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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西院酿酒屋的木门半掩着,袅袅雾气吹出来,院落间霎时酒香四溢。

    竹木屋支开了一扇窗,狭小的空间中央架起一个大大的甑桶,底下柴火声吱吱作响。瓦瓷罐里,酒花颗颗滴落激起小小漩涡,纯、而清透,酒晕一圈圈向外,这滴还未散,那滴、又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

    烟雾缭绕的灶台边,云迟一下下地轻摇着竹木蒲扇。乌黑侧辫的发髻微微松动,几缕碎丝落下来,随着蒲扇的微风在耳畔轻轻飘荡。

    密密的细汗从她脸颊渗出,鼻尖小巧,淡淡的沾染一抹殷红,她专注的看着瓷罐中的酒酿,眼睫一下下轻眨。

    酒滴音声声渐高,很快,瓦瓷罐便装满了。

    云迟封上甑桶,刚直起身,便听到那轻快的声线传进庭院。

    是她那小徒弟。

    “哇!你们今天有口福了,赶上老师古法酿酒。”她顿了顿,毫不吝啬地夸耀:“这酒可香了!非遗手艺,不是谁都能尝到的。”

    不用想都知道,那丫头定是又扬起了自己骄傲的小下巴。

    云迟无声的笑了笑,将蒲扇放上一旁的红木桌面。

    她缓步走到橱柜前,微微弯身拉开磨砂制玻璃窗,一盏盏酒盅雕刻精致,整齐的陈列在内。葱白的指尖一寸寸滑过,最终落在一排蓝花青瓷的陶盅上面。她用食指捻着盅壁,极为小心地取出。

    盛满酒液之后,那杯底的瓷花瞬间如晕染一般栩栩如生,轻轻一嗅,满腔的酒香沁人心脾。

    云迟顺着木窗望向庭院,石桌前已经围坐了四五个人,她大概扫了一眼,只觉正对着自己的那张国字脸有些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恰时,小徒弟匆匆忙跑进来,双手撑住膝盖倚在门边,一下下地喘起粗气。

    云迟顺手递了条毛巾过去,“外面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小徒弟轻拍胸脯,擦了擦额角的汗,呼吸尚未平复,气喘吁吁间带着点儿激动的情绪,“是韵唐的人!”

    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小手指神秘兮兮的指向外面,“那个,背对着我们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韵唐老总。”

    说着话,她那小脸唰一下就红了起来,眯着眼,“又年轻又貌美!”

    云迟敲了下她脑袋,颇为宠溺的念道:“好看的,都是祸水。”

    “老师,您也超级好看!”小徒弟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方才端起那提前备好的酒盘走出去。

    云迟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角还挂着笑,不经意间就扫到了石桌前的那道身影。

    余光瞥过的一眼,云迟不甚在意,她转过身,在铜镜前一点点拆开发髻。她偏着头,漫无目的地胡想。

    要是能和韵唐合作,应该会有一笔不小的订单。

    两年前,白酒行业杀出这匹黑马,初初崭露头角便占据大半市场。一时间幕后老板来历成谜,有说是老牌企业的子公司,有说是东山再起的行业大亨……

    却没人猜到,是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诚然,她是讶异的。

    她就这么拢着头发神思飘忽,刚辫到一半,小徒弟又匆匆闯了进来。

    云迟手上没停,从镜子里看她,“怎么了?”

    “他们想了解古法酿制的过程,要见您呢。”

    云迟用头绳缠住发尾,沉吟片刻,“好,我这就过去。”

    她理了理身上的旗袍,掖起耳边碎发,待到一切都规整合宜时才缓缓走出木屋。

    庭院内漾着浓浓酒香,茂密的瓜藤架撑起一片绿荫,云迟缓步走下石阶,不经意的一次抬眼,霎时蹙起了眉心。

    她顿住脚,定定的望向那处身影。

    那时烈日刺眼,云迟看的不甚清晰,只见绿荫缝隙洒下的残阳落上男人肩头,为那颀长挺拔背影镀上一层微光。

    侧影里,他轻抚杯壁瓷花,指尖沿着纹络一遍遍临摹。

    有人生来矜贵不凡,一举一动都透着高不可攀……

    韵唐的老板,竟然是他。

    难怪,她会觉得国字脸眼熟,那是他的司机,有过一面之缘。

    见她驻足,小徒弟疑惑:“老师?怎么了?”

    闻声,他偏了下头……

    猝不及防的,云迟撞进他幽暗的深瞳,渐渐地,视线找不到焦点。

    “扑通、扑通”

    她听到,自己不受控的心跳声。

    云迟闪了下眸,长睫随之微微颤起,投下一片轻动的影儿。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略带僵硬的勾起一抹浅笑,对上小徒弟那疑惑,“没事,太阳晃眼,晕住了。”

    说完,她便不缓不慢向树荫处走去。逆着光,她隐隐看到,他那眸间一闪而过的僵硬。

    大抵,和她一样,没有预料到会在此相遇。

    云迟垂眸,唇角滑过一丝苦笑,渐而朝他走近。

    小徒弟稍顿片刻,快步跟上,“你们好,这位就是我们蒸馏酒传统酿制技艺的传承人,云迟老师。”

    她顿了顿,继续向云迟介绍,“这是韵唐酒业的核心团队,您身边这位是韵唐的执行总裁蒋先生。”

    两人目光交叠,耳畔清风拂过,吹乱的发丝间,云迟看到他眼中的漠然。

    那视线轻轻触到一起,又不过寻常的分开。

    久别重逢,陌路重识。

    云迟冲大家轻点了下头,视线落向那人,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您好,蒋先生。”

    “嗯。”

    他轻点了下头,抬眸看向云迟,当真像不认识一般,“蒋唐凛。”

    短短三个字,他念得极慢,声音懒懒的,很是漫不经心。

    云迟呼吸一滞,视线落到他因酒精而泛红的眼尾,明明是妖冶邪魅的一张脸,偏偏能透出冷峻的气质。他沉声说起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云迟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介绍自己,甚至都不曾看她一眼。

    她以为自己对从前那些事已经不在意了,可再面对他时,那缠得令她近乎喘不过气的酸涩还是能如约而至。

    和云迟一同愣住的,还有身边那几位,要知道,这是老板第一次主动介绍自己。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这位温温和和的非遗传承人……

    云迟忽略掉这些直白的注视,面不改色的微笑着,“如果想了解古法酿制的全过程,大家可以移步到我们酿造工厂。”

    重复过不计其数的说辞,语气和音调都是恰到好处。

    唯一不合时宜的,便是蒋唐凛投来的那抹注视。他微偏头,半仰着,落在她身上的眸色随着话音渐而幽深,轻飘飘的,却十足有力。

    云迟咬了下唇,清清嗓,硬着头皮继续道:“那里有专门的师傅会带大家领略古法酿制的魅力。”

    同样的语调,却显得,少了几分底气。

    蒋唐凛的目光终于掠过她,下巴象征性地扬了一下,“这不是就行。”

    他眼神居高临下的,从刚刚云迟出来的木屋睨到她身上,仿若一切都是那般理所应当。

    云迟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想用眼神提醒,他们之间不该再有瓜葛。

    很可惜,她失败了。

    蒋唐凛似是看不见一般,含笑问起:“可以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云迟,她敛了敛眉,声音颇软,却莫名坚定。

    “不可以。”

    话音落下,周遭瞬间静谧,两人只剩无声对视。

    比起当事人的淡定,旁观者的表情好像被暂停了。

    他们仿佛失了声,恨不得当下隐到地缝里。

    竟然有人拒绝了杀伐果断的蒋总???

    竟然有人被性情温顺的云老师拒绝了???

    显然,双方“家属”都很担心对方……

    两人平静的望着彼此,竟让人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他们四目相对,似焦灼,似对峙,互不相让。

    仿佛下一秒,厮杀就会开始……

    好在,村长恰时赶到。

    在场的所有旁观者都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村长大步迈进庭院,急匆匆的,“大家久等了。”

    他眼含期待,笑问:“我们云老师的手艺如何?”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阵静默……

    蒋唐凛不发话,没人敢出声。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腕表搭扣,不急不缓,却是磨人心智。

    那短短的十几秒,世界仿若静止,村长的期许,徒弟的紧张,全然定格在他那不冷不热的回答中。

    “不错。”惜字如金的二字。

    村长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云迟,毫不吝啬地赞许道:“云老师这酒,没人说不好的。现在小年轻都图名图利,像她这样,能静下心来传承手艺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位了!”

    蒋唐凛静静听着,难得笑了一下,“我的荣幸。”

    他低沉的声线带着些许蛊惑的嘶哑,笼罩在云迟耳廓。

    她捏了捏泛白的指尖,始终没有抬头。

    村长被这一笑弄得摸不准头脑,反应慢了半拍才接过话,“是缘分,赶巧的,今儿云老师在这边。”

    “是。”蒋唐凛始终笑着。

    村长有些惊喜,他没料到,这人看着不易亲近,倒是有应必答。

    他斟了杯茶,随声提议:“蒋先生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我们古法制酒的过程。”

    僵持的话题又转了回来,所有人再一次摒住呼吸。

    云迟轻轻抬眸,再一次撞上他的视线……

    浓密的眉毛微微扬着,暗眸深邃幽远,那眼神像在狩猎,提早便候着,只等她抬眸这一刻。

    云迟闪过一阵无措,像是偷瞄被抓的孩子,她呆呆的和他对峙数秒,方才偏过头去。

    刚刚的慌乱尚未平复,那充满磁性的低音便再次侵占耳廓。

    “云老师,应该不太方便吧?”

    蒋唐凛偏过头,轻轻触上杯壁,一下又一下,敲出瓷杯的清脆。

    村长一时没听明白,他原本只是想带蒋唐凛去工厂参观,经这么一提才反应过来。根正苗红的技艺传承人就在眼前,哪里还用去工厂。

    他恍然大悟般看向云迟,“云老师,您今天有事吗?”

    云迟是真的很想说自己有事,可面对村长小心翼翼的询问,她还是没下狠心说出拒绝的话。

    身侧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于她而言,亦师亦友。

    云迟生于酒乡小镇,家中世代酿酒,耳濡目染的,手艺也就学成了。后来,她走出小镇,读书、恋爱……

    回过头来,还是喜欢酒乡那一方安宁。

    那几年白酒业发达,不少手艺人都跑去城里做起了生意。

    到头来,只剩零星几人,守着矮小的酿酒屋,守着被工业化取替的甑桶。

    或是村长惜才爱才,或是他真正宝贵这门手艺,无论何种缘故,正是因为他的坚持,云迟才有机会将技艺传承。

    如今面对村长期待的目光,她也只是摇了下头,浅笑着,“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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