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日之计在于晨,村长觉得今天肯定得不太顺利。

    先是他的二八大杠出事儿了。

    最近路修到了他家附近,估计是碎石子崩到他屋前头了,他一上车没骑出多远,车胎就瘪了下去。

    他后知后觉,还说今儿这车咋这么难蹬,路也比平时坑洼多了,他在车座上被颠得眼睛发花,下车检查车链子,怀疑是链子锈了掉了,结果才发现车胎被扎子,车轱辘都变形了。

    他只好把车推回家,幸亏儿子还没出门,他着急回大队去上班,就让他女人把车推到村口外头的修车铺子去,让儿子开摩托车送自己回大队。

    结果一回到大队门,就听到电话响个不停,电话一接起来听得他冷汗直冒,他儿子看他身子直挺歪嘴说不出话的样儿,车子都起动了,马上又熄火冲进去,以为他爸高血压犯了,差点给他送医院。

    电话是向宁镇派出所的人打的——

    【你通知宋盈君,有群众报案,她员工的前夫拿着刀坐在她店门口闹事,我们所里有人在现场了,她是老板,让她到店里配合我们。】

    听到是这事儿后,村长儿子说:“那还等啥,让广播员开大喇叭喊人啊!”

    村长腿往后一个旋扫上了儿子后座车:“喊啥喊,这是啥好事啊喊!你开车送我过去直接跟人说清楚。”

    村长儿子一想,也对,这一喊不就全村人都知道了么,确实不舀,油门一拧就带着他爸到了卫疆家。

    卫疆借了村长儿子的摩托,带着宋盈君到她店里。

    幸好现在正在放寒假,学校附近没什么学生。

    但还是有不少路人围观,派出所几个公安在宋盈君的店的巷子口守着不让人进去。

    宋盈君先去胖姨那儿打了个电话,给钱的时候胖姨不肯要。

    她摆着手说:“我的天爷咧!他刚才还要脱裤子冲人公安撒尿,我听说搬不动他,才让他在这儿等酒醒再走。”

    路边胖姨的小卖店本来是两边开门,现在只开临大街那边,向巷子那边的门已经关起来了。

    来守路口的公安人少,怕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卫疆跟宋盈君好不容易才拨开围观的人,跟公安说明情况。

    公安脸上倒是一派轻松,说:“你是老板啊?帮帮忙,把人劝走吧,这窝囊得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卫疆护着宋盈君,进了巷子。

    这是条宽巷,两个成年张开手就能一人碰一头。

    一个秃了顶的胖男人坐在巷子左边的墙根下,跟座肉山似的瘫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左手臂有一道伤口,好几处糊了点已经干了的血,右手拿了把小小的折叠刀。

    身上酒气熏天,这是苏美兰的前夫丁强。

    苏美兰在店里,站在黄鱼车旁边的砧板上给菜做预处理。

    这是她每天的工作,先把当天预订了菜的客人的菜做出来,顺便把  食材做个简单的清洗,切块。

    她现在就在做孟晓华订的菜——清蒸鲈鱼。

    鱼从水里捞起来,本来还在砧板上打着挺,她横着刀面一拍,鱼就瘫砧板上不动了。

    丁强看得眼角直跳。

    鱼去腮刮鳞去肚,清洗,改刀从鱼背切开不切断。

    加盐、料酒、生抽、酱油,花椒、八角,葱末。

    再拿个海碗把鱼罩起来,放在装着干净冰块的泡沫箱里腌着。

    鱼处理完,她拿了一扇大肋排,换了砍刀,手起刀落,咔咔几下就把肋排分好一条条,又是几下剁就把排骨砍了块。

    剁着剁着,她觉着刀有点儿钝了,从车子底下翻出一块磨刀石磨刀。

    丁强全程看着,一声不敢吱,但他也不肯走。

    他看到卫疆和宋盈君,本来窝着,一下坐直了身子。

    卫疆一见他有动作,马上把宋盈君往后一扯。

    宋盈君没动,说:“不怕。”

    这个丁强看这样子就是虚胖,就坐着还在那儿喘气,能干出什么事儿来,真是个狠人也不可能回家关起家门来打老婆。

    宋盈君语气平静地问丁强:“丁先生今天不用上班?”

    丁强哼了声:“又特么是个娘们!让男人来跟我说话。”

    他这话是看着卫疆说的。

    卫疆眼神都没给他,手臂紧绷着,眼神留意着丁强手里的折叠刀。

    他也觉得丁强这种人做不出什么事儿来,但也得防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苏美兰刀往砧板上一剁,刀就这么嵌在砧板上。

    “砰”的一声,把丁强吓了一跳。

    苏美兰说:“她就是我老板!我老板问你话你就老实回答!我们快到时候开店了,你再不走,让你赔误工费!”

    丁强看了眼苏美兰的刀,吞了吞口水。

    他仰起头,看着宋盈君说:“这是我的家事!你管不着!”

    宋盈君都被气笑了:“你们离婚了,现在她是我员工,你在我的店门口闹事,这都归我管。”

    苏美兰在后头喊:“丁强,赶紧回去上你的班去,别来这儿丢人!”

    丁强呸了声:“我丢人?我又没跟你似的站大街上炒菜,我丢什么人?”

    他有好几个一起喝酒打牌的同事,一窝子臭味相投的人,那仨今儿早上约他吃早餐,几个人点了一份焖猪蹄,又要了点白酒花生米着就喝。

    几杯下肚,就开始说起晕话——

    “你那前妻发大财了,听说在农村住着大院子!还给她爸妈在镇上买地准备盖房子呢!”

    “她在那小炒店能赚那么多钱啊?看不出来嘛!挺有本事!”

    “挺是挺!那围裙一围,那腰细得,啧啧啧!你是没见过她剁肉,她手上剁的肉在跳,那腰上头的两团肉也在跳……”

    ……

    丁强就是听到这儿,血气上涌,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把折叠刀冲到宋盈君店里来。

    他喝了个半醉,见着苏美兰还是跟以前一样,伸手就要去揪她头发准备往地上撞。

    谁知道他抓了个空!

    苏美兰不再跟从前那样不吭声任他打了,她躲开了。

    下一秒,他自己的头发被苏美兰揪着,人被往外一扔,就撞到了店对面的墙上!

    苏美兰气都不喘:“以前我是因为护着女儿才受着,你真当你能打呢?”

    之前那些闹出的大动静,都是妞妞不在家里,苏美兰跟他对着打起来闹出来的声音。

    她要是每回都乖乖由着他打,她早残了!

    久病成医,她被打久了,再傻也懂得怎么挡,挡得多了,就晓得怎么还手了!

    丁强哪能受这气,缓了缓就冲到苏美兰面前挥起了拳,他人胖拳头大,力气也不小,这一拳下去就是蛮力也得把苏美兰打迷糊。

    苏美兰抄起旁边的厚砧板一挡,甚至还向前使了砸过去的力,丁强那拳头又下了死力气,这一下砸硬邦邦的砧板上,手骨节那是钻心的痛,整条手臂都麻。

    苏美兰又举手啪啪给了他几巴掌,他右手麻着只能用左手去挡,边挡边往后退,脚下一滑,又抑着退回了对面墙边。

    这动静不小,四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丁强觉得这也太丢人了,这口气他必须出了,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折叠刀,举着冲到苏美兰面前。

    苏美兰轻蔑地拿手上砍刀刀背一挥,丁强握刀的右手本来就麻着,被这一挥,右手一个大拐弯,那折叠刀折了一下,他就自己右手给左手臂划拉了一道。

    宋盈君冷下脸:“她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丢什么人,倒是你,喝了二两黄汤就在这儿发酒疯,今天我店里要是有什么损失,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盈君的五官明艳大气,以前她是低头缩肩膀说话,现在她大大方方抬头挺胸,说话该大声就大声,她本来就站着,睨着眼冷着脸,丁强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他酒醒得差不多了,但死鸭子嘴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做的正经生意,是真卖这个肉还是卖其他的什么肉!哪家正经的店厨子是个娘们!”

    卫疆都看不过去了:“嘴巴放干净点!”

    苏美兰气得拿着刀指着他:“丁强你就装!上个月还说要让我问老板娘招不招人!还想我把炒菜的位置让给你,让我退下去搞店里卫生!”

    现在居然来反咬一口这店不正经?!

    宋盈君听了冷笑:“原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来了,你一个男人,有正经班不上,还想来骗前妻的饭碗,骗不着就跟个猴似地在这儿耍无赖,我看你就是想把你自己那张老豆腐脸来这儿丢给大家看的!”

    丁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惯常是挥拳头打人,从来没用嘴跟老婆吵过,这被宋盈君猛地一骂,他脑子全空,愣是想不出一个词儿来反驳。

    丁强正愣着呢,公安又放进来一个人,来的竟然是他厂里的领导!

    宋盈君跟来的领导握过手,说:“你们厂里的人,你们该做好思想工作,不然这被有心人宣扬出去了,对你们厂影响不好。”

    那个领导冲丁强一瞪,说:“想保住这份工作,就马上跟我回厂里!”

    丁强立马怂了,跟在领导后头灰溜溜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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