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奶冻卷

    你是一个好人。

    想要帮助别人,想要保护别人,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去拯救更多的人。喜好很简单,性格也很随和,只要和幸福的人们在一起相处就会感到开心。有人帮助了你,会认真地报答;有人伤害了你,不会怀恨在心。而如果有人拯救了你……你会竭尽全力地回报,直到付出一切。

    这些没有什么不对的。直到现在。

    自私的欲-望充满了你。“你”的如此渺小的需求突然重要起来了,压倒了那些关于世界的沉重的一切。想要被注视,想要被拥抱,想要欢笑和亲吻,想要享受这注定短暂的快乐时光。好孩子小觉,可以自愿地为老师献出生命,现在却无法停止从时间的间隙里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之后会不得不面对质问吧,也没有办法。就说“当时忘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悟自己跑来问我的呀”。老师肯定会看出来的。那要怎么办,以后再去烦恼好了。

    再问的话,就实话实话:“老师十七岁的时候真是非常可爱。没有控制住自己,不知不觉地就变成女朋友了。” 老师多半会生气,但是总不会比在新宿的时候更生气嘛。

    或者足够有勇气,能说出更多的实话:其实也想做老师的女朋友……不,这还是不要再想了。

    总之,“再多一天又怎么样”,用着这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的耍赖的心态,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不靠谱的恋爱列表上的事情一件件往下做。去坐了摩天轮,买了情侣装,晚上跑得很远去看海。还全班一起混进酒吧喝酒。结果夏油和硝子都进去了,你们却被抓包赶了出来,两个人坐在路灯下分了饮料……就这样度过了看樱花的四月,进入了逛庙会的五月。有时你会在晚上入睡时满怀愧疚地想到,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简直是对老师的背叛……但是早晨来临,男朋友来约你去看祗园祭,你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这个周六看起来也是一样。早上你在宿舍里写报告,门口传来哒哒哒的敲门声。那声音跳跃又急促,一秒都不愿意多等,一听就是五条悟。

    你跑去开门,他毫不见外地把脑袋探进了门里。

    “早上好!带了奶冻卷哦!可以进来吗?”

    “可以啊。”

    你侧身放他进来,他指尖拎着甜品盒子,似乎有点失望。

    “就这样进来了吗?”

    “前几天打扫过卫生,还算可以见人吧。”

    “没有那种东西吗?男朋友进来前要先手忙脚乱地藏好的东西?”

    “如果是说内衣的话都在抽屉里面。而且为什么要手忙脚乱?”

    “唔,那是没有吧。不然多少会害羞吧。”

    “所以是想看什么啊?”

    过道对面的门里传来硝子喊过来的声音:“提议!请把这个头脑越来越肮脏的家伙踢出去好吗?”

    “被人嫌弃了哦。”

    “又不是在她的房间!”

    咒术师的生活不规律,高专的宿舍套间有简单的日用设备。你把他推到小冰柜旁的待客椅子上坐下,拿纸碟子和塑料叉子给他,让他吃自己带来的草莓奶冻卷。

    “倒也不是带来自己吃的啦!”

    “你先吃嘛。我还有报告没写完。”

    “好耶。” 就这样很开心地吃起来了。

    你在书桌前写报告的时候他坐不住地站起来走来走去。个头很高,又穿着一身黑,在浅色系的女生房间里像个巡视新领域的大型野生动物。但因为嘴里叼着半只粉色奶冻卷,又有点像是被驯养了。

    “可以像这样地躺一下吗?”

    你看了一眼:“不要。会弄脏床单的。”

    “不会啊!我有无限欸!”

    “好吧。”

    于是他扑通一声仰面躺下去了。脑袋撂在叠好的毛巾被上,运动鞋还稳稳地落在地上。

    “好小的床垫啊。”

    “男生宿舍用的是更大的床吗?”

    “是吧。”他展开手臂,“你的床还没有我长哦。”

    小号单人床长度好像是一百八十厘米,确实没有他高。

    “很厉害。但是做什么要和床比较啦。”

    他没做声,这样地躺了一下。你写完一段话的时候他说道:“你想到我家去看看吗?”

    “不去。”

    “我都没有说完啊!”他抗议说,“不是搞什么测验,就是去玩啊。杰和硝子都答应了。”

    “……他们都去吗?”

    “是啊。”他像小学生卖爱心橙汁一样地推荐说,“虽然里面的人都没什么意思,但景色还不错哦。房间里有独立温泉,仓库里还有很多咒具可以看。”

    其实不怎么吸引你。他又说了下半句话:“我来读书之前都住在那里。”

    这样确实有点动心了。你向他望一眼,他像是明白你的犹豫一样,飞快地拉下眼镜很有针对性地对你眨一下蓝眼睛。你忍不住笑了。

    “好。”

    他胜利地在小床上翻了个身,搞得床单沙沙作响。你给报告收尾,正在最后签字的时候他说道:“那个是什么?”

    你望过去,他侧过脸在看旁边的开放式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外套,围巾和穿过几次的长裙子。因为没有在这里度过过冬天,都是比较薄的款式。

    “怎么了?”

    “那不是你的衣服吧。”

    有一会儿你没有反应过来。等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走过去了。

    “等一下!那个是——”

    “遇见那天身上穿着的。”五条悟说,哗啦一声推开一排挂钩,把角落的黑色外套拎出来了,“记得都被你自己的血浸满了欸。拿去干洗过了吗?”

    “……是术式。”你放下笔跑过去了,“不要这样从衣柜里拿东西,我会不高兴的。”

    那是十年后的老师的外套。你有点紧张。高□□服是根据个人情况定制的,加上十年来服装样式有很多变化,五条悟应该不至于会觉得这是他自己的衣服。但从布料和制作上看,明显能看出来这是某位咒术师的装备。

    希望他不要和高专联系在一起就好了。

    男生做了个奇怪的举动,把外套在身上比了一下。肩背当然更宽,袖口也长一截。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更不高兴了,说话时带着质问的语气。

    “你留着这个做什么?放在躺下就能看见的地方,做纪念吗?”

    更像是某种提示吧,提醒你自己一定要找到办法回去。最近你越来越矛盾了。不敢把它移走,又不愿意去看它。每天睡觉时都选择翻过身去,渐渐忘了它还在那里。

    “之前说过吧,以前的事不记得了。”你勉强地说,“所以是……留下来做线索。”

    “那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有一些吧……”

    几乎什么都没有。你感到一种错乱的羞愧,好像面前在质问的是老师,而自己正在用谎言搪塞他。你也没办法强硬起来指责他乱动你的东西了。他伸手去翻外套衣兜时,你手指抓在他手臂上,只是软弱地挡了一下。

    口袋里有一张便签,上面简单的几行字是一个多月前你自己写的:

    羂/索御门疆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人

    时之心青鸟的传说

    浅草寺的镜子还在那里吗?

    “这个是什么?”

    “……是想要查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圆环从展开的便签下面滚出来,他敏捷地一把接住了。

    “那这个——什么鬼,糖吗?”

    “嗯。”

    是那枚脆弱的戒指糖,事情发生的那天你衣袋里仅剩的东西。外层流动着你翡翠色的咒力,像是包裹着廉价工业产品的一块珍贵的琥珀。

    现在你开始体会到这场景里另一个层面的尴尬了,好像是背着男朋友和其它人有什么承诺——但也不至于,因为这块糖太劣质了,看一眼就能知道,送礼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五条悟多半也明白。他没说什么,把便签和糖粗鲁地塞回外套口袋,又把衣服挂回衣柜里。

    “过来。”你还没说话,他命令式地说道,把你拉到衣柜前面,很不客气地吻了你。

    动作有点粗暴,混合着草莓奶油的味道。你乖顺地让他用力亲了一会儿。他开始意图明显地捏你的腰,试着咬你圆领衫下的颈侧和肩膀。你伸手去推他的脸:“不要。”

    他发出失望的咕噜声,拉着你坐倒在单人床上。狭小的床铺不堪重负地震了一下。

    “好伤心啊。女朋友在衣柜里藏别的男人的东西,被揭穿了也不做点什么来收买我。”

    你忍不住把枕头按到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胡说什么!”

    他恶狠狠地按了回来,力道一点也不小,仿佛还在生气。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你下手也不客气起来。两个人翻来覆去地过了几招,枕头大战变成了一场手腕间的小型咒力竞赛。不知道是谁用力过猛,单人床咔嚓一声塌了,还带倒了床头柜。被褥和杂物哗啦啦地翻倒在地。你想用咒力停住五条悟,他正好撤掉了术式来拉你,结果两个人都翻倒在地上,一起发出惊叫。

    伴着一个被触发的弹簧闹钟砸在一边,立即开始滴哩哩作响,发出好大一阵喧哗声。

    “认真的吗!”又是隔壁的硝子大声抱怨道,“这才是早上啊!”

    两个人花了几分钟把东西收拾好,那一阵暗藏起伏的小小的纠纷就过去了。你跪坐在地上把被家具磕裂的地板复原,五条悟走过去拿了剩下的一只奶冻卷,凑过来让你咬了一半。

    “你要查什么,”他说,“我陪你去吧。”

    你嘴里咬着蛋糕无法说话,但已经开始摇头。他继续说道:“别的不知道,如果是浅草寺的镜子,我小时候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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