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客气。”
梨叶眸光闪动,不知为何此刻她不敢去看浮令松一眼。
而梨叶垂眸不与他对视的举动浮令松看在眼里,他退出房间靠在门边,柔和的目光难掩喜悦之意。
他还不是说了假话,明明刚从浮清风那边回来。
不如去找瑜伯聊聊。
梨叶迟钝地打开衣柜,稀里糊涂的把衣服拿出来装进包袱,以至于第二日她想不起昨夜装了几件,装的什么款式,是否够浮令松换洗,只得打开包袱重新清点。
辰时出发前,梨叶和纹宜去了一趟肖府,纹宜轻车熟路的带着梨叶翻墙进去,梨叶不免诧异,纹宜道:“以前我们总翻墙来接柔小妹回府。”
梨叶道:“公子默许的?”
纹宜道:“当然了。”
这,这像浮令松的作为吗!梨叶心道,除去隔阂不提,肖启柔应该很享受和喜欢这样特殊的待遇。
到了蝉院,复念很热情的招待两人,纹宜则东瞧西看,见屋中物件不仅样样俱全,样式大多精美无比,勉强满意点头。
离开前,纹宜不放心的叮嘱唠叨:“咱们一点委屈不能受,他若说一句不是,你就回去,公子和老爷子高兴还来不及。”
复念玩笑怨怪道:“能不能盼我点好。”
纹宜叹口气,道:“行了,我们从上虞城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回了浮宅,一切准备就绪,梨叶本想着大家如往常一般,同乘一辆马车,谁知只有她和浮令松在车上,纹宜和武宜骑马在前开路。
梨叶羡慕:“公子,我也想骑马。”
浮令松问的很直白:“你会?”
梨叶尴尬一笑,承认道:“不会。”
“马儿性子倔,没骑过马不建议骑。”浮令松递给梨叶一本书,道:“你若想学,到了上虞城教你如何。”
“多谢公子。”得到准许,梨叶开心笑的像个孩子,随手接住浮令松递过来的书,公子真是周到,怕她无聊连书都备上了。
梨叶开心到不及看书名,随便翻开一页后低头读起来,直到看见纸上‘浮令松’三个大字,她才后知后觉。
猛地合上书,梨叶无声地读出书名‘今夜风微澜’。
正是昨夜她如痴如醉观看的书,梨叶瞬间笑容僵硬,连带手指也跟着硬化。
在真主面前读离谱编排真主的书?还是情情爱爱悱恻不断的故事!不可理喻,公子绝对是成心看她笑话。
浮令松问:“昨晚不是一直在看。”
“没。”梨叶心中一阵羞赧,拒绝承认,慌手慌脚把浮令松的书也给合上,一脸慎重的说道:“公子,车里晃动,还是不要一直盯着书看为好。”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车身一颠开始左摇右晃,梨叶探着身子合书本就坐的不稳,被突如其来的剧烈摇动惊到,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浮令松身上扑去,又因一个冲击力,一头栽进浮令松怀里。
因颠簸不断,车身晃动幅度加大,浮令松不慌不乱先稳住自身,再扶住怀中挣扎的人,低声道:“不要动。”然后冲外问询:“怎么回事。”
车夫半喊半说:“突然跑,出来一群羊,马儿,受到惊吓,跑到一旁满是碎石头的小路上。”
听车夫声嘶力竭的声音,大概是在用力控缰。
“车内无碍。”浮令松沉静道:“你也小心些。”
浮令松一手抓着窗边扶手,一手紧抱梨叶后背,以免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双双摔下座去,许是受了惊吓,这会儿梨叶倒不再挣扎,在他怀里趴着,安安静静的。
“公子。”武宜疯狂打马追来,歪着身子焦急的冲车内喊道:“你们没事吧!”
浮令松道:“没事。”
说完车内晃动逐渐减小,车夫忙勒住马,赶忙道:“安全了公子。”着急忙慌的掀开帘子,仅仅一眼就手足无措地放下帘子,无情的对着空气狂甩手,这手怎么这么欠!
“公子!”
车帘不过刚放下,又被心急如焚的武宜撩开,他心有余悸道:“可有受伤!”
浮令松摇头,从容道:“不用担心,纹宜呢。”
在帘子放下的那刻,梨叶已经从浮令松怀中离开坐好,她此时正坐在浮令松脚边,低头整理松垮的发带。
“我没事,公子。”纹宜进了车,对着梨叶检查一通,又紧张的对武宜道:“快看看公子。”两匹马受到惊吓,四蹄乱踏跌跌撞撞,偏离道路后又狂奔不止,车内定是一团混乱。
上下检查后,确认梨叶安然无恙,纹宜注意力被梨叶的脸吸引过去。
“按理说,脸不应该受伤啊?”纹宜很是不解,好奇地捏捏梨叶红扑扑的脸蛋,看梨叶无任何反应,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不解道:“疼吗?”
“呀!还真是!”武宜也凑了过来,一并好奇关心道:“脸怎么可能受伤?”
求求你们别看了!梨叶心中哭天喊地,想把头再埋下去一寸,可转念一想,不该如此,人人都有眼睛,就算此刻她消失不见,他们也还是见到她脸红的样子。
至于她为什么脸红,恐怕只有她和浮令松清楚,所以打死也不能说。梨叶蹭的一下抬头,把头昂的高高的,理直气壮道:“我,我不小心撞到脸了。”
武宜想都没想直接问:“撞哪里了。”撞击角度够刁钻的。
纹宜道:“多此一问,马疾驰狂奔,她在车里能安然坐稳就是上天保佑,哪里会记得撞到什么地方。”
“对!”梨叶笃定点头来证明,道:“刚才撞到的时候疼,这会儿已无碍,不疼了。”
浮令松轻笑道:“下次出现紧急情况,要先护住头部和脸,明白吗?”
梨叶愣了愣,再次笃定点头。
“哎呀!”武宜诧异:“怎么这会儿耳朵也红了,莫不是也撞到了耳朵。”
“哪儿有!”梨叶嘴上否认,可她最清楚不过,耳边轮廓的热,是她能直观感受到的。
武宜不免担忧,着急忙慌道:“快看看她耳朵是不是在流血。”刻不容缓,他需要再认真仔细检查一遍公子!
“不用。”梨叶抓住纹宜伸上来的手,偷偷撇一眼浮令松,小声为难道:“真不用。”
“唉!”浮令松一声□□,引得几人齐刷刷转头。
只见他的手按压上太阳穴,闭眼皱眉道:“许是方才马车摇晃剧烈,现下发作,头晕的紧。”睁开眼见几人面露担忧之色,又笑道:“休息片刻便可缓解。”
“公子,快喝口水。”可不是,公子将她牢牢护住,‘兵荒马乱’全他一人承受了去。梨叶顾不得自己面红耳赤,把备好的水壶打开盖子给浮令松。
接过喝了水,浮令松对着密切盯着他看的几人道:“既然如此原地休息,我在车内小憩片刻,”
“不行。”武宜忧虑道:“定是撞到头了,不好好看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真的无碍。”他本意是替梨叶解围,谁知武宜不依不饶,浮令松无奈道:“不信你问梨叶。”
问她!梨叶顿了一顿,开始组织语言。
“当,当时,我和公子都紧抓扶手不放。”梨叶不敢回忆,她摔倒在浮令松身上的场景一闪而过,然而一瞬的贪念与留恋之心,激起她的羞耻感,内心越发的想要逃避。
她往后坐了坐,回头指着窗边扶手,躲在纹宜身后,遮挡住浮令松投射而来的视线,掐头去尾道:“抓得牢固,真的没有磕到碰到。”
自从第二次被公子救回,梨叶对公子的关怀备至大家有目共睹,若公子受伤,她怕是早坐不住了。
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经颠簸公子恐难承受,武宜道:“那行吧。”然后自行安排道:“公子,出门在外不能掉以轻心,我和纹宜去周围探探情况。”
“对。”纹宜凝眉道:“梨叶,你留下来陪公子,若有不适及时叫我们。”
不容梨叶回答,两人一个拿靠枕,一个扶浮令松躺下,配合得当。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梨叶欲言又止。
匆匆丢下一句:“我和他们一起。”然后,梨叶在浮令松充满笑意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入了上虞城,梨叶好奇地趴在窗栏上,观赏上虞城的风土人情。
因不放心车夫驾车,武宜与车夫更换位置,扬鞭一打他抽空朝车内瞧上一眼,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道:“把头缩回来,这样很危险。”
公子怎么也不管管,万一道路突然狭窄,冷不防撞上东西也是不可避免。
“无妨,我在留心。”浮令松道:“先去胡记。”
“得咧。”武宜一听吃的来了劲头,讨价还价道:“公子,我还要吃胡记旁边的酱肘子。”
浮令松道:“好!再去对面买些火炉烧饼。”
“知道知道。”武宜道:“云公子爱吃的。”
看样子,他们没少到云明家住,梨叶闭眼听着两人商量,嘴角不自觉扬起。
从逸山到茗安城,今日又到上虞城,以后他们肯定会一起并肩走过更多的地方。
“公子,你为什么喜欢王维的诗。”梨叶道:“是不是因为王维写的诗很美。”
“是很美。”浮令松沉吟片刻,道:“可不单单是因为美!每个作者创作的作品中,都饱含着个人的经历和独特的见解,生命中每一个不同的人生阶段,所勾勒出的风景自是有差别的。”
梨叶侧头想了想,大着胆子问:“最喜欢的一首可是独坐幽篁里。”
浮令松惊讶,抬头道:“是,也不是。”
“啊?”这个问题并不复杂,可浮令松的回答却复杂,梨叶疑惑,得寸进尺的继续道:“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武宜道:“你干吗?准备打探公子的隐私?”
“我,我没有。”梨叶略微心虚,她的确很想了解过去的浮令松,和全部的浮令松。
“嘿嘿。”武宜勒马,欢喜地跳下车:“吃酱肘子喽!”
这个武宜,专会打岔,梨叶没趣的抿抿嘴,放下窗帘对上浮令松探究的眼神,暗叫糟糕。
有一种被看穿心思的窘迫,脸瞬间又红了,别问她怎么知道的,热的!
“公,公子。”梨叶强装镇定,带上虚假的笑容问:“你可要下车。”
浮令松没说话,含笑对着梨叶轻轻摇头。
“那,那我去!”说完梨叶一溜烟跑下车,这次是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