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发现自己拥有了无数条生命。
在每一轮的生命里，有很多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譬如出生，成长轨迹，升学的班级，他每天的路线，路过书店买的书，能说出口的话，以及他每一次被夹入车流中，失去的双腿。
但他却又发现，有很多事情却是在不断变化的。
譬如每次坐在他身边的少女，少女和那三位少年，他们的对话，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结局。
似乎这个世界都是固定的灰色，只有他们四个人拥有不同的色彩。
久而久之，一直观察的他，把这四个人称为主角，其他人都仅仅是世界的构成元素。
于是他一边看着他们走向不同的路线，而自己却按着既定的轨迹，重复着每一次一模一样的生命旅程。
但这一切，从某日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日夜晚，他从教学楼的天台下来，独自踏上那条固定的小道。
道路的尽头却意外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少女似乎从公寓方向过来，站在路灯下，浅浅洒下的灯影，给她的全身披上一层银色的光芒，连发丝都被染成了银色。
哦，是女主角。
他内心毫无波澜，毕竟女主角可以在这世界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和自己这类世界构成元素永远不同。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超乎他的想象。
她小跑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了自己几眼，急急忙忙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啊？”
这是数不清第几次的生命里，自己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变化，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以前的生命里，他连说出口的台词都是既定的。
他颇为不习惯，沉默了好一会，他抿起唇，扭头离开。
等走出了百米之后，他忽而意识到，自己好像能遵从心意……离开了？
从那日起，所有事情都不再一成不变。
他能遵从他内心所想，从口中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做出想要的选择，去到想去的地方，也能经他的手，改变一些事情甚至生命的走向。
他惊喜地感受着变化，也从此拥有了自由。
但算下来，无论发生多少变化，他的同桌变幻几次，来来往往的主角，也只有她每次都会出现在教学楼下，在通往公寓方向的昏黄的路灯下，发现了自己，停顿片刻后，再朝着自己急匆匆奔来。
于是他每一次生命都会走上天台，无论黄有富他们会不会来，他都要把自己摔得遍体鳞伤。
只为看到她对着自己，焦急而担忧地问出。
“你怎么了？”
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忆和现实中交叠，姜月秋从恍惚中回过神，看着山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会是她么？
会不会……真的是她？
但是，只有她会来。
只有她。
是她。
她来了。
她来了。
他内心忽然翻涌起一阵剧烈的情绪，这剧烈的情绪在心中叫嚣着，快要抑制不住喷薄而出。他分不清这情绪代表什么，但他在除掉那几个碍眼的男人时，他也感受到这股血液沸腾的情绪。
好像是…高兴？
他好高兴！
他目光闪动看向山沐，又燃起一股对自己的厌恶。
为什么没有早点认出呢…
想到这里，他眼尾又瞬间红了，痛苦，懊悔，自责，他薄唇轻颤，喉头哽咽，再连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好恨自己。
此刻的山沐却有点懵逼。
【怎么一副不好形容的表情啊？宕机了？bug了？】
游戏里确实出现过bug，是人物立绘各种表情乱飞，那时看着可诡异了。
但少年顶着这张绝色的脸，做出双目含泪，又冲自己露出绝美的笑容时，山沐还是忍不住沉迷美色地感叹一声——仙女落泪真美啊！
山沐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这继续对话，“小、咳……你刚才要说的话还没说完，你说，讨厌什么？”
发现自己又习惯性地叫小月秋，她连忙改了口，刚才被他冷脸赶走，大概是好感度不够高，没有边界感，话太密被讨厌了。
【大概是ooo，话太多被讨厌了。】
少年听到她的心声，忽而想到什么，连忙将小刀藏好。
做好这一切，他才敢抬眼看山沐，他的表情很难形容，清亮的双眸在月色下蕴着闪动的碎光，有几分无措，有几分畏缩。
“没有，我没说讨厌什么……”
少年的声线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带着几分焦急和小心翼翼，“你刚才听错了。”
山沐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索性不想了，顺着接道，“好吧。”
况且她现在是实在跑累了，脑子都转不动了。
只要小月秋相信就好。
她靠在围栏上，微微仰着头，长长舒出一口气。
真特么累。
这边的少年又出了声，他朝着山沐挪近了些，“你叫…山沐。”
山沐表情夸张地回，“你还没记得啊！好吧，再说一次，是山林的山，沐浴的沐。”
少年认真地看着她，等到她说完，轻轻嗯了一声。
又垂下长睫，手指抵在唇边，跟着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像小孩子学语言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含在唇里念着，“山、沐，山沐。”
这次她叫山沐。
真好听的名字。
山沐看到这场景，蓦然想起在游戏里也有这个画面，在她自我介绍后，他也是很认真地重复几遍她的名字。
那时姜月秋的卡通小人也是跟着念名字，两个豆豆眼也眨了几下，配上音效，太可爱了。
她盯着眼前的姜月秋，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我的小月秋真的可爱啊。】
少年听到后，指尖微微颤了颤，一股微红爬上了他的耳尖。
看看这听到夸奖后的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甚至可以称之为舔狗和高冷的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