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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武松景阳冈打虎,大朗阳谷县认亲

    武松景阳冈打死猛虎,众猎户第二日报到县衙,县太爷史大人传武松猎户众人到衙门官厅。

    这史大人姓史名正,十年寒窗苦读,中得进士时已经四十几岁,得此官位本意想报效朝廷但是朝中无甚根基,一腔抱负只化作春水东流。

    来至厅下横陈好大一只斑斓猛虎,虽死犹让人心生畏惧。一众猎户簇拥一人身高八尺,威武雄壮,双目烁烁,态度不卑不亢。好一条汉字,也只有此好汉才能打的此猛虎。

    史大人道:“好汉姓什名谁哪里人氏,家中还有甚人?”

    武松施礼,答道:“小人姓武名松,清河县武家庄人,与哥哥相依为命。”

    史大人命人端出一托盘掀开上面盖的红布,托盘里面是满满的铜钱。

    史大人道:“这是本县众商户为除去老虎所捐一千贯钱,谁打死老虎谁得此赏金,今既是好汉为本县除害。这钱理归好汉所得。”

    史大人摆摆手,手下人便把托盘递向武松。

    武松伸手推却,口里道:“大人,这老虎害人性命,连带众猎户受责,可否大人做主,把这一千贯钱就分赏给众猎户可否?”

    史大人,又惊又喜,道:“这本是好汉所得,今由好汉处置,好汉义薄云天,我岂能不准,猎户中的头领李老爹做事本分又公道,我看就由李老爹酌情分发下去,武壮士你看可好?”

    武松昨夜已跟众猎户们相熟了一些,也依稀觉得猎户李老爹也是快人快语,可亲善之人,众猎户也是对他非常尊敬有加。

    武松回道:“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史大人道:“武壮士不但是打虎的英雄,更是一位义士,本县正缺一名都头,不知义士可愿担此重责,维护本县百姓安宁?”

    武松心内一喜,拱手道:“小人本是一飘落草民,感谢大人抬爱,愿为大人驱驰。”

    厅上众猎户等人闻听,欢欣鼓舞,纷纷道:“由武英雄担任都头,以后的盗贼也惧怕五分,我等小民万分拥戴。史大人英明啊”。一时众人如得了救星一样。

    史大人吩咐道:“即日起打虎英雄武都头暨任本县都头,特披红挂彩,绕城走马。”说罢。一班衙役们手持彩锻纷纷上前,给武松胸前挂红花,披上锦缎。跨上高头大马,衙门一班鼓手仪仗,吹吹打打,簇拥着好汉武松,出得县衙,绕城去了。

    史大人看仪仗走远,心内感慨,见过不少壮士,但是一千贯在他眼里如无物一般之人。谅他定时胸怀大志。不肯为钱财坏了英名。此人值得重用。

    今日得了武都头,心内甚是喜欢。

    人都是好事的,昨日一好汉打死吃人猛虎之事今早已传遍全城,今日英雄又变都头更是锦上添花。纷纷走上街头一睹打虎英雄风采。只见枣红色的高高马上,是一挺拔健硕的长大汉子,双唇紧闭,目若流星,好似降龙伏虎尊者下凡尘。纷纷说,一看就是伏虎的罗汉下凡,老虎见了他自然腿就软了,怎的不被打死。

    武松骑在高头大马上听得众人如此夸赞,众星捧月一般,心内想昨日还是寂寂无名,今日已成打虎英雄,真是造化弄人也。怪不得有捧杀之说,在众人的艳羡之中,迷失本心,今日也算明白捧杀为何了。

    又想起自己父母早亡,和哥哥相依为命,自己因为抱打不平,看到欺压良善之徒,痛打绝不留情,惹下许多官司,自己虽一走了之,但是却给哥哥惹下许多麻烦。

    而今自己已是一县都头,却不知哥哥如今怎的了,自己新入公门,且等以后自己安顿好了以后再去找寻哥哥。

    正思想间,手下牵马的赵虎,边牵着马,大摇大摆的走边回头笑对武松道:“以后有打虎英雄做我们的都头,我们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哦”武松诧异道:“你们身为捕快还不快意吗?”

    赵虎苦笑一下道:“都头新来,有所不知,此地有些市井无赖,拉帮结伙,欺压良善,敲诈些银钱。但凡谁家有难,他们趁人之危,放贷给人,收取重利。”

    武松问:“多高的重利?”

    “半年翻番的利钱”赵虎道。

    “啊,如此之高,这怎能还上呢?”武松惊讶。

    “那些人还盼着还不上呢,还不上就占了人的田屋,更甚者逼人卖了老婆。”赵虎气咻咻的说。

    赵虎又道:“本县有个叫邓小小的人,虽说是浮浪子弟,但他爹给他留下一个偌大家业,他父亲老邓曾是阳谷最大粮商,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靠短斤少两,压价坑农民发的财。前几年,老两口突然染病,不出两个月,老两口竟然相续死了。这下邓小小好似脱缰的野马,撒着欢的玩乐。整日被那帮人架着哄着,喝花酒逛青楼,更是爱上了赌钱,不但把宅子土地都卖给了他们,还把老婆也卖到了青楼。开始架哄着他玩得所谓朋友成了讨债的厉鬼,虽然最后明白自己落进了那帮恶人圈套,也无可奈何了,在大清河桥上哭了三天,哭道天下还有公理吗?泪尽跳进这大清河里自尽了。”

    武松听罢,怒从心头起,喝问:“这为首的是哪一个?我平生最恨欺压良善的恶徒,如果我遇到绝不轻饶!”

    赵虎道:“为首的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西门庆。”

    “如遇到此人,你给我指出来,我们公门中人应该为民除害才是。这个西门庆既如此恶毒,史大人也是好官,怎能不惩治他?”武松问。

    赵虎道:“史大人是好官,但是那些无赖们都是一些破落的官宦子弟,虽说破落,但也有些人情,又和衙门里一些差役有些瓜葛,他们做事又刁滑的狠,借据上写一百两两银子只给五十两,有证人,有借据。即使史大人有心惩戒他们也无从下手了。”

    赵虎笑道:“有幸遇到武都头这样的真英雄,愿为都头鞍前马后,虽死犹荣。我看史大人挽留英雄做都头,定是把都头视作心腹。”

    武松听罢,道:“我承蒙大人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我等定当尽职尽责,惩奸除恶,还阳谷一片太平。”

    武松和赵虎正谈论间,忽听到一声,“二郎,二郎,哥哥在这里”一声熟悉的呼唤声。抬头看时,路边挨挨挤挤的人群中有一熟悉的面孔,头戴灰色头巾,一张四方大脸,眼角饱经沧桑。

    那不是我的哥哥吗。武松滚鞍下马,拨开众人,走到那人跟前,叫声“大哥,怎的在这里相遇了。”两人便伸出双臂抱在一起。众人只见,两个烧饼箱并做一处,上面站着一短矮之人,这不是紫石街上卖烧饼的武大郎吗。

    武松武大二人相拥双双落泪,武大道:“自从你走后,我也离开了清河县来到清河县,还娶了老婆,有了家小,兄弟今番跟哥哥回家去”。

    武松大喜,道声:“好,跟哥哥家去。哥哥上马,我随哥哥家去。”

    武大道:“今日是兄弟,大好日子,哥哥骑马怎可使得,哥哥还是挑着担子领着兄弟回家最好。”

    武松不由分说,把武大抱上马鞍。挑起了武大的烧饼担子。笑道:“有哥哥在,怎有兄弟骑马看哥哥走路的道理。”

    赵虎一见,连忙抢过武松肩上的担子,笑道:“有赵虎在,怎能都头挑担,还是赵虎来挑担。”

    武松见状,只好笑接过缰绳,为武大牵马。边走边和哥哥闲话离别后的光景。

    武大骑在马上,看打虎英雄的弟弟给自己牵着马,以前在街面上神气十足的捕快给自己挑着担子,下面街坊四邻仰望自己的脸,顿时感觉自己高大威风了许多。耳边听着街坊们羡慕的私语,心中万分得意,虽然自己常常觉得老天不公给了自己一副侏儒的身躯,一直都在别人的嘲笑中过生活。今日却觉得老天补偿了自己似的。自己有了万丈荣光。

    乐呵呵如饮了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心中有千言万语,万般委屈都化作了呵呵傻笑了。

    武大对武松道:“二郎,为兄的总算是威风了一回,今生也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武松笑道:“看哥哥开心,我也高兴。”

    武大骑在马上看到街坊张二正在一旁笑嘻嘻的张望着自己,便大声说道:“张二哥,帮忙去告诉我老婆,快点准备茶饭,我兄弟随后就到”

    张二听得,“哎”了一声,就转头一溜小跑送信去了。

    武大,武松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紫石街武大的住所。

    武松对哥哥道:“兄弟刚才还在思量在这里安顿好了就去清河县找寻哥哥,接哥哥来阳谷过生活,没想到哥哥已来阳谷。”

    武大听罢哈哈大笑:“说来也是福祸相依,得亏兄弟你抱打不平。在这阳谷不但兄弟你成了打虎英雄,当了都头。哥哥我也来此娶了一房漂亮的老婆哩。以后咱兄弟的衣服,饮食也有人管顾了。等回家以后,我再与你细说。哈哈”

    武松心内大喜。心想,自己一直担心连累哥哥,如今听哥哥说反而因祸得福,心内一块石头放心了,心内释然。

    二人闲话间,武大笑道:“兄弟到家了,那门口立着穿红衣的就是你家嫂嫂。”

    武松看时,但见那红衣女子高挑婀娜的身姿,双手白皙修长叉在身前,双目幽怨含情,面带微笑,一头乌黑发亮的发髻盘在头顶更显鹤立鸡群一般。

    武松把武大搀扶下马,武大笑对武松道:“兄弟,快见过你嫂嫂。”转头又对金莲道:“金莲这就是咱那打虎的兄弟武松。”

    武松纳头便拜,口里道:“武松拜见嫂嫂。”

    金莲慌忙向前扶住武松的胳膊,道:“兄弟,休如此,折煞奴家了,都是一家人,见面就好。”

    武大笑道:“今日说打虎的英雄就是我的兄弟,你还不信,现在你看是也不是。哈哈”武大开心大笑。

    金莲面上一红,也笑道:“从未听你说过有个兄弟,今日突然说打虎之人就是你的亲兄弟,难免叫人以为你说笑。”

    “现在你信了吧,哈哈。”又转头对众人道“众位高邻,快进屋来,今日我请大家一起吃酒。”武大心里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诚恳邀请大家。

    众人见兄弟二人相遇,一家团聚之时,怎好打搅,大家纷纷道别。赵虎和几名公差也就此回县衙复命。一干猎户众人,来武松面前再三相谢,约五天后来请武都头到猎户村去喝酒。

    都纷纷散去后,武大武松来到家中,金莲早已烧好了茶水,给兄弟二人倒上热茶。

    “你们兄弟暂且喝茶说话,我与王干娘,去厨房把饭菜弄了来。”金莲说毕,就去请开茶坊的邻居王干娘来帮忙做饭。

    武大和武松坐下边喝茶边说别后光景。

    武大道“自打兄弟两年前酒楼吃酒,抱打不平,以为打死了调戏民女的那个姓张的什么押司,走脱以后,所幸只是打他晕死过去,第二日便醒了来,衙门里把我拿去,打了我五七限棒限我十日内交出你来。在第七天我也就趁夜挑上担子逃了出来。逃到这阳谷县里。想在咱武家庄集市上能有多少人吃咱家烧饼。来到这阳谷县城自是不同,每日商贩人来人往,东边张秋运河码头上更是船来船往。你哥做的烧饼在这里供不应求了。半年里就攒下了几十两银子,典买了这楼上楼下四间房子。哈哈,还有更好的事情哩。”武大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武松笑道:“可是喜得嫂嫂。”

    “正是如此。”武大道:“我典买的就是阳谷张大户的房子,张大户真是个大善人,看我为人老实,阳谷县又无亲友,对我大发慈悲,就把他家的使女金莲倒赔了妆奁嫁给我,就是你的嫂子。你说我们兄弟不是因祸得福嘛。哎,可怜张大善人这么好的人,在几个月前却忽然得了急症死了。”说着,武大流了眼泪出来。

    武松心道原来如此。

    武松问道:“嫂嫂娘家还有什么人?”

    武大道:“你嫂嫂也是苦命人,自幼被父母卖给张大户家为使女,金莲还指望父母将来再为她赎身,没成想卖了她之后没过几年父母都死了,只她一人。你嫂子嫁过来一年半多了,每日都和我早起,做烧饼,不辞辛苦。你嫂嫂做得一手好针线,还做得好饭食。你看哥哥这些年都胖了些。”

    武松连声说是。

    正谈话间,金莲端上菜来。鸡鸭鱼肉、各种果蔬摆了满满一桌。

    金莲对武大道:“兄弟来了,还不拿出好酒来温上。”

    武大笑道:“见了兄弟高兴,都忘了酒了,这酒还是结婚时候准备的,特特留了一坛。”武大去开箱倒柜取酒。

    院中一中年妇人道:“金莲,菜已做齐,我回家去了。”

    金莲忙向院中妇人走去,道:“干娘,劳苦一大天,怎可现在就走,一起用罢酒饭再走”一把拉住中年妇人。往屋里拉扯。

    中年妇人道:“你们一家团聚,我怎好打搅。”

    金莲道:“干娘哪里话来,人道远亲不如近邻,一向多亏干娘照顾,今天的饭菜还是干娘帮衬。今日干娘若是走了,我凡事再也不敢劳烦干娘了。”

    武大也一力相劝王干娘吃饭再走。

    王干娘实在不好退却,只好说道:“既然官人和娘子瞧得起我,非要留我,我就吃饭再走”

    四人来至桌前又是互相推让一番,王干娘坐了上座,武大坐了次座。金莲挨着王干娘,武松挨着武大。

    武松欲拿过酒器筛酒温酒,金莲夺来口里说道:“怎可让叔叔筛酒,今日就请叔叔只管痛饮。”

    王干娘在座上笑道:“娘子纤纤玉手,正好筛酒。”

    金莲道:“干娘不要取笑。”

    王婆道:“娘子干娘,干娘叫的,我都觉得自己老了一般。”

    金莲又问:“干娘贵庚多少?”

    王干娘道:“我也不过虚度三十六春而已。”

    武大笑道:“原来干娘只比我大一岁啊,我枉叫了两年干娘。”

    王干娘笑对道:“干娘又不是亲娘,和年岁何干,你可知石敬瑭比他干爹辽太宗大十一岁还不是干爹干爹的叫。我只比你大一岁,叫干娘,干娘的还便宜你十岁呢。”

    几人听了哄堂大笑。

    王干娘又对武松道:“不知都头青春几何?可有妻室了吗?”

    武松道:“虚度二十五岁,浪荡散漫惯了,还是一个人过得自由。”

    武大端起酒杯对王干娘说道:“以后还得麻烦干娘给我家兄弟觅得一房贤淑的妻室。我敬干娘一杯。”说毕,干了。

    王干娘道:“既然大郎说了,我定尽心。现在你家二郎已是天下闻名的打虎英雄,阳谷县武都头,前途似锦,哪里还用得着我呢。咱们阳谷的千金小姐们还不得任二郎择选。我虽不胜酒力,大郎敬我的这杯酒我也不能不识好歹,我干了就是。”说毕一饮而尽。

    金莲看罢,道:“酒喝了,菜也多吃些。今日多亏干娘帮忙,劳烦了半天,这东坡肘子干娘吃一块。”说毕夹起一大块肉放在王干娘前面的食碗里。

    王干娘道:“多谢娘子。我自己来,只是不要冷落了都头。”

    金莲笑道:“干娘说的是,一直没怎么看兄弟动筷,尝尝这只三年的芦花鸡可好吃。”

    武大道:“兄弟,虽然以前是我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现在多了一个嫂嫂,王干娘也不是外人,都是咱自家人,你千万不要拘谨。我下午就找一个木匠来,在厢房给你安一副床铺,一套桌椅,我们兄弟团聚,就在家里住,不能再到别处去了。”

    武松未等答言。

    金莲道:“你们是亲兄弟,本来相依为命,如今团聚不住在一处,也让外人耻笑。”

    武松答道:“等我回过大人,便取了行李,来家里住。”

    王干娘满脸堆笑道:“武都头以后来家里住了,可要劳烦武都头赏口饭吃。”

    武松诧异道:“干娘为何如此说?”

    王干娘柳眉弯弯,故作神秘的说:“都头现在还没经办公事,还未经历,以后定有许多人来求都头行个方便。到的那时都头领到我家茶坊喝茶,让我也赚个三五文。”

    武松听如此说登时明白,说道:“我自小就看不惯那些作威作福的公门中人,为了几两碎银作威作福,欺压良善,也不会做那种徇私枉法收受贿赂之人。”

    王干娘登时羞得满面绯红,赶紧赔笑道:“都头莫怪,我只是喝了几杯酒,说个笑话。都头不要当真。我自罚一杯向都头赔礼。”说毕,把杯中的酒又干了。

    武大道:“干娘不要多想,我这兄弟自小就是爽直善良之人,全无一点坏心。刚才我兄弟说这话,是他平生做人的准则,并没有怪干娘的意思。”

    武松看王干娘,满脸的窘迫,心内也觉自己言重了,端起酒杯,对王干娘道:“干娘一片好意,武松言语不当有冒犯之处,还请干娘海涵。我干了这杯酒向干娘赔罪。”说毕干了。

    王干娘道:“都头休如此说,我知道都头是打虎的英雄,一片为民请命菩萨心肠。但是有几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武都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人,好官。就冲都头把,一千贯打虎赏金散于众猎户,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做到!”王干娘看着武松满眼里都是敬佩。

    看的武松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武松道:“那些猎户们为了扑杀老虎,死了好几个人,还受了责打,我如果领了赏金,心里如何过得去。”

    王干娘道:“这都是都头心中一片体察民心之情,如果当官的都似都头,人人传说的大同盛世不就实现了吗。都头可知,为何人人都向往的大同盛世,至今都是传说呢?”

    武松略一沉思,问道:“武松不知,干娘请赐教。”

    王干娘道:“我只是比都头虚活了十一岁,多经历了一点事。看都头是难得的仁者侠士,实在担心都头会被不良之人算计,只是说出来为都头警醒。并无别意。”

    武大道:“阳谷县的各色人等,干娘有那个不知,哪个不晓,凡事还请干娘多多提醒我家兄弟。”

    武松又道:“我知干娘是一片好意,干娘但说无妨,武松谨记心中。”

    王干娘道:“大同盛世人人期盼,那些真命天子,都以此为毕生追求,所谓那些秀才举人都出口成章,一片为民请命的言辞决心。但是这些人当了芝麻一点的小官就搜肠刮肚的搜刮百姓财物,让百姓流离失所,也在所不惜,那只不过是他们的幌子,挂着羊头,卖的狗肉的行当。他们不过是用“大同盛世”欺瞒天下苍生,骗取百姓信任。当外族入侵的时候,让大家为了将来的“大同盛世”来为他拼命。即使没有外族入侵,也让百姓忍受压榨,盼着捱到了所谓“大同盛世”就好了,只能默默忍受。即使有人真的“拿天下为公”来为民请命,他们明里称赞,暗里也把他给害了。不见前朝的岳武穆吗。”

    武松听罢,心内肃然,对王干娘道:“干娘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干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干娘道:“家中还有一个儿子叫王潮,今年十八岁了,读过几年书,整日帮我照看着茶坊。”

    武松道:“干娘可愿让王潮兄弟随我去衙门,在我手下做一个亲随差役。”

    王干娘登时喜上眉梢,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感谢都头对小儿的再造之恩,我且替小儿给都头满一杯以表感激之情。”说毕,接过金莲的酒器来,给武松斟上满满一杯酒,亲手端起。

    武松赶紧接过:“有劳干娘了,以后有事还请干娘赐教。”说毕干了这杯酒。

    四人说笑间已过午时,酒足饭饱之后,武松自去衙门见过史大人,禀明原委,史大人道:“你们兄弟团聚,共享天伦本是孝悌的勾当,我怎会阻拦。紫石街离衙不过二里路,早晚来点卯不误差遣即可。我内衙中还有一套床铺桌椅,就送与都头。”

    武松谢过史大人。领衙门里几个差役赶着三辆马车,拉着大人所赐之物。来至家中。

    武大正带了两个木匠在厢房准备所需何种家具,一见马车上的床铺家具,大赞,“这都是名贵木头所造。只有这才符合都头的身份。”

    一切安排停当。

    武松再去衙中熟悉公事。

    晚上又是一干同僚请吃酒应酬。

    等回得家中时候,武大、金莲夫妻二人已在等候。

    迎武松进屋,金莲端来热茶让武松喝了解救。又到来一盆洗脚水,张罗武松洗脚。

    武松道:“嫂嫂不要做这些。我是堂堂壮男子,有手有脚的,被人服侍,内心总觉不安。还是我自己倒水洗脚吧。”

    金莲笑道:“哈哈,叔叔如此待人和气,将来我那弟妹媳妇真该不知是个如何有福气的人了。”

    武松笑笑不答。又和武大说了些闲话。武大金莲二人上楼休息。武松洗漱后来到自己厢房。看着整齐的桌椅,躺在锦缎的被子上。觉得此时才觉得有了家的感觉。

    躺在锦床上,想着自己一直以来想用拳头来找公平,打出自己的一席之地,但也总不过是在江湖漂泊。直到自己机缘巧合打死老虎,有了史大人抬爱才有今天的人人敬重。

    今天晚上席间也分明感觉到众位僚属虽极是热情,一方面是自己打虎之故,但更是因史大人对自己看重之故。

    自己打虎的名声不过是在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了一块巨石,虽会翻起巨浪,水中的鱼虾虫蛙一时惊恐,但是用不了多久,也就重回平静了。再怎么亮的灯,久了也就平常了。得做些长久之事才行。

    武松第二日醒来时,金莲已经做好饭菜蔬食,为武松准备停当洗脸水,准备叫武松洗漱吃饭。

    饭桌上摆着一早和大郎烤好的烧饼,一人一碗五味米粥,昨日剩的芦花鸡重温了来,又加了一盘牛肉。一小盘萝卜腌菜,炒了个酸白菜,从对面街上买的油条三斤。

    武松看了道:“嫂嫂和哥哥做烧饼已经很劳乏了,再做这么些个饭食,实在委屈嫂嫂了。早饭吃几个烧饼,就些腌菜,喝碗粥就很好了。也节省些时间”

    金莲道:“即使委屈些,也是服侍的一家人,总比为奴为婢服侍别人的好。奴家虽累也是心里高兴。”

    三人一桌吃罢早饭,武松去县衙画卯,大郎挑着烧饼摊子去集市上卖烧饼。

    只留金莲一人在家,收拾碗筷,洗干净,摆放停当。

    金莲又来至武松房中把房里打扫一番,桌椅用毛巾蘸水重新拭过,看上去光鉴照人。床上重新拂拭过,一尘不染。就连墙角旮旯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金莲看着自己收拾好的屋子,感觉就像新房一样。那张大大的南床,镂空的花饰,做工精美,刚才武松还躺在上面。金莲不由走过去,抚摸着床上的那床锦被,那是自己嫁给武大郎时置办的一直留着的。随即双脚褪去绣鞋,躺了下去。恍惚中,好似武松就在身边,他壮大的身躯压了过来。金莲耳边好似听到了武宋急促的呼吸声。忍不住春心大动,浑身似火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武松来到衙门里画了卯,换上了都头的制服。来到演武场,与手下四十名兵士一一见过。武松一见心里不禁摇头,多是些奸猾之徒如果让这些人缉捕盗贼,这些人多是通风报信,兵匪一家的多。

    虽如此,武松只是说一些官话,不过是,兄弟们同舟共济,互相扶助,用心缉捕盗贼,以报朝廷,以报百姓,云云。讲罢各自回到各自岗位,各司其职。

    武松和赵虎等几个捕快陪同下,来到街面上各处巡视,了解自己所管辖区的人员情形。

    武大今日挑着烧饼担子,自与往日不同,觉得自己有劲了,担子也轻了,腰板也直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一些往日不买烧饼的也凑过来,攀亲切,买两个烧饼回家吃。问些打虎英雄的事情。武大乐呵呵的说自己弟弟如何从小专打不平的事情,如果众位邻居被人欺负尽可来找武大告诉我家兄弟,为大家讨个公道。众人更是对武大敬畏起来,没想到矮小的武大也有侠义心肠。

    武松中午从绸缎庄买了给哥嫂各买了一匹缎子。回到家中,武大早已回家。

    武大乐呵呵的对武松笑道:“兄弟一来,真是大不相同。就连我的烧饼早早卖完了。众人见了我也敬重了不少。都亏了兄弟给哥哥撑面子。”

    武松笑道:“那是别人敬哥哥老实本分。”

    武松又道,:“哥哥斟酌着我请一请这些邻居,感谢他们对哥哥的关照。”

    武大连声道“好,好”

    武松又把两匹缎子递给金莲:“嫂嫂,这两匹缎子给哥嫂各做一件衣服。”

    金莲欣喜接过来,道:“让叔叔破费,叔叔怎么不多买一匹,也让金莲给叔叔一并做出来。”

    武松道:“我在公门中,还是严谨些,穿的太好,反而会让手下兄弟们觉得疏远”。

    金莲摩挲这那块粉色衣料,喜不自胜,道:“以前只有那大户人家的财主太太才能穿得起,今日我也要穿上了”。

    武松道:“他们穿得,我们就穿得。以后还要让哥哥嫂嫂住上高楼大厦。”

    武大嘿嘿笑了笑,说道:“如果兄弟领了那一千贯赏金,倒是可以把我们住的房子买下来。”

    不待武松回答,金莲已说了:“叔叔行的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如果叔叔只是出力认钱的庸人。史大人怎会留下叔叔做都头,人又怎的会像今天一般敬重你。”

    武大被抢白了几句,哂笑着说:“金莲说的是,听金莲一席话胜吃十个烧饼。”自己哈哈干笑两声。金莲也噗嗤乐了。

    三人吃罢饭,武松依旧上衙。一路上想名声总是听得见摸不着的虚幻的东西。自己倒要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才好。我倒要寻一块地皮,盖一所酒楼,既可以结交天下豪杰,也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

    要想盖一所酒楼所费甚多,自己到哪里去寻那么一大笔银钱去呢?只有去柴达官人处,以自己今日的情形借贷几千两或可能成。

    自己边思量边在县城里面寻看。也找到几处空地。有一处地最大但是地势低洼,填土之后就是一片好地方。只有地方大,才能容的下大志向。暂且不必去问谁家之地,等有了银钱再说。

    武松不过三两日公务熟练,人人都知武松是史大人器重之人,无不高看三分。再加武松也是豪爽之人,别人有请必回请,出手阔绰,因此人人都喜爱。

    到第五日傍晚,李老爹和几个猎户雇了一乘小轿来请武松去猎户村吃酒。武松那肯上轿子,与几位猎户同走同行。来至猎户村,早已有人迎接,鞭鼓齐鸣。男女老幼都纷纷出来看打虎英雄,猎户村的恩公。

    来至猎户李老爹家,猎户的精壮青年都对武松崇拜不已。围在武松跟前争抢着要拜师父。武松看了欣喜,说道:“好,既然你们都要学艺,我就都收你们为徒。你们找一处场子来,每月定几天日子,我来教你们武艺。”众人高兴离去,找场子议论定日子去了。

    自此,武松每月里有几日来给猎户的年轻后生,做师父指点他们武艺。

    李老爹和十几个猎户摆了两桌,一桌八人,安排好酒菜,请武松上座。武松实在推辞不过,就只好上座坐下。猎户们虽是骁勇彪悍,但是心地纯良之人,他们每年只是上缴县衙一些飞禽走兽,多打的就自行处理,倒也过得逍遥自在。没想到来了一只大虫让他们伤了几人,吃了些苦头。武松打死大虫还把赏金都分给了众猎户,自然都感激不尽,众人都想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李老爹与众猎户,先敬了武松一杯。然后道:“如今英雄成了都头,但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一定下死力相助,以报答都头的恩德。”

    武松道:“众位兄弟捕猎四方,以后抓捕盗贼还得多多仰仗各位兄弟相助。”

    李老爹道,:“说起这盗贼倒是不难识别,人倒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大家都差不多一人种的一亩三分地,他哪来的比别人多的银钱?看那各村各寨,凡是房子盖的高房大窗的,多数是偷牛、偷羊得来的钱盖的。”

    武松问道:“他们偷一次两次可能不会被抓,人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果靠偷牛羊盖房子,不就被抓住了吗,一旦被抓,连以往的偷的还不得吐出来?”

    李老爹道:“都头有所不知,那些偷牛羊的,都和衙门中的捕快有勾连。一开始被抓了,被责打十几棒,问他“还偷不偷牛了?”偷牛贼赶紧说“再也不敢偷牛了”捕快们就训斥他们说“你不偷,我们吃什么,再重重的打”偷牛贼一听,赶紧说“听公爷吩咐”这捕快和盗贼就做了一处。和盗贼坐地分赃,哪村的牛被盗一上报,捕快们都知道了。偷牛贼们也不敢欺瞒他们。”

    武松道:“这些捕快竟然和贼合谋,良心上怎过得去。”

    李老爹道:“有良心的人才会良心上过不去,他们都已经丧尽天良。他们哪一个在城里不有好几套房子,家里存着几百万的铜钱。他们比偷牛贼更坏,不偷也要教唆他们偷。有了他们的包庇才有了偷窃、抢劫、黄、赌、毒这些祸害人的东西。”

    武松听了不禁又怒,道:“官府也不管吗?”

    李老爹不等说话,旁边一个叫张超的说道:“民不告官不究,但凡是盗贼都是专挑软柿子,即使看到自家牛被盗了也只是喊两声,盗贼丢下牛就放他跑了。他们也知道盗贼是谁,就是不敢揭穿而已。害怕被报复。都偷他的命根子了,还怕报复。这些老实人其实比盗贼更可恶。都是他们的软弱让坏人为非作歹。”

    李老爹笑道:“别看这些老实人,在盗贼面前懦弱无能,但是老实人和老实人斗起来也是和斗鸡一样至死方休。”

    众人都笑了。

    武松也笑了,道:“虽然老实人是很可恶,但是他们也是一步步被逼的无奈。这个世界本来天生就由强者和弱者之分。在飞禽走兽中弱肉强食。人和禽兽的不同之处就是,强者应该保护弱者,大家共建互帮互助的幸福快乐的人间仙境。”

    李老爹等人听后极力赞同。

    猎户张忠道:“都头所言,这就是英雄和壮汉的区别吧。”

    武松又道:“如果可以把众位编入捕快一列,众位愿不愿和我一起把阳谷的盗贼消灭干净?”

    武松话音刚落,张超就说道:“如果真如此,我愿当捕快,与武都头一起把盗贼消灭干净,学英雄做英雄。”

    张忠说完,其他众人也都说自己也愿意当捕快抓捕盗贼。

    武松道:“这只是我的一个设想,事情没实现之前,不要对外人说这些。”

    众人应诺。

    美酒虽好,贪杯不但误事,还会生出许多不该有的事端来。武松看众人都已尽兴,恰到好处。起身告辞。

    众人都要相送,武松极力推辞。一个人信步回到家中。

    武松一人信步回至家中。没等武松开锁,门开了,金莲站在门口:“叔叔请进”。

    武松说道:“嫂嫂怎的不睡,明早还要做烧饼。我带着钥匙自己开门就是了。”

    金莲倒上一杯热茶端给我武松:“叔叔不回来,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反不如等叔叔回来。叔叔先喝杯茶解救。”

    武松心中一动,接过茶喝了。抬头看一眼金莲,但见金莲正痴痴的望着他。武松心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又自己拿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道:“嫂嫂去休息吧,免得哥哥等。我自己再喝两杯就去回房中睡觉。”

    金莲道:“你哥哥早已呼呼大睡,他怎会等我。这壶好茶是我估计你快来是沏上的,现在正好,冲两冲的茶最是好喝。第一冲的茶单纯清淡,不知滋味,第二冲的茶里面的各种滋味才会被热水温暖渐渐释放出来。第三冲虽有些余味,但已经寡淡。以后再冲就是残花败柳了。”

    武松听了,笑道:“嫂嫂这番见解颇有道理,第一次听闻。让人大开耳目。”

    金莲又道:“人和物相比,虽说人是万物之灵。那都不过是自宽□□的话。看有多少人刚会走路就被人驱使干活。到了壮年,不过是有了力气,干的更多而已。所盼望的娶妻是想多生几个儿子,盼着儿子再多干些活。等老了不能干了,也就要孤独终老了。叔叔,你行走江湖见识更高,你说人活这一遭到底为了什么?自己从这一遭里又能得到些什么?”

    金莲双目含泪,凝望着武松。

    武松看金莲黑眼睛里反射着烛火的微光,两滴泪水在眼角流动。武松知道金莲又触动道伤心事。

    武松想宽慰她,说道:“牛马只会任人驱赶,但是人会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到了,那样自己就没在世间白来这一遭。嫂嫂是不是这世上还有亲人想找寻,嫂嫂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给兄弟说,兄弟一定帮你找到。”

    金莲听了面有喜色,微笑道:“叔叔可要记得这句话,奴如有未了之事叔叔一定要帮我做到。”

    武松道:“兄弟谨记在心,嫂嫂但有心愿,可对兄弟讲。”

    金莲道:“好,等奴以后有了心愿再讲。叔叔早点休息,奴去睡了。”

    武松道:“嫂嫂自便。”

    金莲移步上楼。武松又喝一杯茶来到自己房中休息。

    武松盘腿坐在床上调匀呼吸,闭目冥想。今天所见,这些猎户们都是直性好汉,自己要想在阳谷有所建树,这都是可以倚重之人。以后择机在禀明史大人,把猎户们编入自己手下。再过半月,我的打虎的名声也定传到横海郡柴大官人耳中,到那时我请三天假,去柴大官人府上走一遭。

    屏气敛神,半个时辰。心平气和,武松躺下入睡。

    金莲上楼,躺在武大身边,听着武大鼾声如雷。心内思潮起伏。不知武松此时在做什么呢,明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自己心想武松此时正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难以入眠。起身踏上绣鞋,看武大正随着鼾声流着口水。金莲蹑手蹑脚走下楼,月光如昼,看武松厢房虚掩,金莲伸纤纤玉手轻轻推开屋门,月光正照着武松,健壮修长的身上只在中间盖了一个薄被,金莲走过去,手捏薄被轻轻掀开来,看到好大啊。刚想俯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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