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据报道,年轻企业家乔木生,今日对外公布正式入股娱乐板块,成为利连娱乐最大股东。

    据悉,乔先生此前以科技发家,23岁创立乔林科技有限公司,四年内以主研发机械先进技术一跃成为行业顶层,如今首次涉猎娱乐行业,在界内备受关注。】

    画店前台桌面,微微生锈的老式收音机压在一本尚未拆封的经济杂志上,沙沙报道着今日时事。

    “桑榆非晚”画店并不大,60平方左右,架子从厅内隔开,两边画风很是不同。

    一边沙滩树林朝阳落日欣欣向荣。

    一边古巷废墟枯草大漠无望黑夜。

    “小榆,这个乔木生,我没记错的话,是你高中同学吧?”

    妈妈坐在前台,腿上盖着大块十字绣,捻着针线动作娴熟。

    背后墙上悬着一把亮得反光的击剑。

    听收音机是桑榆妈妈的习惯,以前每天清晨陪着桑榆爸爸打开财经播报,方便观察市场最新动向。

    这么一问反倒是提醒了桑榆,她放下手里泛旧的调色盘,推着黑色禁锢的轮椅去往桌前,漠然扫了一眼杂志封面那张棱骨分明的脸。

    别说是财经频道,即使是娱乐频道,也能争个一二。

    就是旁边赫然写着:乔木生。

    叹了口气将它从底下抽出,反盖在桌子上,朝妈妈勉强微笑“嗯”了一声,才又往画架前转身。

    后方传来妈妈轻柔的交代声:“小榆,我去买花,待会儿回来接你一起去看爸爸。”

    她回得很甜:“好。”

    妈妈脱下腰上染得五颜六色的灰色围裙,拍了拍手。褶皱黑色皮革包挎在她知书达礼的肩膀上,桑榆内心不自觉紧了一番。

    妈妈检查一遍店里的重物摆放情况离开,桑榆嘴角才疲惫耷拉下来。

    手指重新梳理一番散落的长发,抓起一根绿色铅笔简单绕了两圈,就将长发们安排得规规矩矩。

    望着镜子里仿佛被吸干精气神的脸颊,想着以前站在乔木生旁边也算男才女貌,如今啊,撇了眼反盖在桌上的杂志,桑榆叹了叹气。

    才刚拿起调色板和画笔,便望见店门口就来了客人。

    是一个高中女生,桑榆扫了一眼,深蓝色校服黑框眼镜,斯斯文文,应当是个乖孩子,她门口张望半晌,小步子半天才挪动进来,估摸着比自己胆怯些,桑榆没有打扰,任由她自己看看。

    女生环视一圈店内情况扭捏走到她旁边凑近画架上,望着正在进行的半成品一脸天真夸着:“姐姐,你画得真好看。”

    桑榆哼唧礼貌应了声“谢谢。”便专注在画纸上,免得她不自在。

    女生蚊子般的询问声,支支吾吾道:“姐姐…我看店门口说可以自定义人物画,你…可不可以帮我画一画我的偶像呀…”

    桑榆转头,看得女生推了推眼镜局促了些。

    听是生意上门立刻放下画笔,她眼里硬着头皮闪了些年轻的光影,毕竟现在需要钱,对每个客户都该有相应的服务方式。

    “可以啊,你想画谁?”

    “岳连!”

    女孩迅速嘴角上扬,骄傲的音调混合星星眼一同刺激着桑榆太阳穴,让她脑内响出一阵尖锐嗡鸣,像是激发了什么自我防御机制般,听不进后面的话语。

    女孩提起岳连更是打了鸡血,语气充满力量,夸赞更是滔滔不绝。

    “我可喜欢他了!他性格好讲话温柔还很有礼貌,而且好帅!我上学的动力就是他!我还要考去北京见他!姐姐…”

    “姐姐?”

    “啊?”

    听得桑榆还真以为岳连如此优秀,差点就信了,被喊回神赶紧摇摇头清醒一下。

    勉强笑脸相迎:“噢,可以,给我看看你选的图片吧,还有你的要求。”

    想着钱难挣屎难吃,这年头背景故事一抹,狗都能是深情惹人怜的正义偶像了。

    小女孩察觉不到桑榆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忙着打开手机满脸期待朝她展示。

    照片上的岳连一身白色丝绸,上衣飞舞的羽毛和他白皙的脸融为一体,俨然一副干净模样,连面孔都是劝人为善的天使感。

    真是能装啊,桑榆内心咒骂一声,脸上依旧微笑,秉承着为上帝服务宗旨礼貌开口:“可以,价格表选一下,过两天来取吧。”

    “好!谢谢姐姐!”

    ………

    望着女生满怀期待出门的背影,桑榆感叹一番这被资本家精心捏造的梦境真是虚无害人不浅,反手将手机里岳连伪装的脸放大。虽然看得她生理不适,但咬咬牙还是摆在画架上开始起草。

    不知过了多久,晚夏的风略微有劲儿,只是轻轻吹过,就将画店门口吊钉吹落了一个,挂在钉子上的那幅葱郁的乔树林画像猛地砸在地板。

    大概也是因为挂得太久,桑榆并不意外,她探头看了眼,庆幸画没有砸坏,调整轮椅方向朝门口开去。

    弯腰要触碰到画框时,被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抢先一步。手指修长但褶皱纹路明显,是磨砺过的美感。

    他将画框抬起,桑榆视线被挡住没看到他的面庞,出于礼貌还是换上客套的笑容。

    “谢…”

    还未完全说出口,画框移开,剩余的字就被她活生生噎了回去。

    男人身姿挺拔站在她眼前半米位置,杂志上那张不输一二的脸毫无偏差还原到了现实,并且闯入她瞳孔,闯得她脊背僵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

    “好久不见。”

    是乔木生先一步招呼,打量了一番那幅乔树林画像嘴角勾起一些才全数将眼神落到她身上。

    桑榆无助盯着那张多年未见的面孔,他目光落到自己轮椅上后,那利落的眉头分明骤然蹙起一些,眼底是她最害怕的惊讶。

    她低头一言不发,不想承认是认识的,慌乱调整轮椅方向往店里逃跑,手推杆却被他死死按住。

    向来习惯呼风唤雨的她在一夜间被两个轮子死死定住。

    每每想起,桑榆内心都要问一次:高处不胜寒所以什么时候能寒到岳连…

    “桑榆。”

    在她情绪快爆发的临界点,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呼喊声,可就是有些打颤。

    “先生,”桑榆咬着牙:“今日【桑榆非晚】不营业,想买画可以明天过来。”

    反手将门上悬挂的牌子翻成打烊面,压着眼皮扫过那双想了好久的手,将它吓得松开。

    再快速移动到前台,背对着紧握拳头控制呼吸。

    店内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半晌,身后才传来乔木生平常的对话声:“这儿有锤子吗?我给你弄上。”他应该是调节好情绪了,像是高中他们的对话那样自然。

    “出去…”桑榆为难道。

    “是在前台底下吗,没事儿,我找找。”

    乔木生像是没听到那般问着,之后就是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从门口移动向前台。

    乔木生个子高,前台桌子为了方便桑榆,更是设计得矮了些,即使他蹲在那儿,桑榆也还是看见了露出的完整侧脸。

    和十年前的比,抽条了也成熟自信了,从男生蜕变成男人了。

    她抓着轮椅就偷偷望了那么一会儿,内心已经被刺得生疼了,他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的吧。

    “这种钉子不太安全。”

    乔木生再次讲话她才慌乱收回眼神望向另一边,从镜子里开始第二次不舍的偷望。

    乔木生将小锤子翻转一圈试着手感,再挑了根粗些的金色钉子起身走往门口,嘴里喃喃道:“久了掉下来怕会有安全隐患,哪天有空我给你找找稳固一点的,帮你把店里的都换一换吧。”

    ………

    画像位置不算高,他举手就能够到,锤子敲打钉帽发出三声闷响传到桑榆耳朵扰乱了她一些思绪。

    她微微侧头,乔木生已将钉子弄好,右手拿着画框咔哒一声便挂上去,再左右晃了晃,确认稳固了才回头望向她。

    惹得她赶紧低头别过脸。

    “画得真好看,我当初就说你很适合画画。”

    乔木生仿佛是默认了她与他有沟通般,走到前台收起锤子。

    “你还看杂志啊?”乔木生语气带笑。

    大概是看到了反扣起来的杂志,倒也提醒了桑榆,她转身抽走扔进画架旁边的垃圾桶,一气呵成。

    乔木生蹲在那儿轻哼一声,听得桑榆有些无地自容。

    “妈妈买的。”此地无银解释了一番。

    “噢,好。”乔木生的语气越发开心,像是忍着发气的女朋友那般,带了些许宠溺。

    桑榆低垂脑袋不再看他。

    乔木生起身,脚步声绕过讲台往她这边慢慢靠近,三四步的样子又急停,迟疑又故作平缓道:“岳连的画像…”

    她这才想起来手机屏幕那张厌恶的脸正高清展示着怜悯,以及画架上自己刚刚勾勒的线条…

    嘶…

    她伸手撕掉揉成一团,跟着那本杂志的方向滚进垃圾桶,冷冷回着:“附近学生定制的人物画像。”

    “……噢,好。”半晌才传来乔木生的回应。

    是他也想到以前了吧。

    桑榆闭眼忍着泪,他以前太苦了,和她现在一样苦。

    “你这儿一幅画多少钱?可以约稿吗?我也想画一幅。”乔木生不知何时转到了她身后那排,情绪又恢复了正常。

    “乔木生,”桑榆紧握拳头:“现在不是十年前了,你过得挺好的,没必要来这儿自讨苦吃了。”

    乔木生:“这张呢?这张我喜欢,海边的小贝壳,很可爱。”

    乔木生:“你什么时候开始全心全力画画的?对了你大学…”

    “乔木生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出去。”

    桑榆低吼,浑身颤抖嘴唇发白,双手死死抓着没知觉的大腿,脑袋低到了尘埃里。

    她想过各种重逢的方式,每一种都是在她站起来之后的样子,但凡她还有一点以前的自尊心,都不会让乔木生看到现在的样子。

    可他就站在眼前,看着自己连一根钉子都处理不了…

    “桑榆,我…”

    “别过来,求你,离开这儿…”

    听到脚步声的靠近,她越发难受,因为脑袋低垂,眼泪略过脸颊直直掉落在手背上,没一会儿,整个手背就被淋湿了。

    这个画面配合着她打颤的声音,和十年前那个飞扬拨扈不惧天高地厚的桑榆割裂得十万八千里。

    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何况是今日的乔木生呢。

    “小榆,”门口响起了妈妈欢快的声音:“妈妈买了爸爸最喜欢的白玫瑰呢,我们去扫墓的时候…”

    大概是见了店里的景象,她扔下花束便冲到桑榆旁边蹲下,回头朝乔木生厉声道:“你干了什么?”

    乔木生紧贴墙面解释:“阿姨,我是乔木…”

    “出去。”

    桑榆冷言,嘴唇越发泛白,抓得黑色连衣裙起了大片褶皱。

    妈妈双手覆盖在她手上,声音带着心疼:“我不管你是谁,今天我们不营业,请你立刻出去。”

    “阿姨,桑先生他…”

    “听到没有请你出去!”

    桑榆妈妈喊了一声便站起来抓着他就往门口赶。

    等脚步声彻底远离,桑榆才伸手拭去脸颊的泪痕,抬眼望着垃圾桶里带了些折痕的脸,哽咽了一声:“你是来说对不起的吗?”

    ………

    过了许久,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重新拿起画笔勾勒一番岳连的面部线条,还未见妈妈回来。

    她知道,乔木生问了,妈妈给他说了,这些事情她总是要面对的。

    …………

    晚上,结束画店的忙碌,桑榆打开前台后方隔间板门,进到了连移动轮椅都有些困难的两室一厅出租屋内。

    按开门后的开关,颜料和画板纸张涌入她眼底,井然有序叠在玄关两侧又密密麻麻朝客厅延伸,衬得地毯上的单人茶桌都变大了些。

    见妈妈房间灯光暗下,她轻着声音回了卧室,挪动到狭小的电脑桌前,开机,显示屏上是画到一半的校园漫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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