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章 同而不同

    冬日天黑,萧扬提着早膳回到东院时,四方天还未透出一点曙光,宛平姑姑还未起身,将食盒放在小炉上煨着,快速回房换衣洗漱,这一番行动下来,也算是有点人样了。这才重回到小院正房门口,等着姑姑起身侍候。

    宫女们也有当值时候的安排,尽管天还未明,宛平也得起身去伺候明妃娘娘。在门外听见主子起身,萧扬轻扣门环,询问是否可进来伺候,得到里间的应承声,推门点起蜡烛,将两位主子洗净的宫人制服搁在床边的衣架杠上、铜盆盛着浸了梅花的潘汁搁在面盆架上,大约一刻钟后主子们传唤早膳,于是萧扬将温着的食盒提进来摆好,等到屋子主人离开,萧扬收拾了房间的一切,才捶着腰回到自己的侧房,此时天刚开始微微发亮。

    忙活了好一会又饿又渴,惊觉茶壶昨夜被带至水井边,连忙再回井边寻找,只见水井附近是下雪后被人群踩化的黑水,找了几圈也不见水壶,只得贴钱去库房再领一个了,匆忙舀了一桶水,用手捧着喝了好几口,向库房走去。

    司礼监库房是萧扬常来的,经常领取主子们需要的物件和耗材。库房在小院在南面,带上一些碎银铜钱,向管事的黄公公领了这个月分内的蜡烛,还额外贴了钱买了水壶。黄公公并未漫天要价、也没有为难萧扬,大约是因为整个司礼监伺候宛平姑姑的只她一个。

    拿着蜡烛和茶壶回到房里,斟了热茶,缓缓吹了口气,然后喝下,不知是不解渴还是身子冷,萧扬连喝了好几杯热茶,终于缓过神来。瞧着已是巳时过了两刻,过了早饭点又未到午饭点的尴尬时刻。

    萧扬裹了裹衣领,对镜理了理发鬓,涂上口胭,往尚食局去,吃顿饱饭。

    尽管不在饭点,但尚食局出身的萧扬还是很快找到掌事姑姑,吃上了热粥,她并未吃的太饱,因为要在此处闲坐到午饭点,打算用过午饭再离开。

    与婢子们闲话了好一会,并做了第一个吃上午饭的宫人,饱餐后萧扬站在门槛处瞧了掌事姑姑一眼,迎着刀风往司苑局走去。此时刚至午时,太阳是照着大地亮堂堂的,但是不带一点儿热气,透明的凉。

    今日从司苑局抱得的是粉紫色百合,从库房领了几近透明但带些蓝调的琉璃瓶,将百合插瓶修饰好。再整了整衣服,将出门前涂的口脂擦净,向左丞理事堂走去。不像去尚食局时的满脸笑意,她此刻面无表情,只有眼睛,决绝而有力地注视着目的地。

    瞧着已过午膳时分,此刻正值杨宜处理罢上午公事得闲。

    萧扬站在左理事堂外瞧着杨宜吩咐小黄门办事,瞧着小黄门离开,才进入堂中,将新的花摆上书桌,将原来的花瓶抱着,深呼吸后缓缓开口:

    “大人,您昨夜救婢子的恩情,婢子铭记在心,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望您勿弃!”

    杨宜瞧着萧扬进来便知她是来提昨夜之事,本就是顺手捞起,也谈不上指望一个小小的宫婢能回报什么,本想着宽慰几句让其离去,没成想听到“无以为报”这四个字愣是笑了出来。

    他站起身来,走向萧扬,从萧扬怀中抱着的花瓶中抽出还盛开的一支黄梅,垂眸欣赏,问到:“报恩报恩,怎么是无以为报呢?教导的姑姑们是怎么教的?宫中最能抵账的,就是银钱,这是我教你的第三课。”

    萧扬终于听到了关键词,抱紧了花瓶应声道,“大人,婢子知晓天大的恩惠回报无非两条路,一是报恩人自身,或美色或姿容,您可差遣报恩人为您所用或笼络人心;二是银钱,是宫人俸禄中咬牙省下的金银或主子的赏赐,但赏赐几乎无法流转成金银,这些都是皇家有定数的物件,那么银钱最能来的,就是宫外,您有意从宫外获得流水似的白银吗?”

    杨宜听着她的话,抬眼盯着她,因为震惊甚至微微睁大了眼。他震惊的是,面对大恩惠下的回报,宫人们不是出卖色相就是献上俸禄。从底层做起的有姣好容貌的宫人更是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财富,也知道自己被觊觎的危险。但要想活下来,不出卖色相你的筹码就微乎其微。

    杨宜瞧着萧扬抬起的眼眸,同样的报恩场景,她与年少的自己身影重合,但给出的解决方法,却不同,她有不同的解法!她让弱势的自己,通过博弈完成资源的交换与合作,如果真的能成,那么她能硬气的拒绝出卖色相。

    杨宜也盯着萧扬的眸子,说:“我有意,你要怎么让我获得宫外那流水似的白银呢?”

    萧扬:“昨夜事后,婢子知晓在宫中独善其身几乎不可能,婢子现在在司礼监做活,那么对外对内都是司礼监一员,因此生死都不再仅是个人意愿。”

    杨宜:“你接着说。”说完将黄梅插回花瓶,退开一步,复盯着萧扬。

    萧扬:“每年派往江南管理盐税的官员数量不少,而皇城会有不少的珍贵贡品是指明由两淮总督在江南地区寻得进贡。婢子家旧时曾在江南,且家父与徽州盐商交往甚密,与地方能鉴赏物品的各路人物与承接宫廷活计的匠人,都有些相识,若大人或您的旁系出任盐政,婢子愿当牛做马,为您效力。家兄已在金陵活动不少时日,与地方上识得珍宝的名士交往甚密,家父也与旧时好友恢复联系。”一口气说完自己手上最大的资本依仗,紧盯着面前的杨宜,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

    萧扬知晓,宫人没有依仗不知晓要面临什么样的欺凌,尽管杨宜表现得人模人样,但这深宫中也很难识人为清,因此只有金钱才能真正让人的动心。要是杨宜应承下这份报答,那么这是自己出宫后,极大的财富依仗,凭着自己挣得的家底,不知能少多少麻烦。

    杨宜再退开一步,他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宫女,她当真把死局盘活,让自己能体面的对面高位者,她比年少的自己,要有胆识。

    杨宜欣慰地弯了弯嘴角,走近两步几乎快贴上萧扬,然后轻声说,“这份回报我非常喜欢,之后我会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保你,那么相应的——要是有朝一日我死去,不论在宫中还是宫外,你得来替我收尸。那么,我的合作匠人,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收到离开指令,萧扬福了福身告退,走出理事堂,因为自己小命得保、未来赚钱计划得逞兴奋的小脸通红,步伐说不上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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