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并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病床上,演员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有人告诉她孩子没有,接着崩溃大哭什么的。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暮思云思绪飘忽,但心里清楚。医生给她检查,护士脱去她的衣服,还有护士在门口说家属拿换的衣服过来。只不过那些声音在半空缭绕,医生说对她没胎心了,要做个小手术。

    这句话像隔着屏障,从耳朵里怎么也进不到她心里。她被推到了另一个房间,打了麻药,手术不痛,也很快。一个医生对另一个医生说,出来了。暮思云侧头看看,另一个医生挡住了她的视线,对她说:“这个你们没缘分,就别看了,好好保养,你还年轻,下次再要吧 。”

    暮思云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蜿蜒到了头发里。

    单人病房里,有医生,有护士,还有以前服侍暮思云的阿姨都在忙活。暮思云问:“何阿姨,我哥呢?”

    “他刚才在外面。”

    “请他进来。”

    何阿姨给她整理好,又掩了掩被子出去了。医生护士忙完也都走了。但秦无畏一直没有进来。病房安静,暮思云思绪混乱,身子软软的,一直往下坠。昏昏沉沉间,额头上有只手在拨她的头发。秦无畏俯身看着她:“饿不饿?”

    暮思云看到他,泪喷涌而出,抽噎着悲泣。秦无畏轻轻拍着:“都是哥不好,哥没有照顾好你。”何阿姨过来说:“可不敢哭,把眼睛哭坏了。”秦无畏越发心急,揽起她搂在怀里:“张行东来了。”

    暮思云果然停住了哭声,抬起头看着他,又惊恐地看向门口。

    “人还在飞机上。如果你不想见他,我来替你打发了他。”“不,我要见。”

    秦无畏对他们的这次到来,甚是隆重,连卫青殷看着接他们的一溜豪车一水的黑西装打领带带墨镜的随从都咂舌道:“你够排面啊。”对此,张行东并没放在心上,感叹道:“其实一个人就够了。”

    但这个人直到到了秦无畏家里也没有见到。秦无畏在家热烈欢迎他们,张行东在一众人群中搜索暮思云的身影,很遗憾,没有。

    秦无畏说他去学校接暮思云,卫青殷在楼上楼下转着,最后往张行东身边一坐,感慨:“我也要来一套这样的,这才是豪宅,住不住的再说,看着也赏心悦目呀。”

    张行东只顾思索并没注意听他说什么。他突然想到了司连城,于是拨通他的号码。

    那边说的话,让张行东皱紧了眉头。司连城说,暮思云几天都没去学校了,今天也不在。那秦无畏说去学校接人是怎么回事。卫青殷看张行东神色不对,也听到内容,明白了大概。“藏什么猫腻呢?”

    遇到问题,军人特质发挥了重要作用,两人一致决定主动出击。卫青殷去学校找司连城问个清楚,而张行东直接去了暮成风家里。

    暮成风对他的到来,并不吃惊。嘴上客气着问他的腿怎么了,行动上却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他一个人艰难坐下,不帮一把。张行东依旧保持着小辈该有的微笑和礼节。“爸,思云呢?我来看看她。”

    “无畏公司有份文件,也需要思云签名,无畏带她去外地了。怎么?你们没联系?”暮成风审慎地看他表情。

    “思云手机一直打不通,所以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哦,那你先解释一下这个怎么回事?”暮成风扔给他一个信封。

    看着他和李可茹的照片,张行东笑了,这手段有些拙劣,但成效很大。“我一开始就告诉过思云了,她应该不会相信吧?”

    “思云信不信,我不知道,但她已经试着接受另一份感情了。”暮成风又递过来几张照片。“我本想邮给你的,你恰好来了。”

    “这个男生叫司连城?”张行东指着照片上的男孩问,“我们通过电话。”

    暮成风咳嗽一声:“是的,都是学音乐的,和思云志同道合,挺有才华的一个青年。”

    “那他知道思云结婚了吗?如果知道,破坏军婚他罪加一等。爸,我叫你一声爸,我和思云的婚姻,如果我不同意,没人动得了,谁动谁犯法。我知道你不看好我和思云,但,我希望你给我一段时间,我来证明给你看。”

    “你是在威胁我吗?那是我女儿。没有人比我更在乎她是不是幸福。”

    “她的幸福只能由我来给。”

    张行东从暮成风家里出来,在路口等车的时候点上一支烟,揉揉脑门,明白了暮思云为什么和秦无畏住在一起。

    他又一股作气去拜望岳母李思筝,半路打电话得知,她和秦云图出去旅游了,不在家。他让司机又折返到秦无畏家里。

    等他回去,卫青殷和秦无畏在客厅说话呢,仍不见暮思云。

    “累了,楼上睡觉呢。咱们先吃点东西吧。”秦无畏看出他的困惑解释道。

    卫青殷在秦无畏身后点了点头,给他暗示秦无畏所言不虚。那就先吃饭吧。

    有阿姨端个托盘让秦无畏过目,秦无畏掀开看看:“送上去吧。”

    卫青殷看张行东低头吃饭,置若罔闻,他也就皱了一下眉而已。秦无畏举杯说:“行东身体没法喝酒,你得来点。”

    卫青殷摆手说:“我待会就走,一个战友婚礼,赶着去参加。行东,你回去的时候说一声,咱们一块。”

    张行东和卫青殷交换了一个眼神,淡淡嗯了一声。

    送餐上楼的阿姨,很快下来了,秦无畏又掀开看看,叹口气,自己也不吃了。

    张行东说:“我上去看看吧。”

    暮思云被当一下,当一下的怪异声搅得更加心烦意乱,她叫嚷着蒙住了头。声音却在门外响起了。“思云,我进来了。”

    门却骤然打开了,张行东拄着拐杖立在门口。暮思云愕然呆住。

    “你为什么才来?你怎么才来?”暮思云说的每一个字都似乎被泪水泡过,辛酸苦涩。尝在张行东嘴里,更是锥心刺骨。对不起他说不出口,只轻轻把她拢在胸口,任由她捶打。

    直哭闹到半夜,暮思云终于睡着了。张行东在黑暗里斜靠在床头,手臂酸麻也不舍得动一下。

    张行东往下躺了躺,把暮思云整个人都包在了怀里,轻声说:“搂在怀里才是真实。”

    几天的奔波,张行东温香在怀,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但一睁眼,看到的却是,暮思云离他咫尺看着她,泪水打湿了睫毛,不知哭了多久了。

    “给我说说吧。”张行东抓住她的手,“你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能看不出来,暮思云手上有很多愈合的伤口,刀切的,烫伤的都有,新伤是手背上还有针眼淤青一片,明显是输液后的痕迹。

    暮思云用手指捂住他的唇:“什么都不要问,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学校呢?学业不要了?”

    暮思云轻轻摇了摇头,泪水加速滴落:“离开这里,带我离开这里。”暮思云环住他的腰,泣不成声。

    “好。”

    秦无畏得知这一消息同样震惊,泼起了冷水:“你考虑清楚,你这次去,可是没学业,没事业,完全成了张行东的附庸,女性在婚姻里长久来看独立一些比较好,虽然钱不是问题,但还是要有事做。另外,你爸那态度,你怎么走得了?”

    暮成风当然奔过来竭力阻止:“你们两个不合适,性格不合适,兴趣不合适,那里环境艰苦,你又举目无亲,受了委屈,你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他现在都明目张胆地旧情勾连,你置于何地呢?何苦呢?大好前途不要了,这个人值得你这么付出吗?”

    暮思云静静听着,望着窗外已经钻出芽苞,展开的新绿叶片,说:“你做的事已经奠定了我的婚姻不幸的基石,又何必假惺惺地替我担忧。我不管让自己置于何地,都比在这里,有你的地方感觉幸福万倍。”

    暮成风有些气急败坏:“你的证件在我这里,我已经向警局举报了你,你连火车都坐不了,我看你怎么离开。合该我就应该把你关在家里。让你出不了门。”

    当军用直升机螺旋桨狂虐秦无畏家的草坪时,暮成风为自己没有打开思路而顿足后悔。

    秦无畏眼瞅着那几位背手跨立的几位军人对暮成风说:“爸,你可别怪跟您唱反调,这个我可对付不了。”

    暮思云经过暮成风身边,看也没看一眼,帽子护头走向了直升机。张行东说:“爸,我把我媳妇带走了。有空回来看你们。”暮成风抿紧嘴不看他也一语不发。

    秦无畏拉过张行东说:“这一走,思云没有后路了,但她还有我,你不爱了,也别虐她,告诉我一声,不用你送,我去接她回来。”

    张行东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看他郑重,也不敢不当回事:“放心吧。”

    卫青殷扶着张行东登上飞机,暮思云的身影在门口露了一下脸,她朝秦无畏挥挥手,暮成风手举到半路又放下,转身走了。

    转了几次飞机,暮思云终于回到了她和张行东的家。一回到家,两人都去了医院。暮思云反复低烧,医生说是劳累又受了风寒。张行东是去做复健。刘阿姨被张行东又请了回来。陪在暮思云身边的时候比在他身边的时候多。张行东说,我来回走走,不用人扶也是在锻炼。但现在暮思云想去看妇科,刘阿姨跟着就不方便了。暮思云打发她去接杯热水,自己悄悄去了妇科,医生开了一些益气补血的药,又给她一张打印好的医嘱。暮思云看了一遍,丢在了垃圾桶里。

    张行东的腿还不能下地,躺在床上有医生指导着锻炼肌肉,并说,学会了在家就可以做,不用天天跑来。张行东说,毕竟你们专业,他只是想快点好起来。医生瞅了眼门外的暮思云,笑道,有人侍候着,慢慢恢复,不着急。张行东由于视线原因并不知暮思云在门外,他说,好了,做什么都方便不是。医生笑了,没敢看暮思云,估计想岔了。

    一段时间后,暮思云不再发烧了,脸色也红润起来。张行东在家也能自己做锻炼肌肉的动作了。闲来无事,暮思云从张家大宅取回了小提琴,第一次给张行东拉《梁祝》时,张行东的眼睛亮闪闪的,一整天眼睛都挂在暮思云身上。暮思云躲到风神身边哀叹,自己引来了火,却灭不了。风神依旧认得她,像多年老友。每次喂它,暮思云都蹲着看它吃完还不走,盯着它,在心里和它分享着秘密。张行东不乐意了,隔着窗户喊她进来。

    “媳妇儿,再给我演一遍,那个。”

    暮思云笑了,话都说不全,隔行如隔山呀。暮思云说换一首吧,一天一曲,等我会的给你奏完,你就好了。

    暮思云这次拉的是《春天》,比较欢乐的曲风。暮思云自己也沉浸在春天气息里,放下小提琴,看张行东却是锁着眉头。

    “你刚才拉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放光,或许你不应该放弃这个。”

    暮思云归置着琴,没有说话。门这时响了,刘阿姨去开门,迎进来的是一群张行东的战友。都来瞧病号呢。从他们的言谈中,暮思云也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她在意的节点是,原来那天她是赶着去坐飞机见她,不曾想发生了意外,错失了时间。

    他们略坐一坐也就走了。带的礼品堆在了门口,暮思云看着发呆,张行东说有你想吃的?暮思云回神说:“我想出去几天。”

    她也有朋友,她想自己的朋友了。刚才张行东和朋友大说大笑,好像从没见过那么开心过。另外,张行东她每次经过他身边,他都伸手捞她,捞住就往怀里带。他坐轮椅上,按她坐他腿上。不管从哪开始亲,最后都会来到嘴上。有几次她都听到刘阿姨的动静了,张行东还不松手。前些天碍于她生病,他没有进一步动作,但现在她生病好了,医生的医嘱又摆在那里,她只有想办法逃了。

    张行东略一沉吟就答应了。“能问问去哪里吗?”

    “去我以前支教的学校,小米在那里,我们很久没见了。就是那个帮我给你寄信的人。”

    张行东点点头:“去吧,我让王叔送你。”

    暮思云不快乐,眼睛里不再有光了,除了刚才她提到小米的时候,脸上才有一丝的兴奋光泽。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安静地发呆。不与他主动交流,问什么答什么,没有多余的话。偶尔笑一下,下一秒又抿着嘴唇,目光放空了。晚上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逗弄她,她木然回应,淡淡拒绝。张行东知道硬来只会让她越推越远,不如放手给她更大的空间。

新书推荐: 原始兽世生存实录 穿书后渣男从良了 七零赶海,直播暴富 梦中的月亮 顾问五百岁 你就装吧 重生不做笼中鸟 殿下万万岁 小妾猖狂 万人迷女A在修罗场中反复横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