。
两人突然相视而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瑶跟着众人唱了起来。
关河洲只是停顿了一瞬,也张嘴轻轻地唱起来,视线却依旧停留在之瑶身上。
众人沉浸在这慷慨激昂的氛围中,直到老师将大家从空地上赶走,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家都没有离开,分散地站在食堂前面的台阶上。
关河洲默默地走到之瑶身边站定。
之瑶没有动作,只是望着渐渐停歇的纸飞机。
少顷,她缓缓开口:“等到我们高考的时候是不是也有机会放纸飞机?”
关河洲不确定之瑶是在和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转头看着她没说话。
之瑶继续道:“不知道高考是什么感觉?紧张多一点还是兴奋多一点?”
这下关河洲确定之瑶是在和他说话了,因为她转过头来看他了。
关河洲与她对望着,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落在她眼眸里,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飘忽的心绪落到了实地上。
一颗心有了着落,语气都轻快起来,他轻笑道:“都有吧,我只希望我到时候不会因为紧张兴奋而在高考前一晚失眠。”
听了关河洲的话,之瑶咯咯笑起来。关河洲也跟着笑。
两人之间隔着的阴霾随着笑声消散。
待歌声停止,纸飞机也全部落了地。
这时,穆司思指着满地凌乱的纸飞机问了一句:“地上的这些不会要我们收拾干净吧?”
众人:……!!!
幸好穆司思的猜测没有应验,之瑶他们只负责考场教室的卫生,其余地方由其他的志愿者清扫处理。
等完成任务众人各自离散。
之瑶收拾好东西从寝室楼里出来,关河洲早已经在门口等着。
自这天起,两人彻底结束了冷战。
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有关寒假和物理班的任何事。
高二暑假只放一个月,学生们唉声叹气地收拾着东西搬到了高三楼。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离食堂更近了。”之瑶安慰自己。
除了学习任务更重了,试卷数量更多了,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八月底的时候,班里竟然来了位新同学。
他叫林恒升,是一中转来的复读生。
起先大家并没过多关注这个新同学,但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这位新同学开始成为大家八卦闲聊的话题人物。
之瑶在一边也听了个大概,就是说林恒升根本没有参加今年的高考,而且之所以会转来二中是因为他在一中殴打同学,品德低下行为恶劣被学校劝退了。
大多数人都是私底下议论一阵就作罢,不过也有几个平日里就好惹事儿的男生当着林恒升的面开玩笑似的问他。
“真是闲的没事儿干!”穆司思一向讨厌这种故意找茬的人。
之瑶也觉得这种行为无聊的很。退一万步说,如果林恒升真的如大家所说的一样,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打吗?
林恒升倒是没有像之瑶想象的一样发火揍人,反而在听完他们嬉笑嘲讽的话后平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平和的微笑:“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那几个男生俱是一愣,没想到林恒升这么平静的承认了。
接着林恒升继续道:“所以,如果谁惹了我,就要小心他的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