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秦无畏从车库出来,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二楼传到院子里,他出门的时候,琴声就响了。他停下,点根烟,在院子里踱步抽完。从暮思云考完试,她就没有出过门,每天都是琴声欢送他出门,琴声欢迎他回来。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他来到了楼上,敲敲门,推开又敲敲,暮思云仍旧不为所动。秦无畏自顾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他提高声调说:“你爸问我几次了,看你什么时候能回家一趟?或是他来,你们见见。”

    “告诉他这样相安无事最好,彼此都自在。”

    “其实他们是想知道你和张行东怎样了?”

    琴声戛然而止,这世界终于安静了。暮思云有一瞬间的失神,慢慢归置着琴:“告诉他们,他们得偿所愿了。”

    秦无畏抱着后脑勺仰视着吊灯,以后还是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吧,他们就不配拥有婚姻。秦无畏这样想着,又转移话题问道:“我下周生日记得吧?还是老规矩,一块儿吃饭,这你推不掉吧?”

    “你们都挺注重亲情,他们也挺看重你啊。”暮思云嘲讽道。

    “他们是长辈。我们是一家人。”

    “是什么原因?就因为你比我大六岁,我们同样是他们婚姻的受害者,就因为这六年,这六年你从你父母那里得到他们多少爱?得到的能让你到现在还能把爱匀给别人?如果我有两颗糖,我会给别人一颗,我有一颗,我会给半颗。如果我没有,我怎么给?我得到的是什么,我给出去就是什么。”

    秦无畏给她擦着眼泪鼻涕:“你是无心的,大一些的人,心里承受能力强些,应该很快就会恢复。”

    “我成了自己最恨的那种人。”

    “你这样想了,你就不会是那样的人。”

    “你多明智呀,压根就不看女的一眼。”暮思云擦着眼泪说,“我以后也像你一样,一个人,一辈子,谁也不去祸害。”

    秦无畏生日,最初的时候,他先去父亲家过,曹青梅不乐意:是我怀了你十个月,有爹你就忘了娘了。第二年,他先去母亲家过,父亲不愿意:你是秦家的孩子,你姓的是秦。第三年,秦无畏谁家也不去了,都一块请出来,亲爸亲妈,后爸后妈都一块请出来,见面吵架,不怕不怕,不见面不一样吵吗?表面上的和气是有的,明嘲暗讽明争暗斗也是贯穿全程的,秦无畏的底线是不掀桌子的聚会就是快乐祥和的聚会。

    这几年,父母上了年纪,他和暮思云也大了些,该留的体面还是留的。估计是车轱辘的话,年年说,月月说,自己说着也没有意思了。

    所以话题就转到他们兄妹身上了,秦云图说:“无畏,三十了,女朋友有的话,该让我们看看了。”

    秦无畏抬抬目:“公司忙,没空,你闲着也没事,也别退休了,还回来掌局吧。前几天那个王叔还问起你来呢。”

    曹青梅翘着指头剥着虾,头也不抬地说:“无畏呀,这公司的渊源你知道的呀,是我的陪嫁,妈也没有多少事,有空了去给你支应支应。”曹青梅睨一眼秦云图,剥好的虾放到了暮成风碟子里。

    暮成风一心只在低头闷声干饭的暮思云身上,他坐在暮思云右边,而她的伤在左边,他几次想张口询问伤情,但暮思云对周遭视若无睹,自带一层保护层。

    他端着眼前的一碟虾放到暮思云前面:“吃吧,蘸着酱吃。”

    暮思云停住咀嚼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李思筝笑着说:“思云呀,现在大了,对虾还过敏吗?”

    暮思云咽下嘴里的东西,喝口汤,说:“没再吃过,不知道。”

    暮思云推回碟子对暮成风说:“曹阿姨给你剥的,你吃吧。”

    暮成风张张嘴,没说什么,曹青梅脸上挂不住了,待要发作,秦无畏说:“妈,今天我过生日,你也不说给我个生日礼物什么的?”

    曹青梅转怒为喜:“少不了你的。”

    “别又是钱。”秦无畏哀叹道。

    曹青梅掏出两个手提袋,上面印着银行的商标,一看就是新取的钱。“照例,你和思云一人一份。”

    “俗不俗?俗不俗?”秦无畏无奈抱怨,但也洋溢着欢喜,“谢谢妈。”

    秦云图搓搓手:“该我了,爸把公司名下的股份转让给你20%,10%给思云。你也不小了,思云也毕业了,总要做些事情的,以后公司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暮成风突然站起来,满脸通红,指着秦云图说:“谁说思云去你们公司了?我同意了吗?有没有问过我这个亲爸?你有公司你有钱,就可以决定我闺女干什么了?她是要继续上学的,她是要继续研究艺术的,稀罕你那破股份!”

    暮成风的这一番话跟他的身份极端不配,秦云图一下被震惊到糊涂了,过了一会儿,意会过来也没有发怒,笑着解释道:“是我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思云想继续上学就继续上学,想上班就上班,就是什么也不做也要有钱花,咱不能委屈了孩子。”

    “上班?上什么班?你是还想让我闺女去那没边没际的穷乡僻壤是吧?有我暮成风在,谁也带不走她!”暮成风这就有些得理不饶人了,秦云图不再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能找出茬。

    李思筝说:“暮成风,这一屋子人可就属你的职称最高,但瞧你说的话,也就和小学生差不多。人家老秦把自己的家底都给你闺女了,你不说感谢也就罢了,还断章取义无理取闹,看你气急败坏的样,真是斯文扫地。”

    曹青梅冷笑道:“是呀,斯文扫地好,比恬不知耻强,有些人还不以耻反以为荣呢。”

    这次争吵的话题新鲜,他们都很激动,每人据理力争,各自引证,自说自话,没人听,都在说。秦秦无畏绕过来拍拍她,因为她耳朵眼里塞着纸团。秦无畏朝她一挥手,两人就溜了出来。门口有服务员在窥探,秦无畏说:“打起来了你们再报警。”

    两人来到了外面,秦无畏说:“你出来一趟不容易,我带你再复查一下伤口,然后去买衣服?看电影?去哪由你定。”

    “我哪也不去,”暮思云摸摸头,“伤口还有个梗子在,那里光光的,估计是不长头发了。”

    “没事,你头发又长又多,不缺那几根。”秦无畏就怕她的哪也不去,自我封闭。这些天她人消瘦不少,衣服里的身影越来越单薄。

    “我想离了这群人。无论哪,都好。”暮思云望着远方,目光放空喃喃道。

    秦无畏装作不明白,笑道:“明天我去榕城谈个生意,你也去吧,陪陪我,客户很难缠,就当给我装点门面,壮点声势。然后我再带你四处逛逛。”

    暮思云嗤笑一声,秦无畏难得有这么孩子气又气势柔弱的时候:“你公司那么多人,哪用得上我?再说,你忙你的,我逛我的不行吗?”

    “你陪着我,我有底气一些。”

    暮思云心里恻然,拉着他胳膊,俯在他肩头:“你是担心我吧,你可以对我放心,我不会再偷偷溜走去哪里找什么人的。”

    答应出去就好,她和张行东认识的时间短,感情浅,时间久了,慢慢也就淡忘了。秦无畏抚抚她头发说:“你来当先锋打头阵。”

    暮思云不明白秦无畏怎么又涉及服装行业了,他的回答是给她建个服装线,以后想穿什么自己设计。她当然不认可这样的答案,他就是在赚钱上随心所欲惯了。

    到了蓉城,下榻高档酒店,暮思云换上了秦无畏说的‘像那么回事’的衣服,秘书把文件往她手里一递,她认真看了扉页,采购计划,第二页字太多,略略扫一眼,术语太多,并没有几个懂的,她合上,面对秦无畏挑衅的目光,不服气地说:“不就买东西吗?”

    “对。”

    “你有钱,他有物,交换一下。”

    秦无畏挑眉点头给她开门:“请吧,对方已经到了。”

    暮思云抱着文件夹高昂着头走出去,到电梯那,依旧直昂昂的身子,却转身调个方向,气势拉满往回走。秦无畏待要怎样,有人跑过来说:“秦总,对方已经等急了。”秦无畏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笑笑,又匆忙带着一群人赶往楼下会议室。

    暮思云回到房间换衣服,工作装穿着就得端着,别扭。手机信息铃声响了,是秦无畏发来的:“来看看热闹。”

    暮思云明白他的用意,怕她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或是再出逃。张行东不说一句再见,这么多天没有只言片语,以前不联系是联系不上,现在能联系是不联系。她一个人待着不免形单影只,室内静得暮思云都被自己的叹息声吓一跳。

    “讨价还价,跟菜市场一样。”暮思云想融入人群,但不想凑这样的热闹。

    “别人是一对夫妻上阵,你也来助助威。打虎亲兄妹嘛!”

    秦无畏生意没有谈拢,对方不让价,他也不加价。双方僵持不下,中场休息。

    暮思云在一处绿植旁找到了正在抽烟的秦无畏。“成了吗?”“没。不还价。”“换一家不一样吗?”

    “不一样,这家在技术上超过了同行。质量也是最好的。”

    暮思云略一思索:“把他们买了。”

    秦无畏扑哧一声笑了:“我这个位置真该你坐。”

    秘书过来说时间到了,秦无畏对暮思云说:“你来谈?”

    暮思云笑:“压价还是收购?”

    两人都笑了,一块走向会议室。那边的负责人等在门口,见到秦无畏一行过来,虽然刚才谈判气氛剑拔弩张,但现在仍笑着欢迎他们进行第二轮的协商。

    暮思云跟在后面最后在门边落座。桌子很长,双方对坐,老总在中间,她朝对方的头头看去,对方也正好看过来,暮思云虽坐一角,但衣服颜色鲜艳,在一群正襟危坐的工装间很是打眼。

    对方还真像是一对夫妻,不过有些熟悉,哪里见过。辛虹池站起来,试探地喊:“思云?”

    “爸!妈!”暮思云也想起来是谁了,她站起来绕过桌子跑过去,一手揽张震庭,一手揽辛虹池。最后又俯在辛虹池怀里又哭又笑。

    “思云!思云,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没和行东一块回去。”

    不问还好,一问,暮思云扑到辛虹池怀里,只哭不笑了。

    “思云,哭什么呢?”秦无畏过来笑着说,“好像是哥欺负你似的,找爸妈哭诉呢。”

    张震庭和秦无畏再次握手互相介绍道:“我是思云的哥哥,秦无畏。”

    “我是思云的爸爸。这是思云的妈妈。”

    “叔叔好!阿姨好!”秦无畏谦恭有礼地打着招呼。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其他的随从人员看着这一家团聚也打着哈哈说着话,刚在紧张到要崩的场面瞬间烟消云散了。

    辛虹池给暮思云抹着泪,思前想后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前一段张行东说他休假了,陪思云考试呢,考完试带思云回去,等他们也忙完了再一块聚聚,这次就不去见他们了。行东早就回去了,却在这里见到思云,看这情形小两口肯定有什么了。

    “是不是行东欺负你了?给妈说说。”

    张震庭说:“先带孩子找个地方洗把脸,再好好给我们说说,思云,要是张行东欺负你了,我第一个不愿意。”

    张震庭做了东道主,大宴秦无畏一行。辛虹池拥着暮思云回房间,问她怎么回事。她自然不实言相告,只把眼睛鼻子都哭红了,仍旧说是想爸妈了,太久没见激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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