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难过

    陆胜胜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痛苦地扭动脖颈,她摘下防蓝光眼镜靠在椅子上仰起头,这样脖子终于舒服了一些。

    她高中的时候并不相信防蓝光眼镜真的防蓝光对眼睛好,毕竟网上众说纷纭,每个人的体验都不一样。那时候唐怡菲上课经常会带,陆胜胜到了考研期间才感觉到唐怡菲的眼睛是真的比她早享受了好几年。

    “你才知道啊?我进来第一天晚上想和我爸妈打视频的时候就发现了…”余飞阳的笑声很久没在这些人之间响起了。

    “怎么了?发现什么事情了啊?”林禾活动着胳膊好奇地走近。

    “他说他昨天晚上想和朋友打视频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在这里被监控了打不了。我说我第一天就发现了,我当时甚至怀疑接打电话也会被监听…”

    听到那边议论,陆胜胜笑了笑。

    想起来刚来的那天晚上她给蒋万然发消息,打算问他上床睡觉了吗?

    结果手机弹出了一个窗口提示她:有违禁词语。

    于是她换了一句问:【洗漱完睡觉了吗?】

    发送成功。

    那一瞬间陆胜胜的无语就像是大龄将婚女还被抓住,不允许看爱情片。

    【嗯,刚躺下。】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陆胜胜更安心了,他真的在这里。

    在这里就好了。

    她不会再担心害怕了。

    【你shang chuang休息了吗?】

    下一条:【看来现在一些词语只能发拼音了…】

    看到消息,陆胜胜被逗笑窝进被子里,心底“赞叹”蒋万然果然聪明。

    A-4018的所有人就住在厂房旁边的三层公寓楼里,每个人的房间并不大,门一打开手边就是床,但包含了角落里的卫生间以及24小时供应的热水淋浴,网络更是没有断过。

    住进来的第一晚,陆胜胜想起来自己刚读研时就幻想过未来和蒋万然的家,和现在这样差不多。

    就算是很简单的生活环境,就算房子很小,但只要他们两个人在做想做的事,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但幸好她能在家属楼租到空房子,想到这里,陆胜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年的房租还没交!

    幸好手机转账没什么问题,看来系统已自动默认反诈深入人心。

    墙上的钟表还有五分钟到达零点,A-4018车间灯火通明。罗睿和和陆胜胜在内的所有五十名研究员都在等着模拟实体的到达。

    车间的另一个大铁门被打开,一辆卡车开了进来。外面的寒气让林禾又靠近了陆胜胜一些

    陆胜胜跟着罗睿和与运送员签字,副驾驶走下来的负责人看着很眼熟。但他似乎并没有觉得陆胜胜有什么眼熟的,还在一直向两人核对数据与应用注意事项。

    为了检查模拟机的各方面,罗睿和向卸载的员工们走去,他嘱咐陆胜胜等他回来后再签字确定无误。

    “好久不见,陆胜胜。”

    面对眼前人的笑脸,陆胜胜终于确定心里的猜测——他真的是许毅诚。

    她深呼吸一口,顿时脑海里如电影播放着过去了十几年的记忆,“好久不见。”

    距离陆胜胜与许毅诚的最后一面,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她曾经以为不见一个人两三年大概就认不出对方的相貌了,但蒋万然的出现告诉她这个时间可以延长到八年。而现在,这个时间变成了十五年。

    除了自然的衰老和身高,陆胜胜还能认出许毅诚,即使他脸上还是一幅未完全褪去的大病初愈摸样。

    还没等陆胜胜开口问他身体状况,就先听到了一声:“对不起。”

    陆胜胜有些茫然,“对不起什么?”

    “初中的时候,我太不懂事了。那时候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也对你朋友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一直到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才想明白…”许毅诚的语气夹杂着叹息,越来越低。

    “没必要对我道歉。”陆胜胜轻笑着摆摆手,“都过去十几年了…虽然我认为你真的需要向程梓欣道歉,但我想,她并不想见你。”

    陆胜胜向老师看去,他还在和组员们检查模拟机的各项指标。

    “我前些年和朋友自驾游,路过戈壁滩,就下去捡了一些漂亮的小石头。后来时间久了,在公司的体检上才发现自己癌症早期,我才知道那些石头是以前实验遗留下的,都有很强的放射性…”

    “我爸妈为了让我治疗借了很多亲戚朋友的钱,我已经数不清他们跪下求人了多少次了。我妻子也是,她父母差点把养老的房都卖了。”许毅诚长长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很没用,我想死,不想再治疗拖累家里人了。但我妈和我老婆都一直在鼓励我,求我…因为她们俩我才能活下来…”

    尽管陆胜胜一见到许毅诚就想起以前对他的厌恶,但那些毕竟已经过去。

    陆胜胜心里只剩对时间的震惊。

    这一刻,听完蒋万然讲那些年的故事后,同样的感觉再次出现了——时间真的是实打实地在流逝,竟然容纳了这么多事情。

    陆胜胜沉默地翻着许毅诚带来的数据测验报表与自己手上平板里的模拟数据核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快点离开许毅诚,奈何老师还没有检查完。

    “高中的时候我路过你们学校,看到你和你的那些朋友,好像还有两个男生。我真的很羡慕那种友谊…我家里人从小对我的成绩都是打击教育,所以我才会在学校里找夸赞和追捧的感觉。”许毅诚自嘲地摇了摇头,“我高中也这样过,但厉害的高手太多了。”

    陆胜胜实在受不了继续尴尬地沉默,“现在能看到你健康地站在这里,真为你高兴。”这短短的几个字把她拼命想出的对许毅诚的客套话全交代了。

    陆胜胜又看了老师的方向一眼,应该快结束了。

    快通知她签字吧!数据都被她翻了三次了!

    “所以,我有必要向你道歉的。我在医院治疗的那两年里,回忆过去时经常会想到这件事。我那时候就想,等康复了一定要想办法联系到你们…这是我自己心里的坎,一定要过去…”

    “人只有真的经历生死问题时才会通透。”

    许毅诚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又浅笑着向陆胜胜指了指庞大的模拟机,“我的厂子收到这项保密任务的制作书时,我就知道这件事非同一般,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拿它到底要干什么…”

    察觉到话题有些敏感,而这四处又说不定都是看不到的监视器,于是陆胜胜好奇地问:“你初中的那个女朋友呢?”

    许毅诚笑道:“她就是我的妻子。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我们都在一起。这可能是我那个时候做的为数不多的正确的事。”

    陆胜胜笑了笑,他说的对。

    在她心里,大概他只做对了这么一件事。

    许毅诚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了。

    罗睿和走过来通知陆胜胜可以签字了,许毅诚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身边的人私下都说要打仗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幸好在这里见到了你,一定要把这些话都告诉你…真的会有战争吗?”

    陆胜胜抬眼向他,又低下,手里的笔在两指之间转了几番,说:“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而一听到战争两个字,她的内心就在极度撕扯。

    想起那在宇宙中在她眼前燃烧的火箭残骸,陆胜胜心痛地闭上了眼。

    她压下身体里的躁动,人性和本性之间的抉择,她还是没有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

    蒋万然深呼吸,鼻腔又长长舒出气,他无力地收起笔和记录本。本子内页杂乱无章地画着球体,长方体,还有说不出的形状的多边体,这样的设计稿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装载光闪的赤轮第二层部分由季东明带着旧光闪团队负责,从光闪本体那样一个庞然的反应堆缩小成能装载在航天器上,这绝对不是一个说出来就保证能办到的任务。

    但必须办到。

    赤轮总体机械构造那边的负责人在今天的这场报告会上说的话和上一次没什么区别,他们尝试缩减多种材料,包括光闪本身,但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邵安华告诉蒋万然,测试的多种材料在国际明面上都不一定能买到,“现在有很多材料都不是共享的,靠我们自己人做出来也需要一些时间。”这话像耳鸣回荡在蒋万然的耳朵里。

    他回头才发现,邵安华和康祺源已经在会议室门口等他了。刚刚,他大概没有听见他们的话。

    蒋万然挺直酸痛的后背,跟着最后一点稀疏的人群向门口走去。越走离楼道的灯越近,蒋万然在想,光闪合适的缩减构造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

    “为什么他们当初制造光闪的时候没有想过多重形状呢?难道他们没想过,光闪那么大怎么方便实战运输?”

    “是啊,就算能被车拉着跑…算了,他们当初搞那么大,也做不到跟着车跑了…”

    蒋万然没有见过说话的两人,大概是机械那边的吧。他跟在两人身后出了门。

    康祺源叫住了那两个人,他轻轻甩开邵安华拉住他胳膊的手,开口说:“光闪的研发花了八年,当时也没有人预料到别人的武器进步地那么快…”

    康祺源的头低了些,“那个反应堆一开始设在地下是为了防止卫星监视,光闪的这项技术你们上网随便查一下就知道为什么反应堆要那么大了…还有,地下实验室是我爱人负责建设的,你们刚刚那样说,她心里会难过…”

    两人顿时惊慌无措,他们尴尬地笑道:“实在对不起啊康工!是我们短浅无知,胡言乱语了。嫂子在这里吗?我们去给她道个歉…”

    康祺源抬起的手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力气地摆了摆,“不用道歉了,我只是给你们解释一下…”他转身和蒋万然两人一起离开,又停下不知在想什么,邵安华看到他的眼神是近乎虚弱的混乱。

    康祺源再次转向那两个人,“嗯。”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应什么,“她去世了,是为了建造地下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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