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响起。
墨绿头发的少年匆忙伸手，拦住一个从二年8班里出来的同学。
听他嘴里吐出“结城绘梨”这个名字，女同学一边把弄着胸前的麻花辫，好整以暇地盯着学弟，粉色美瞳里尽是玩味。
长谷川真纪，本来是来8班凑个热闹，听说今早她们球队的主力上演“美救英雄”，被一个外校的疯子打伤了。
啧啧啧，想必这位就是男主了吧。
长得挺帅，就是有点矮。
原来结城喜欢年下小奶狗。
长谷川摸着下巴想到，好心决定帮他，冲班级里大喊：“结城——你家小学弟来找你了！！！”
振聋发聩，余音绕梁。
班里班外的人安静了一会儿，随即爆发出强烈的起哄声，噢——
叶然唰得起身，在全班同学看戏的目光下，她向长谷川冲过去，长谷川回她一个“不客气”的眼神，一溜烟儿跑了。
她追到门口，抬眼，越前有点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瞥开猫眸，伸手将一个塑料袋举到她眼前。
叶然一愣。
“给你的。”他闷闷道。
她接过袋子，里面是几支花花绿绿的药膏，上面日文标注着治愈外伤、祛疤等效用。
“你从哪里...等等，你跑到校外去了？”她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少年的黑睫颤了下。
他明明知道，学长们偏向由协会干预暴力事件是对的，但内心深处却无法平静和释怀。
从社办出来后，他径直出了校门，打算亲手向亚久津报仇。可他在外面绕了很久，不禁没找到人，还错过了上午的课。
直到看见了一家药店，联想到结城的伤口。
蒙在心头的愤怒倏然一轻，脑子还没动，身体已经自动进去，问店员买了这些东西。
“对了，你明天有空吗？”
看向那双和卡鲁宾一样的蓝眼，他动了动喉结，鬼使神差问道。
“明天我有事。”叶然立即否定。
被拒绝了...
他眸光一暗，思考起上次桃城前辈邀请她，究竟是怎么成功的？明明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自己和她熟悉。
嗯...好像是嬉皮笑脸+自来熟。
“欸..什么特别的事？”琥珀眸故作好奇。
“准备都大赛呀，我和社员约好，周末去俱乐部给她们特训。”叶然实话实说，毕竟她真有正经事。
他挑眉：“你才刚受伤。”
“小伤而已，又不是断手断脚。”
见到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竟有些无奈，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女孩。但很快他就有了新想法。
“要助教吗？教人打网球，我还蛮擅长的。”他理所当然道，隽朗的脸上没有丝毫心虚。
叶然不信他这套，毕竟亲自体会过他的毒舌。
“不合适！她们都是女生，要温柔一点的。”
“温柔吗，懂了。”
龙马微微点头。
你、你懂啥啦?
叶然和他四目相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静静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唇角翘起笑容不再是挑衅，而是纯粹柔和的笑。
“你真打算帮忙？”叶然咽了咽口水，再次强调：“教实力差距过大的人，一点也不有趣，过程很枯燥的。”
“你做教练的还不能骂人家‘笨’，要有耐心地一遍遍教。”越前一看就是很怕麻烦的家伙，听到这里，估计不会想来了。
可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像是思考，然后肯定地点头。“没问题。”
以往冷脸又臭屁的少年，做出眉眼温和的样子，颇具杀伤力——让她大受震撼。
趁她呆愣时，他乘胜追击，“什么时候？”
“啊...希望之森俱乐部，上午十点半。”
*
越前南次郎手拿报纸，斜躺在榻榻米上。脚逢夹着逗猫棒不停地晃悠，边看报边逗卡鲁宾玩。
后面的电视机播放着网球比赛。
此时儿子走了下来，经过他身边，少年音响起，毫无波澜：“我去外面打球了。”
大叔随口应了声，眼皮懒懒抬起。
不看不要紧，一看大叔整个人瞬间坐了起来。
“你...你穿得什么玩意？！”
少年摸了摸头上的发带，琥珀瞳看向他：“很正常的运动衫啊。”
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南次郎瞪着他一身崭新的网球服，这是以前他美国朋友送的，这小子嫌花哨，压在衣柜底一次都没穿过！
今天破天荒地穿出来了。
一定有情况！
南次郎鬼鬼祟祟地猫在门口，目送他离去，刚想跟出去，却被叫住：“叔叔，你在干什么呢？”
“哼我怀疑龙马谈恋爱了！”
大叔扭过头，分析地头头是道：“昨儿我问起上次他赢回来的网球去哪了，这小子一脸便秘样，吞吞唔唔才说送人，绝对是心虚。”
菜菜子眼睛弯弯，笑话大叔，“谁初次会送一堆用过的网球给女孩子呀？”
话刚脱口，两人一愣住了。
南次郎一拍大腿——那小子...真干得出来！
*
晴朗的天气，没有太燥热，微风轻拂过球场边的树木，树影婆娑，嫩绿的叶子沙沙作响。
“你们看什么呢？”虎桥好奇地看向在一边叽叽喳喳的一年级女生。
“哦我们在猜隔壁球场的谁会赢。”
小鹰和她同班的赤月笑嘻嘻道。
“我赌那个黄发带的男人，他的装备好专业，看起来就像个高手。”
“那到未必，黑衣男的气场一看就是高手独有。”
听着她们的讨论，坐在遮阳伞下的叶然支着下颚，笑而不语。虎桥看了看手表。这些家伙不会忘记今天的正事了吧？
“结城，你说有今天有人会帮忙？”虎桥问。
“没错，他应该在路上了。”
注意到她说的是“他”，虎桥有些好奇，想多问一句对方的身份，可叶然的注意力已经被两个争论得谁也不服谁的小姑娘转移。
她莞尔一笑，凑到两人中间。
“我说黑衣男是高手，信不信？”
“为什么——”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
叶然眉间一动，在她前半生的职业生涯里，见过太过球员，她甚至不用看他们比赛，单从对方的身形举止，穿衣用具，就能大致判断一个人的网球实力。
“你们看那个黑衣男，肤色黝黑，身材偏瘦，大腿却很健壮，走路的重心在屁股上，球拍有明显的训练磨痕，拎着一大瓶2升的水...”
“目光很冷静，没有废话，休息时也会观察别人打球。”
叶然摸着下巴，肯定道：“他应该是专业的，不然就真心热爱网球，练得很苦的业余球员。”
然后，她略带调侃道：
“至于黄发带...周身都是球星同款，带着专业发带、护腕，七八支五颜六色的新款球拍。”
“眼睛四处看瞟，皮肤白白的，在场地里来回乱串，逮着谁跟谁聊——这种人一般是玩器材的收集党，实力不咋样，厉害在社交泡妹......”
叶然被人扯了扯袖子。
小鹰一脸尴尬地示意她回头看。
不知何时，墨发少年出现在她们身后不远，一身鲜艳的球星同款球衣，头上FILA球帽替换成专业发带，手上脚上戴着崭新的护腕护膝。
就连白球鞋都是亮晶晶，一尘不染的。
叶然胸口一窒，打死没想到，他今天会穿成这个骚包样子。
他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
抿唇，然后，若无其事道：“Hey。”
恍然间，众人似乎听到天空中乌鸦的叫声：
嘎...嘎...嘎...
*
“介绍一下，越前同学，这是几位是赤月、长谷川和森本，拜托你负责她们的击球练习......”
虎桥一脸镇定地将部员分成两组，根据实力区分，越前负责新手的那组。剩下她和小鹰跟叶然进行进阶的训练。
虽然男网社的越前教她们几位绰绰有余，但虎桥还是有点担忧，往隔壁走去时，她问：“结城，越前君来真的没问题吗？”
“专业方面他没问题。”
只是——
叶然扬了扬下巴，虽说那个臭屁小孩答应她，会对她们会温柔一点，但以他的个性，教别人网球时，真的能忍住不阴阳怪气吗？
呃，希望她们都不是玻璃心。
“我先来！我先来！”赤月巴自高奋勇，她、小鹰还有越前都是同一班的同学，自然比其他人更放得开些。
龙马眉目淡淡，“那让我先看看你们的动作。”
他下手开球，不快不慢地送到网对面，赤月元气十足地“嘿”地打过去，他原地没动，拍面稍稍倾斜，精准地改变了方向。
小姑娘披在肩上的深蓝发扬起，转向去追，她跑得挺快，四肢灵活的像个小猴子。
两人拉锯了三、四拍，她不小心打出界了。
龙马侧着平静的面孔，脑内纠结了下，最后将“你不要像头野猴子地用力乱抡”的评价，改成：“下次力量要收一点。”
“请、请多指教...”轮到下一个，森本有点紧张。
她本就没有赤月的运动细胞，连连丢了几个球，四肢僵硬到不协调。
龙马轻轻呼了口气，耐心道：“慢慢习惯就好。”
...
太阳正当头顶。
隔壁球场，练习完战术组合的进阶组走出来，远远看见小少年一脸专业，语气平静，跟姑娘们讲解。
“你们太注重手上的动作了，而真正需要提升的是脚步。”
叶然眉梢一挑。
本以为越前没说哭她们就很好了，没想到...她们相处得还挺融洽？看来他不是情商不行，只是平日里懒得这样做罢了。
琥珀眸几乎同一时刻瞟到了她，嗓音顿一下，回眸看向女生，淡淡道：“可以休息了。”
耶！三人发出解脱般的欢呼。
她们像小兽一样四散而去，喝水的喝水，擦防晒的擦防晒，上厕所的上厕所。
“做教练感觉怎么样？”叶然漾着微笑。
他走到叶然坐的长椅边，在另一端默默坐下。
“还行吧，伤口还疼吗？”
前一句是回答，后一句是反问。
“没事。”叶然转眸看向他的侧颜，突然道：“你是因为想感谢我，所以才来做教练的？”
不然也没有其它理由。
他轻轻瞥她，对上那双澄明的蓝色眼睛后，目光陡然收回。他忘记今天带着是发带，想拉帽檐的手扑了个空，于是尴尬地放了下来。
“嗯。”
他哼了声，带着淡淡的鼻音。
虽然知道自己此举不是“感谢她”，但那种不单纯的感情，还不能让她明白。
叶然的瞳孔动了动。
看不出，他冷漠的外表下，还挺重情意。
这倒挺加分的，在她看来，想成为一名伟大优秀的运动员，人品和球品一样重要。
两人闪动着各自的小心思，接着聊下去，讨论到她们社团的教练和前辈时，龙马侧耳听着她的吐槽，也会认同点头，气氛恰好。
“喂——我说你们...”
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长谷川如幽灵般出现在他们中间，眯眼道：“该不会在交往吧？”
害！两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特别是越前心中有鬼，将脸完全扭到了另一侧。
“当然不是！”叶然正气凛然瞪她。
“诶可我听别人说越前同学很总是独来独往很高冷的，没有关系他干嘛来教我们？”长谷川一副不好糊弄的样子，贴到她的面前。
“那是因为他是我妈的师兄的儿子。”
叶然觉得很拗口，简化道：
“算是弟弟吧。”
...
“我回来了。”
少年拉开屋门，脱鞋，沉着脸往里走去。
客厅，看报的南次郎掀开报纸，吁气感叹：“诶呀呀，果然如此~雄性动物到了□□的季节就会变得华丽~”
故意拉长的尾音，似意有所指。
大叔余光瞥见，儿子的琥珀色猫瞳瞪了他一眼，他立即贱兮兮地转头道：“我可别没说你，我正在看动物世界呢！”
说罢，指了指电视屏幕。
龙马根本懒得理他，噔噔蹬，爬上楼梯。
楼下的大叔竖着耳朵，听到他嘭的关门声，摇了摇头。看这小子的情路不顺呀，说不定是被女生拒绝了。
而倒在床上的少年，用手臂挡住眼睛，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她的话：“算是弟弟吧...”
他自嘲般，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