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书房里摆着一张定制的书桌。纯橡木的,硕大笨重,抽屉有十来个。里面满满的都是他获得的荣誉证书奖章奖状之类的。以前他还翻翻看看,现在不知是年龄大的缘故还是看淡了,坐在这里,以前的成就感荡然无存。有得有失,不能什么都是拔尖的,看他在暮思云这里不就现出了短板。

    李可茹今天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暮思云和一个男的在合奏,抓拍的是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李可茹说男的叫司连城。张行东反而平静了,不动声色地等李可茹继续。李可茹半真半假半吞半吐地说,照片中的男生是她公司员工的一个亲戚,上班看手机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这张照片,见上面有暮思云,就留了心。听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女方父亲介绍的。看穿的衣服,大概就是你住院那个时候吧,还别说,这俊男美女,年龄相当,沉浸在音乐里还真是那么回事。

    张行东笑,开局一张照片,故事全靠编。男的叫司连城,思云的同学,我们通过电话,他放假了还来这里玩呢,都约好了。

    李可茹大笑,我说,不至于呢,你是军人,嫂子知道其中的轻重。

    面对李可茹的大说大笑,张行东说,要不说,还是你对我的事上心,哥谢你啦。

    先撇开司连城不说,他和暮思云的年龄差距,当初认为这不算个问题,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个问题。那天小米来家里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暮思云这个年龄还带着孩子气呢,和小米说话,她们那个年龄流行的词语蹦出来,他就不懂了。他试图理解暮思云这个年龄人的思维,但怎么换角度想也不得其门:他想不出暮思云为什么不高兴?即使收到礼物也只高兴了一会儿。什么原因呢?那个叫卡什么的?还男神?张行东念叨着上网搜了起来。

    暮思云想家,想家里的人,自然是秦无畏承担了这思念。大半夜的被吵醒,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温柔地问:“怎么了思云?”

    “我想你了。”暮思云说。

    秦无畏笑了,也清醒了。两人闲聊一会儿,秦无畏仍没有抓住重点。张行东用错了方法,车房什么的,物质方面动摇不了暮思云。他诱问道:“张行东在做什么呢?”

    “在书房忙的吧。”暮思云叹口气,“哥,我真想你了,想回去看看你。”

    秦无畏听得皱起了眉:居然想回来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有时间吗?要不,我去接你?”

    暮思云又叹口气:“我就说说,想想。”

    “该回就回,想回就回,别委屈了自己。”秦无畏说了,那边没声音了,看看手机还在通话中,他喊了声思云,又屏息听了听,没听到什么。过了一会儿,暮思云沙哑的声音传来:“困了,挂了啊。”那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第二天暮思云去学校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她找了墨镜戴上。张行东不乐意了:“这是怕人认出来?”本来是牵她的手,瞬间改为搂肩了。暮思云挣几下,他一身军装,本就醒目,现在又是逆着人群,明目张胆勾肩搭背。侧目的人越来越多了。

    “校园里注意一下影响。”

    “你们校规规定不可以搂自己媳妇吗?”他故意提高音量。

    暮思云气得脸都红了:“张行东,你松开我!”

    张行东松开了,暮思云气鼓鼓地走了。张行东几步跟上,抓住她的手:“媳妇,等我一等,我腿疼。”

    暮思云甩不掉他的手,脚步也慢了。张行东绷不住上扬的嘴角,怕被她看到,扭头看向别处。

    “你上次怎么不和爸妈一起来?”

    “我怕别人误会我是你哥。”

    暮思云笑了,这给了她灵感,遇到认识的人打招呼的时候,她就说张行东是她哥。路楠楠说一听张行东只是她哥哥,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张行东说:“结婚前就喊我哥,结婚后改不掉了,也就叫着吧。”说着还捏了捏暮思云的手,斜她一眼。暮思云调皮笑着,推张行东离开:“我送到了,你走吧。”

    张行东晃她:“你不送送我?”

    路楠楠牙酸似的笑着躲开了。张行东趁没人拥着她在她额上啄了几下,又细细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她一心二用,边听边想,为什么在家乡的学校里,独自一人那么久,没有这种怅然若失无着无落的感觉。张行东还在说着什么,她突然抱住他,抵住他胸口。张行东停住了,迟疑一秒,拍了拍她的后背:“舍不得我走了?”

    暮思云含糊地嗯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肩窝,又推他,张行东反而拥紧:“我忙完来接你。”

    暮思云没有出声,他曾这样许诺过,但食言了。

    从分别后,暮思云陷入心神不宁无法自拔。路楠楠说她像没了魂。张行东就在这时候来了封信,里面是一张卡普松演奏会的门票的凭据。暮思云捂住嘴,笑声在喉咙里响起来。

    她雀跃地跟周教授请假,周教授说机会难得并嘱咐她认真听,回来给她说说心得。

    暮思云边订机票边收拾行囊直奔机场,到登机的时候,暮思云才想起来得给张行东说一声,文字结尾她又加了一个亲亲的卡通图。他没有回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她有过独自外出的经验,一切都还算顺利。即使有孤单落寞的感觉,也被即将亲眼见到卡神亲耳听到卡神的声音而激动得忘乎所以了。演奏会结束,她跟着人群出来,三三两两的人,只她自己形单影只,她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怅然若失是喜悦无人分享。预定的酒店房间在高层,暮思云打开窗户吹风,楼下的喧嚣隐约传上来,流动的五彩灯光璀璨耀眼,繁华热闹又是别样风景。暮思云先给张行东发个信息探探路,果真又没回。那就是在忙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手机响了。张行东来电。“吵醒你了吧?听过了?怎么样?”

    暮思云翻了个身,带着刚醒的慵懒和他絮絮说着。

    张行东问:“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我想买几身演出服,再添点护肤品。你需要什么?”他投之以桃,她要报之以李。

    张行东笑了,居然想到他了。“什么都不需要,配置的有。”

    暮思云想了一会儿:“手表呢?”

    “这个不违规,但很少用到,我们有哨。”

    她又说了几个,张行东真心感慨:“对我有这个心,比什么礼物都好。”

    暮思云心潮涌动,一些话语就在唇齿间,她咬着唇终没有说出来。张行东催促她挂了电话,接着睡觉。她却毫无睡意,一股要给张行东写封信的冲动一直充斥着她的大脑。

    她用眉笔在纸巾上画了几幅图,趁着这股子劲儿在,叫来了客房服务,叮嘱她明天按这个地址把信寄出去。后半夜,暮思云就在把信要回来和不要回信之间反复挣扎,最后安慰自己道,现在谁写信呢?那个服务员听她说寄信脸上的错愕都掩饰不住,也并不一定照章办事吧。

    第二天,暮思云一早退了房,硬着心肠快步离了这里。逛商场的时候,买了自己需要的,还特意留意了男士的用品。墨镜手表钢笔,她能想到的不违规他又能用得上的她都买了。

    两人的东西几袋子呢,带着上飞机麻烦,她干脆分两开邮了回去。

    她回去了,东西还没到呢。理论课很乏味,但教授风趣幽默,听来也不觉枯燥。暮思云手托着腮看着讲台,被同学们的哄笑声惊醒,不知笑的是什么,再看自己笔记,七零八落的。路楠楠推过来自己的本子:“想你老公的吧?都痴了。”

    补完笔记,教室里空无一人了。她郁郁走回去。出了校门,果真又看到刘姨还守在路口。张行东有天打电话说以后她可以回家住,方便刘阿姨照顾她。住宿舍真没有住家里舒服,何况刘阿姨对她是无微不至。学校离家百十米的距离,刘阿姨也每每站在路口目接目送。她已经走到刘阿姨身边了,刘阿姨还朝她身后望望。到家后,门口桌子上多了个手提袋,饭桌上摆了三副碗筷。“今天有客人吗?”暮思云疑惑道。

    刘阿姨说:“没有,是,行东回来了。”

    “张行东!”暮思云叫着。

    刘阿姨又说:“他说出去一趟,我以为是去接你的,可能有别的事吧。”

    暮思云不以为意。给他打电话,没接。她洗手吃饭,许久未吃家乡的饭,一吃又吃多了。暮思云回到学校操场遛一圈,看看时间,又给张行东打过去,这次却是关机了。

    操场上有人在弹琴,有人在跳舞。乐器她认识,路楠楠教她认的:琴筒像个碗的是艾捷克。舞是维族舞,舞者在特别灵活地动脖子。围着的人在和着拍子拍着手。暮思云突然想起了她也曾这样欢快地跳着,牵引着张行东的目光。

    她笑了笑,又走了两圈回家去,张行东还没有回来。她抚抚另一个枕头,好像两人还没有在这里同床共枕过。她睡不着,又不知道张行东去了哪里。能知道他行踪的人?问问卫青殷吧。

    卫青殷不在本地,笑嘻嘻地和她开玩笑扯闲话。又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东子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也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事。”

    挂了电话,她又觉得没意思,这是在做什么呀,跟查岗似的。

    半夜了,她还毫无睡意。听门似乎响了,她跑过去开门,却看刘阿姨在走廊里握着手机来回走着。  “刘阿姨,怎么了?”

    “是大宅的管家说,东子被送回大宅了,喝醉了。”

    暮思云随口问道:“谁送的?”

    刘阿姨一脸为难,却又勉强笑着说:“是李小姐。”

    暮思云赶到张家大宅时,张行东正处于醉酒后的失态中,李可茹拉着往屋子里拽,张行东踉踉跄跄往外走,嘴里还喃喃道:“我要找我媳妇,我去问个清楚,不是这里,我找她去。”其他人也是干围着,拿毛巾,拿衣服,端着水,估计是被张行东喝斥过的,都不敢上前。

    “张行东,你喝酒了?”

    暮思云清清亮亮的声音让张行东的脑子瞬间清明了。

    他瘦了,脸色有些憔悴又有醉后的通红,望向她的眼睛变化莫测。暮思云有些心疼他,走近,问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张行东甩开李可茹,一步跨过来,精准地捏住她的下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有心吗?你的心什么做的?啊!”

    他的气息喷在暮思云的脸上,他猩红的眉眼,脸颊,颤抖的声音,嘴唇,头发,在她的泪光里成了虚影。她担心的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她闭上眼睛,认命地承受这一切。

    张行东没有得到她的回答,更如火上浇油,手往下移,握住她的脖子晃着,喊着:“暮思云,你当我是什么!你说话!”

    众人一开始是吓傻了,待反应过来,都七手八脚地来拉张行东,刘阿姨来掰张行东的手:“快松开,思云要晕过去了。”

    张行东惊醒了,倏地松开了手,暮思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张行东待要去看,众人以为他又要怎样,四五个人死命拉着,把他架走了。

    暮思云没有晕,她手撑着地,对刘阿姨气若游丝地说:“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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