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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是腥味,和灰尘。

    有液体在口中传递,像烈火,从存在鲜明到燃尽消散,耗光氧气让人无法呼吸。

    意识被温度逐渐溶解,无措地脑海中只剩下对血的记忆,接着是尘土的气息,再然后,就涌上了被掩盖许久的腐烂与大雨,揭开了脑中的印记。

    她感到一阵反胃,精神也猝然紧绷,从混乱中猛然惊醒。

    男人在她动手推开之前自觉后退。苏醒喘着气用手背擦了嘴,凑到眼前发现还残留着一抹淡红。再看轻轻转头躲开她视线的男人,若不是唇上还冒着血珠,倒真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呵,装个屁啊。

    苏醒感到怒火从胸口升起,愈演愈烈,心头那点内疚也给蒸发个干净。

    “什么时候发现的?上次吗……”不等男人回答,她就自嘲地笑笑,“你也只有那天主动来过我家了……还是从一开始,我买刀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开始?肖自在却反应不过来,她是指什么?

    “……”看他的神色苏醒就知道自己的多嘴,便又沉默下来,素白的脸上冷意更甚。

    你看,他对你真的没有一点兴趣,快递上的信息都懒得去看。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的。

    现在再来觉得难堪,不是更可笑了吗。苏醒咬着嘴快步离开,冲出房门。

    苏醒一路下楼,忽略了房东的招呼一直跑到两条街外,手里电话正在拨通。

    她不想多留一分钟,光是待在那就会感到令喉咙都哽住的怒火。这份无法下咽的痛苦只让她想起自己可笑的表演,其实早就败露了啊。

    空洞地嘟嘟声响了很久,最后还是接通,她的中国好基友听自己语无伦次地骂了半天,最后叹气到,

    “虽然我下周比赛……你来吧,就当散散心。”

    “……好。”苏醒没忍住又吸了下鼻子,眼眶热得发胀。

    她又跑回了家,从衣柜里随便挑几件塞进箱子,又拿上几本薄本……这箱行李收拾得很快,一个原因是洗漱小样和化妆品早就收好在了小包里,苏醒伸出的手仿佛被按下暂停,许久才将小包扔进行李箱——

    本来是想要和他出去旅游的,五一之前。

    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隔壁把蛇挨个拿了出来。玉米蛇们死命挣扎,直到被抓在手里才老实点,于是两条被她一起塞进透明小盒子。至于球蟒,刚拉开盒子也是想要逃窜,被苏醒动作迅速地抓出来后,就团成了一坨把脑袋藏起来。

    你怂个球啊。苏醒好笑地骂,又被自己这个笑话冷到。

    笑过才觉察自己连动作都带着怨气,苏醒沉默半响把球蟒放下,带着其他动物出了门。

    离开前她感到了远处的视线,回头望去,男人正站在窗边俯视着她。苏醒毅然转头上了出租车。

    ……

    女孩离开时把门狠狠甩上,震出“砰”地一声响,随后便是隐约消失的脚步声和一室寂静。她没选择回家。

    肖自在看着手上的血,决定先洗干净再说。他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用肥皂仔细地双手。

    血还在流。

    其实之前已经有预感了,从那一刻起。

    虽说不是故意,但那就像是在没经过允许的情况下闯进内心窥探隐私,十分没礼貌。该当做没看见,识趣地的离开才对。

    可他为什么还想要一探究竟呢。

    男人低头鞠一捧水,将血迹洗去。

    结果就是那个“青春活力”的苏醒是不真实的,就好像“和蔼热心”的肖自在一样,都是面具罢了。真是讽刺,一年来他竟然都没发现。

    不。不对。

    那只是苏醒的一部分,笑容并不是完全虚假的,只是,她的身上像缺了点什么。

    对,缺了点“什么”。

    注视着还在渗血的嘴唇,肖自在想,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他感到心底升起卑劣又扭曲的笑意。

    她也不正常。

    不过她已经生气了。

    男人压抑着复杂的情感,努力将心思放到现状上,自然苦恼起来。算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她这么发火。其实……苏醒的脾气大概不算太好,只不过在他面前总是忍耐。

    所以这次是真的把她惹毛了吧。

    也是,一直忍耐却被这么试探,生气才正常。

    倒是自己,趁现在脱身才是明智之举,他用毛巾捂着伤口,审视着镜中人。

    这是张朴素的脸,没有镜框掩饰的瞳孔冷淡,额头鼻翼眼下都已经被时间拉出纹路,颧骨高得傲慢,嘴角也不讨喜地下垂。

    尽管已经将生出的胡茬清理干净,这也是张隐藏着疲惫的脸孔,实在不算好看,更不年轻。

    当然,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男人将沾了血的毛巾放在水下冲洗,拧干。随后回到厨房处理鱼肉。撒入料酒,葱姜,小粉等调料抹匀腌制。接着清洗酸菜,撺干水份再切细备用……

    油锅中噼里啪啦仿佛没有入耳,他像重复过多次的熟练工人,只凭着惯性一件件完成。

    开始,他是沉默寡言的同学,是可靠的“别人家的孩子”,后来他又是求治的病人,有天分的弟子,耻辱的叛徒。

    他是杀人鬼,是热心肠,是别人手中一把趁手刀……没有人真的认识肖自在,他也不需要。谁能对他人了解透彻呢。

    对于有些人,掩藏真容就像一道必要的工序,“他们”自知内里无法见光,也知道带上面具才能与人正常的虚伪的交往。

    这是生存所必需的技能。但有时候,压抑本性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更加糟糕,他很清楚。

    吹到眼上的热风有尘土和湿润气息,远处云层阴暗,是暴风雨的征兆。他做好一桌菜,在窗口看少女的背影回头又离开。距离太远,看不清那双眼睛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

    那她眼中的,是哪一个肖自在?

    他不可能对她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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