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闻之色变的期末考在六月收尾，七月，携着丝雨的风吹走盘踞在球场上的热浪，标志着学生时代里，最让学生欢欣向往的暑假正慢慢靠近。
自从期末的成绩单发下，课堂上的氛围就变得异常浮躁且吵闹。
除了那种年纪前十的书呆子仍能耐心地做笔记，其余人谁还有心思学习？众人在座位上交头接耳，嬉戏打闹，好奇地询问其他人假期的计划。
讲台上的老师看着这群吵闹不休的孩子，沾满粉笔末的手，抚摸了下日渐后移的发际线。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反正都要放假了，随他们去吧。
...
倾斜的阳光透过窗和洁白的纱帘，温柔地笼在后排托腮的少女身上，与之灿金发色的完美融合，让她像光芒里的女神一样。
老师被这副画面突然晃了眼，目光停顿了一瞬，见她粉色的唇边微微漾起笑，本想叫班长去他办公室里取暑假作业的，此刻舌头猛地打了一个急转弯。
“...结城绘梨！”
“...”
全班安静的注视下，呆愣的叶然有些迟钝地站起来。
藤中老师很是得意地挑起了眉。
假装听课，实则开小差的被他识破了吧哈哈！
以他过往丰富的教学经验，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能在面对物理题的同时还能笑得出来，包括他自己。
藤中故作严肃的出声，实际嘴角快咧到耳边。
“下课到我办公室...！”
**
叶然忐忑地敲开教职工室的门。
本以为即将面对的是师长严厉的批评教育，谁知打开大门的那一刻，办公室内，众人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公共的桌上还摆着许多点心和饮料，气氛像过节一样轻松。
要放假了，老师们也乐的不行。
但不能让班上的小兔崽子们太放肆，所以在课上必须保留些严肃。
“诶...你不是8班的....结城同学？”
双手捧着大麦茶的女老师看见了她，突然一愣。
“结城同学？！”
“啊是今年转来的新生，英语期末满分的那个！”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8班的英语老师，也是一个快保不住发际线的中年大叔。
教英语的山田脸色红润泛光，略带着小骄傲地昂头。另一旁戴眼镜的教师收起手上报纸，“啪”的盖在桌面上。
那人不禁调侃笑道：“能文能武啊...我们这儿又多了一个女版手冢君！”
所有人把惊讶的视线投向他，叶然此时借着绘梨的好视力，看见版面上的标题：“青学女网部关东得胜，突破历史！！！”
照片是金发少女击球的瞬间，自信笃定的眼神，汗水被甩到空中，折射耀目的阳光。
拍得不错。
但小标题是不是太过引战了？【顶尖精英二代的大失败？！平民中诞生的天才少女——】
叶然眯眼看清这篇报道的记者：芝纱织。
脑海里浮光掠影般闪过一个人，是那个和自己合过照、冒冒失失的新人记者？
她无奈扶额，这都在搞什么呀？
...
她充分怀疑藤中把她叫到办公室，是为了让她现场演说，满足众位不在场人士的好奇心。
于是在被各位“听众”老师们投喂了果汁饮料，还有数不清的零食和水果后，她终于抱着全班的暑假作业走了出来......
“嗝。”
放学铃响起，她打了个饱嗝，从班级架轻路熟地走到网球场。
大赛后的正常调息，球场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正在热身。
叶然看了眼隔壁安静的男网社，忽然想起来前不久，桃城与越前分别光明正大或有意无意地提起过——这几天青学所有的正选请假，飞去德国看望手冢了。
哎，说到手冢...
叶然忍不住回想起男网关东第一场对战冰帝的比赛。
她很想把那个长相、性格甚至球技都类似未婚夫的男人踢出脑海，俗话说的好，乱我心者，断不可留——
“虎桥你说什么？！去冰帝探查敌情——？！”
三秒破功，叶然差点将吃进去的零食果汁吐到她脸上。
“不要忘了！我还记着都大赛的仇呢！”拆掉绷带后，虎桥似乎比以前还要斗志勃勃，瞪着态度“松懈”的众人，她蹙眉一字一顿道：
“关东大赛上，冰帝2:3输给绿山，很大原因是初二的王牌鸟取直美的手臂在赛前受伤了。”
“但是，全国大会上，冰帝一定会拿出最强的阵容！”
“对于曾击败过我们的对手，我们必须保持100%的谨慎，从头至尾的认真研究。”
“你们...谁愿意做一次间谍？！”
半空中，飞雀吱吱盘旋。
六个女孩听到“做间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其实虎桥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啊...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叶然抵着下巴思考时，赤月兴奋地举起并且摇晃着手。
“我！我！我想去冰帝！”
“你？”虎桥淡淡瞥了一眼，然后摇头：“不行。”
赤月惨遭打击：“为什么！”
“你实在太跳脱了，没有间谍的潜质。”虎桥毫不客气地揭露：“而且小巴，你确定不是想跑出去玩？”
赤月吐了下舌头，她确实打着“参观传说中的贵族土豪学校”的想法，顺带找直美酱玩。
可恶啊，怎么能说服学姐，然后光明正大地出去玩啊！
女孩救助的眼神往四周乱瞟——南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眼里对“做间谍”没有半分兴趣；森本紧张摆手的样子生怕部长选她；长谷川枕着双臂，好像有一点点趣味......
“我去！”
她们齐刷刷看向出声的叶然。
肃穆的神情，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虎桥看见她举手，脸上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哈哈，其实她心里最早的人选就是结城，她那细致入微、解读对手的观察力，去当情报探子最合适不过了。
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叶然转过头，赤月此刻用流浪小狗般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
“结城学姐......”
好吧好吧。叶然扶额，转脸向虎桥申请：
“再带一个人！”
**
冰帝学园。
第一次见识到那样庞大壮观，且容纳1000个观众也不在话下的网球场，青学的两人把“震撼到了”写在脸上。
这可是私立学校啊喂！
校董们到底多有钱，才能让这里比许多职业250、500级的比赛场地都要豪气！
看台上的赤月惊愕地发出类似“土拨鼠的尖叫”。
原本她俩青绿色的校服在冰帝就够扎眼了，现在更是引来不少路过学生的奇怪目光，打量着她们窃窃私语——
“我们做间谍的本来就要低调...小巴你不能把我们弄成众矢之的！”
“可是...”赤月巴瞪着眼睛，指向那边的球场，“我看见——鸟取桑好像和什么人吵起来了！”
...
“无论如何，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
“你应该知道冰帝的规矩吧？一旦失败就没有机会了。”
顶着监督眼神的巨大压力，她咬着下半唇，一字一顿说：“但、但是，刚才的比赛我赢了前辈！”
“冰帝的女生里面我还是No.1！”
眼前西装革履且英俊的男人却依旧冷漠，不留情面道：“我会将输给你的那家伙一并开除正选。”
“总之，输过一次的人就没有用了，无论是谁都一样。”
她出声：“怎么能...！”
“而且从根本上说，你因为受伤离队，特招生的资格已被取消，你在冰帝上学的期限到这个月为止！”
“请你马上离开。”
那一瞬间，鸟取似乎用尽身体内全部的勇气，拦住转身欲走的榊太郎。
她提高声量，让不远处鬼祟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我已经痊愈了！在选拔赛上也展现了我的实力！请您在给我一次机会！”
少女含泪眸子变得无比坚定，可惜，她无法打动这位“铁血”监督一分一毫。
“真啰嗦...”
薄唇微动，他低垂的眼眸里写满不耐。
他榊太郎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改变！若是朝令夕改，以后还有谁会敬畏冰帝正选的位置？
...
“真是的，看不下去了！！！”
叶然转头看向声音压抑着不忿的赤月，眨眼间，她如一只野猴子般敏捷地跳过围栏，跑到人家的球场上。
“我说！鸟取不是已经恢复到打赢前辈的水平了吗！”
“诶！赤月？”鸟取目光一颤。
榊监督斜睨着这个大喊大叫的女孩。
一心伸张正义的小巴根本没注意到，他眼眸里缓慢聚集的危险冰棱，继续愤愤不平道：
“剥夺体育特招生的资格也太过分了吧！”
“冰帝的教练这么牛吗？！”
鸟取的神情已经完全呆滞了，胆敢这样跟榊太郎讲话的，放眼整个冰帝，也就她这唯一一位勇士。
窝在暗角里的叶然捂脸叹气，今天的间谍任务，算是完球了。
“...把她赶出去，包括鸟取。”
榊面无表情，似乎面对赤月这样的小虾米，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时间。
从西服裤袋里伸出筋节分明的手，指向一旁沉默无言的人，叶然这才注意到那边还站着个身形高大且壮硕的男生，一张无表情的保镖脸，看起来武力值就特别高的样子。
大事不妙！
赤月的性格不会轻易放弃，但如果她真和对面男生起了冲突，那......
“你没听到吗，桦地，把她们赶出去！”
榊再次开口催促，脸上的不耐愈发明显，但被叫做“桦地”的家伙就像愣住了般，原地没动。
“慢着！我有话要说——”
叶然从围栏后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上前。鸟取震惊之余，讲话变得磕磕绊绊，“结城...？你、你怎么也......”
看着无端端又跳出来了一个家伙，榊监督的脸色是彻底阴沉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极度危险的口吻，但这种程度还威吓不倒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职业级运动员。
叶然整理了下思绪，冷静与榊的眼睛对视：“单纯以一场胜负来评估球员全部的价值，只关注结果，而忽略球员成长的过程，这不仅非常片面，还是我见过最烂的规则！”
“在成为冠军前，谁不是实力平平的普通人？”
“就连三巨头都输过不少球，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百战百胜？”
“失败和成功一样都是球员生命的基石。你身为监督，一味否定球员的失败，却不教他们如何正视这些生命里无可避免的东西——就等于抽走了部分地基，那些座高楼注定摇摇欲坠，永不稳妥！”
微风吹起青绿色的裙裾，少女如一支不折的青竹，灰蓝色的眼眸明亮到逼人。
赤月颤抖着双腿十分兴奋。
鸟取直美整个人都在风里石化了。
她错了，赤月不是唯一的勇士。
大佬您才是啊啊啊啊啊！
竟然教育起了榊监督....鸟取似乎感觉到了监督身上散发的气势，扭曲了空气，脸色不由变白三分。
榊监督眉间皱成深壑：“桦地——”
不！这件事跟她们没有关系。
一切的处罚都由她自己承担，就算是被退学——
“喂，鸟取。”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突然打断众人，这略带倨傲的口吻，耳熟得令叶然感觉到背后酥麻的有一只千足虫爬过，身体不着痕迹地震了震。
年轻男人高视阔步，驼色笔挺的西式校服衬托出修长完美的身形，皮鞋锃亮。经过叶然的一瞬间，眸光没有为她倾斜的丝毫意思，却不动声色间，将人完完全全地挡在身后。
他环手在胸前，海洋似的蓝眸微垂，平静地盯着鸟取。
“你之前因为受伤，退出网球社了吧？”
鸟取似乎认命地耷拉下脑袋。
叶然有点震惊地瞪着他的后背，迹部景吾...他想干嘛？
他嘴角扯起极不明显的弧度，继而语气平稳地说：“然后你痊愈了，重新提交了入部申请书，对不对？”
鸟取抬头：“诶？”
“是这样没错吧？”迹部忽地加重了语气。
“是...是的。”
“啊嗯，就是这么回事~监督，这家伙是新加入的，还没有输过，所以不算违背规则！”
他语出惊人，在场众人无不被他的逻辑绕了进去，陷入长久的沉默。
而下一秒，迹部向身前的男人微微颔首，诚恳道：“...我拜托您了。”
“...”
榊：“...随你便吧。”
监督退后了一步，鸟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转为惊喜道：“谢、谢谢教练！”
身后，如同石头柱子的桦地也突然“wushi~”了声。
待榊太郎走后，他轻轻挑起眉头，侧过脸，看着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叶然，压低音而短促一笑。
“不害怕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吗？特意让这么强劲的对手复活......”
赤月偷偷朝他做了个鬼脸。
叶然的心神却依然锁定在那双海洋般的眸子里。
明明是他高高在上的投下目光，在那一刻却像被什么烫了下，率先移走了视线，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
“你们路过......是来侦查的吗？”
“...”
“是啊！”
赤月这孩子太实诚，她根本拦都拦不住。
叶然清晰望见迹部眼角下的泪痣微微抖了下，他可能从来没见过这么诚实的“间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