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雾模糊了远处，却无法阻挡人的目光。
男人缓慢地逼近巷口的女孩。身侧的人造光源将她的脸映成月白色，他抬起那双染血的手，就触碰到曾被他留下痕迹的柔软皮肤。
手指还未收紧，一直呆愣着的少女却有了反应，她突然露出一种不能忍受的表情，打开了男人的手——
随后迅速侧过身子，弯下腰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
这回轮到男人呆住，发红的瞳孔放大又缩小，深吸一口气后他似乎恢复了部分理智。
见一旁的苏醒吐得身体踉跄，肖自在赶紧过去拍背，又稳住她肩膀，免得对方摔倒在这个卫生糟糕的环境里。
谁知苏醒借着他的力缓了缓，却冲他大声到：
“为什么身上一股垃圾味！！你怎么回事肖自在……把你手擦干净了再拍我，我的衣服……呃！”
这份在呕吐间隙里还要努力发言的嫌弃使男人拍背的力道都轻了一半，他沉默地将手掌换成了手背，心里却荒唐地生出想笑的念头。
你看，果然还是这样。虽然想逞强，但看见尸体的刺激对她来说还是太大，生理反应不会骗人。
……果然她不会是同类。
意外目睹杀人现场的苏醒吐了好一会儿，才手抖着想从身上掏出纸巾。
而肖自在知道她大概率是忘带了的，便从自己衣袋里拿出一包，他没亲手打开，只是递到了一无所获的苏醒眼前。她接过后又抽出两张扔给肖自在，叫他把手上的血也擦擦，不过已经擦不干净了。
大概是弯腰久了低血糖犯了，刚起身她就感到头晕目眩，还是肖自在给扶了一把才站稳。
她深呼吸半天才缓过来，想起这乱七八糟的现状，开口就问，
“那个人、不对，尸体要怎么办……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一句“要报警吗”她没说出口。
“……尸体会有人来处理的。”肖自在想这次他可不会跟着善后了，得马上叫人来。
苏醒听得沉默，“处理”这个词，听着就很不对劲……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再说话，看着肖自在迅速打完了电话，应该是叫人来收尸。
“我得在这等他们到……你想先回家吗，或者在外面等我？你找个地方休息，别朝这边看……我这边20分钟内就处理好。”肖自在这么问，他不太想让苏醒和公司的其他人碰面。
苏醒回望他，眼神还有点混乱，看不出在想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苏醒想，其实怎么样都行，她不介意在这里围观“过程”……毕竟也挺难得的。可她明白肖自在不愿让她呆在这，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等。也是，一般人应该都不想和尸体待在一个空间。
苏醒在街边的公共座椅上发呆，收到信息后才抬头看向那个巷口，很快就见手上干净，套了件外套的男人走出来。他目光虚浮，往这边扫了一圈和她对上眼神后，神情变得有些意外。
苏醒放下手机，退出聊天界面，站起身走向肖自在。接着两人走到路边打了出租车。
一路上也没人说话，于是苏醒又回过神来，她十分不爽地想：这个男人……刚才不会是觉得她趁机跑了吧？
其实也考虑过报警和逃跑，但她最终还是坐在那里了啊？为什么要露出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啊。
怀着这种愤怒，她铁青着脸冲到自家门口，肖自在跟在身后，苏醒却不想理他，快步走进了卫生间洗漱。男人在客厅停下，他手上其实还留有血迹，身上也是。虽然回程时套上了同事带来的外套以掩人耳目，但脱下之后味道依旧……一时不好说血腥味和垃圾味哪个更糟。
应该没人想把自家的洗漱池用于清洗死人的血，于是他对苏醒说自己先下楼整理一下，两人再谈。
苏醒咬牙说了好，等他清洗整理完毕，两人才终于在她家客厅坐好。气氛却有点凝重。
深更半夜，本来不应该是和女朋友大谈自己杀人勾当的时间，刚冒出这个念头，肖自在又讽刺地想着：不，说不定其实挺合适的，这些东西确实也适合黑夜里说。
还没等肖自在开口，就听苏醒玩笑一般问，
“……你还真不怕我报警啊？”
见男人摇头，苏醒又向他确认道，
“以防我搞错，还是再问一句，人是你杀的吗？”
“是我。”
听了这回答，苏醒眼色闪了闪，想起男人身后的伤疤与频繁出差，心中已有推测。
“不是第一次了吧……你杀过很多人了。”
“对。”
苏醒挑眉，心想这什么意思，问他一句答一个字，还得我主动地一句一句地问你是吧？
“所以你之前总是被临时叫去加班出差，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就是因为工作是这个吗？你的身份职业也是编的？”
“不完全算。我确实在快递公司……”肖自在看出她的不耐烦，试图辩解却被打断了话。她紧盯着男人，眼里有种少见的执着。
“名字呢？你的名字，是真的吗？”苏醒咬紧了嘴唇。
“……从出生起就一直叫肖自在。”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回答。
得到答案后她沉默了一瞬，很快又像是被激怒一般，语气逐渐激烈，语速也变得很快，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呢，你嘴里就没几句真话吧？本来以为多少对你有了解了……这么看，其实从一开始，你整个人的信息就都是假的吧？！”
“醒醒。我刚才也说了，我是在快递公司上班，只是公司还有很多和快递无关的业务……”
“你觉得我有这么蠢吗？肖自在，你都承认你杀人还不止一次了！你告诉我你在快递公司、上班？！”苏醒停顿一下，愤怒地提高了声调，
“什么公司有这种工作内容啊？是公司还是□□？”
肖自在看着她，考虑许久才郑重地开口，他说：
“醒醒，你相信超能力吗？”
“……哈？！！”
苏醒表情越发狰狞，在她口吐芬芳之前，肖自在及时安抚并向她进行了一番关于异人和炁的介绍。
……
苏醒拿出仅剩的耐心听完了这一顿科普，最后纠结地揉起了太阳穴，怀疑自己也许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那么，假设你不是在瞎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呢？”
“上次你进医院的事，你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不是吗？”见她冷静下来，肖自在也放了心，继续解释。
“那段时间我们在追查一个蛊师，你的情况一看就和异人有关，我就猜你是遇上她了。医生检查后也证实你们是中了蛊毒……另外，在你出院前找上门来的其实就是公司的人，所以他也认识我。”
“哼，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苏醒摆出不信的态度，其实眼神已经有些动摇。
“我的工作内容特别一点，都是保密的……但关于公司和异人的部分，你可以去问宋青和，她也是异人。”说到这肖自在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她们家在圈里也算有点名气，不过这种有年头的家族总会对公司有点偏见，如果说的难听了，你也不要全信……”
苏醒听到这立刻抬了头，眯着眼瞧他，
“不是吧肖自在，你都干这个了，还怕人家说你坏话？”
“……怕啊。”肖自在看回去。
“哼……我会自己判断。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度已经是负分了。”苏醒避开他的视线，继续说，
“肖自在，虽然你还没到谎话连篇的程度。但在多数事情上，你的第一反应永远不是相信我，也不会先考虑对我说实话，不是吗？”
“另外，你说的这些我不可能立刻就能接受，能理解吧？这太超出常识了……我们彼此也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她的话里没什么情绪，说完就准备起身赶人，却被男人叫住。
“你不打算看证明了吗？”
说完他熟练地从杂物堆里找出一把水果刀，握着刀刃部分递给她，
“用这个吧。”
“等下……我怎么预感你又要说一些离谱的话？”苏醒有种不好的预感，总不会是要自己砍他吧？
不出所料，男人说出了很颠的话，他说，
“可以用刀划，也可以切……尽你的全力就行，我不会受伤。”男人对她伸出手臂，手心朝上，颇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意味。
“……认真的？你别是想讹我吧？”苏醒犹豫地接过这把刀，研究了一下是否有什么伸缩机关之类。最后不仅没有发现，反而想起肖自在一直用这把刀给她削水果。今天的事发突然，理论上也没有掉包的可能。
见她研究半天不动手，肖自在开玩笑到，
“这么担心伤到我？放心，不会碰瓷你的。”
“啧！那你把手抬好了！”这臭男人！苏醒立刻就下了决定。
她掌刀轻轻往男人胳膊上一划，随即发现没留下任何痕迹和伤口，关键是手感也很奇怪，完全没有皮肤柔软的感觉。
“！这什么，气功？”
“……不是。这是以前在寺里学会的，金钟罩。”肖自在有些无力地纠正她。
“我靠……真的有啊？”苏醒依旧瞪大着眼，忍不住又敲了两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竟然真有了类似敲击金属的手感。
“真的有。”男人点头。
……
……
回到家后，苏醒躺在床上深思：所以，男友不仅当过和尚还是个超能力者怎么破？
嗯，更正一下：是个异人，还在正规单位干脏活。
多么复杂的成分啊，啧！
说来能遇到这么乱七八糟的事，也算是因为她留下来和同学们唱歌喝酒，没及时回家。而自己之所以没回去，也是怪肖自在又放她鸽子。
啊啊啊啊说来说去果然还是肖自在的错！！
想着想着苏醒又感到头在胀痛，她想，果然自己酒量很差，别人喝下半场还能闹腾唱歌，她才喝了那么点儿，就能难受得吐了。
好弱。得再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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