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殊带着自己的两个翅膀挂件勇敢地踏入“真空”。
“师淮神君，难得你也会来这种场合。”
师淮低头看到一只翅膀鼓鼓囊囊的重明鸟，颔首作揖：“妙殊神女。”
妙殊放开茶由和河音，向着师淮回礼，刚准备说话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她回头看见两位文质彬彬的少年跟在一位魁梧壮硕的男子身后向自己行礼。
“小仙见过神女。”
妙殊同样回礼。
“三位仙人是陪同师淮神君来的吗？”
“回神女的话，神君殿下此前鲜少在外走动，因而天帝陛下特派小仙等人协助殿下。”
三人虽然言行举止毕恭毕敬，但面上多有疏离，妙殊心知现在不是和师淮说话的好时候，于是就先向四人告辞，带着河音和茶由离开了。
两鸟一鼠稍许离开石台附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歇着。
河音见离着人群远了，凑近妙殊低声说：“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没人和师淮神君接近了，看到那三个仙人，我总算是理解了凡人话本里说的皮笑肉不笑是什么意思了。”
妙殊觑了河音一眼：“不许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眼看河音张嘴，立马继续说：“当面也不行！”
河音一噎，用头拱着妙殊的肚子哼唧。
这点小力气对妙殊来说和挠痒痒差不多，妙殊惬意地呼噜着茶由，给河音心头又添了一把火。
河音双腿使劲向后蹬给自己助力，也只换来妙殊一连串的笑声。
打打闹闹着祀土仪式就要开始了，妙殊也是第一次看花族的仪式，跟着众人一起聚在石台旁，朝着石台上望。
奈何站错了方向，妙殊被前面的羊精和马精挡得严严实实，本来以为要飞着看了，幸好一旁的杏花花灵大气地借出自己的树枝，他们才能舒舒服服地观礼。
原本空空荡荡的石台上慢慢显出一株一丈半高的梅树，褐紫色的树枝上尚且还是光秃秃的。
从梅林的方向走出一列品种各异的梅花花灵，他们缓缓行至石台前各自变出一捧土倾倒在石台中间的梅树的树根处。
随着树根处的土壤越来越多，原本光秃秃的梅树枝头上渐渐长出几朵淡粉色的花苞。
妙殊看得不明所以，本着不耻下问的原则，妙殊决定问问据说花品很好的杏花花灵。
“花灵姐姐，这些是什么土啊，为什么要倒土呢？”
杏花花灵果然花品很好，很耐心地回答。
“这些是世上所有有梅花生长的地方的土壤，以各地土壤供养梅花花灵，花灵受了供养就要承担起保护世上梅花的责任。你看，倒土的那些，梅树就是负责养护各地梅花的梅花花灵。”
当最后一捧土洒下时，杏花姐姐提醒道：“要开花了。”
话音刚落，只见满树的花苞都缓缓绽放，从石台上散发出一股香气，沁人心脾。
花品很好的杏花花灵坚持解说到最后：“礼成了。”
这是梅花一族每一位梅花花灵都有的成长仪式，庄严又古朴。
仪式过后，舜华神女就要告别自己的族人，启程拜师，修习为神之道，此后她不仅仅要守护这世间所有的梅花，更要护卫世间万物，维持天道法则的运转 。
妙殊定定看着石台上的土壤，那个深埋在心底的问题再次占据了她的思维。
梅花为花灵献上赖以生存的土壤是臣服，也是供养，作为回报得到了来自花灵的保护。
而上神通过累世功德被所谓天道法则选中投为神胎，若是成为神是积攒功德的回报，那为什么神又必须承担身死道消的命运呢？连堕魔凶兽都有来世，独独神没有，为神究竟是奖是罚？
妙殊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些想法，这些盘踞在她脑海的念头让她感到恐惧。
她本想问问师父，可实在是害怕看到师父失望的眼神，始终没有提问的勇气。
古往今来多少先神为救世魂飞魄散，妙殊的问题看起来是这么离经叛道，她只好强迫自己不要想，而她也确实很久没有想起来了。
说来奇怪，她的记性很好，唯独这件事忘得特别快，今日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恍若隔世。
妙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连杏花花灵将自己放在地上都没有发觉，直到河音又是一脑袋顶过来，才堪堪回神。
“你是不是舍不得这个大尾巴耗子了！”河音双眼含泪，漂亮的羽毛都炸了起来，活像一只要炸的气球。
妙殊环视一圈，周围的修者早就不见了，舜华身前也摆满了礼物，她也算是明白了河音在气什么。
河音正在气头上，妙殊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柔声交待她在这里等着，说完牵着茶由走向石台上的舜华。
舜华轻轻地用自己的枝条将地上凌乱的礼物从下到大依次摆好，看着东西一点点整齐起来，树梢微微摇晃，透出一丝愉悦，不明显，如果不是妙殊正好走到她身前也不会发现。
“小师妹，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谢谢。”舜华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妙殊师姐。”
师姐也是姐，妙殊很喜欢听可可爱爱的花骨朵叫自己姐姐。
带着这份好心情，妙殊眉眼弯弯地把翅膀下的茶由漏了出来。
“这是你小师弟茶由，我前些日子已经带他见过了师父，今日他会同你一起启程。”
茶由和舜华一个不敢说话，一个不爱说话，大眼瞪小眼默契地陷入沉默，这场景和妙殊预测得丝毫不差。
“师父那里冷清，你和茶由一起也算是做个伴。”
妙殊说完，将茶由向前推了半步。
茶由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四仰八叉的木偶，看看眼前秀美的梅树，有些尴尬地回头朝妙殊望去。
妙殊摸了摸茶由的头，他鼓起勇气将爪子里的木偶举高。
“舜华神女，生辰吉乐，这是我做的…梅…梅树木偶。”
舜华盯着木偶目不转睛，再看一看，她还是分不清哪里是树干哪里是树枝。
茶由很有耐心地举着木偶，他记得妙殊神女和他说过舜华神女不会欺负他的，他相信妙殊神女。
“谢谢小师弟。”
舜华接过木偶，拿到眼前，想着应该是离得太远了，拿近点应该就分得清了。
茶由被舜华接过木偶的动作鼓励到了，开始介绍自己的木偶：“它可以帮你浇水，施肥，驱虫。”
舜华点点头 ，继续研究：是用这个木条浇水吗还是那个？看起来很细啊，拎得动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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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妙殊和梅花芳主一起将舜华和茶由送到了玄清观的石阶下。
妙殊拉着茶由细细叮嘱了一番，看着一树一鼠慢慢悠悠向着山门走去，觉着自己算是感觉到了送孩子去学堂的心情。
直到他们背影消失在道观门口后，妙殊才叹口气看着紧贴着自己但坚持以背相对的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