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带雨

    天微蒙,卯时,骤雨初歇。

    谢慕云只睡三个时辰,再没困意,随意披件外袍,去至书案前,挑灯晨读。

    她母亲早就差人送来了许多书籍,堆叠案前,层层如山。

    谢慕云觉得,这古人要考取功名,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个时辰后,谢慕云温习完功课,朝外一看,天色大亮。

    陈嬷嬷迈着碎步走近,手里悄摸摸地拿着一包药材,递给谢慕云,“方才大公子身边的青竹送来这味药材。”

    陈嬷嬷不知谢慕云讨要这味药材的目的,问:“二公子要这药是何意?”

    谢慕云从书案前抬眼,赶忙接过陈嬷嬷手中的那味药,脸色微沉:“嬷嬷莫要多问,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嬷嬷立马明了此事的重要性,再不敢多探言半句。

    “让院子里的人嘴巴放严些,就说我这几日身子抱恙,去书林轩要了一味治风寒的药。”

    “奴婢知晓。”

    刚吩咐完事,江氏就差人请谢慕云去梨芳院用膳。

    谢慕云应下。

    刚踏入梨芳院正门,正面就撞上一女子。

    来人上着对襟式袄子,下着墨绿绫裙,肩搭绯罗帔子,头梳着偏髻,簪玉兰花,薄妆桃脸,清秀自然。

    谢慕云驻足长廊,眼睛直视眼前女子,从头到脚地打量她。

    “慕凝见过三哥哥。”

    她声音娇甜,略带胆怯。

    谢慕云眉微挑,不禁感叹,五年未见,她这庶妹竟出落成一名羊脂美人。

    她娘心软,念着谢慕安与谢慕凝打小就没了娘,对他们视如己出,吃穿用度与嫡子嫡女并无差别。

    谢慕凝比她足足小了四岁,小时候她为了掩盖自己的女儿家身份,与这些兄弟姊妹甚少一起玩耍。

    两人并不相熟。

    “凝儿不必多礼。”谢慕云道。

    “凝儿前几日病了,没及时去敬竹轩给三哥哥问安,三哥哥莫怪。”

    谢慕凝面带病色,轻咳两声。

    一番话不似有假。

    谢慕凝母亲生她时,早产两月,导致她自小身体就不好,江氏没少为她的身子费心。

    “哪里的话,身子不好就歇着,都是自家人,那些礼节就免了。”

    “多谢三哥哥体恤。”

    两人遂至主屋。

    江氏见到她们,喜笑颜开。

    “你们来了,入座吧。”

    两人纷纷给江揽月行礼,“见过母亲。”

    谢慕云瞄见桌面上多出的几幅碗筷,疑惑问:“母亲为何多备了两双碗筷,可是父亲与大哥要来用膳?”

    谢怀川甚少留宿梨芳院,平日的魂都被琳琅阁的人给勾了去。

    谢慕云一时不解,桌面上多出的两幅碗筷。

    谈及谢怀川,江揽月面上闪过一丝失意,“你父亲极少来梨芳院用膳,往日不来,今个也不会突然至此,你大哥一大早就去了医馆。”

    她拉着谢慕凝的手坐下,“你二叔母与棠儿昨日去永安侯府大娘子的赏花宴,闹了些不愉快,棠儿那丫头哭了一夜,为娘便想着早上做些她爱的吃食,哄哄她。”

    谢慕云听完眉心蹙得更深。

    这谢慕棠是她二叔唯一的女儿,视若珍宝,若是被人欺负受气,她二叔头一个不放过人家,哪轮得上江揽月来安慰。

    谢慕云疑惑:“棠儿那丫头昨日在外祖家是出何事了?”

    话落,江揽月有些难以启齿地偷瞄了一眼谢慕凝,谢慕凝低眉敛首,沉默不语,柔荑攥了攥手心的锦帕。

    谢慕云眼尖,敏锐地察觉到谢慕凝的不对劲。

    江揽月叹气:“都是些女儿家的事,棠儿已过了及笄之年,为娘与你二叔母想为她寻觅一门好亲事,你二叔母看上你大表哥,想着亲上加亲,不失为一桩美谈,可谁成想,你大表哥觉得棠儿性子过于跳脱,怕是担不起这永安侯府的大娘子的位子,就拒了棠儿。”

    谢慕云咂舌。

    就为这?哭了一夜?

    她忍不住去捏眉心。

    她见过几次江少卿,长得一表人才,任从七品司农寺主簿一职,尚未娶妻。如今京城各家闺秀都眼巴巴地盯着永安侯府未来当家主母的位子。

    她那大舅母又厉害得很,普通女子怕是看不上。

    当年江氏不顾老侯爷的反对,硬要嫁给谢怀川,江家与谢家关系曾闹僵过一阵,还是五年前她外祖突生急病,她去侯府服侍了一阵,才使得两家人关系重修为好。

    在谢慕云看来,江少卿虽好,但并非是良配。

    “母亲,这棠儿...”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道催促声,谢慕云赶紧止住话。

    “走啊....磨磨唧唧干什么呢,你大伯母与你三哥哥,四姐姐都在等着了。”

    谢慕云抬眼朝门边看去,沈氏穿着弧领式绿衫搭浅褐色的绮衣,头梳高髻,银步摇垂落发间。

    身后人梳着双环髻,上着团花纹桃红衫子,下搭黄裙,清丽的脸蛋盛满愁容。

    谢慕云与谢慕凝赶忙起身,行礼:“见过二叔母。”

    “见过大伯母,三哥哥,四姐姐。”

    “云哥儿不必多礼。”

    沈氏将谢慕棠摁在谢慕云身边坐着,随后坐在江氏对面。

    “云哥儿是何时回京的,怎不派人告知我一声,我好设宴为你接风。”

    沈氏热络地与谢慕云搭话。

    “回叔母的话,前日回的,劳叔母费心。”

    “诶,哪里的话。”

    江氏见谢慕棠一直耷拉着小脸,夹了块栗子糕到她碗里,“棠儿,大伯母特地让小厨房为你准备了你爱吃的,你不是平日一直觉得梨芳院的厨娘手艺比香兰院的好么,来尝尝,好不好吃?”

    沈氏见谢慕棠仍旧神游想着别的事,胳膊肘曲起去戳她手臂,“你这孩子,怎如此失礼,问你话呢?”

    "啊...哦...."谢慕棠转头,抬起眼睛,江揽月正眉眼弯弯地笑问她‘好不好吃’。

    她环视桌面,桌面上放着许多她爱吃的糕点,栗子糕,荷花酥,玉梁糕,应有尽有。

    谢慕棠鼻尖霎时酸涩,她细咬了口糕点,说:“谢谢大伯母。很好吃,棠儿很喜欢。”

    江揽月欣慰笑笑:“棠儿吃得开心就行,这女儿家的姻缘关系一生幸福,急不得,得细细选,慢慢来,总归能找到合眼缘的。”

    “大伯母说得对。”谢慕棠长叹口气,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丝笑容。

    谢慕云余光瞥见谢慕凝一直沉默不语,试探性地问:“四妹妹觉得大表哥怎么样?”

    谢慕凝默默夹着糕点的筷子一滞,她咽了咽嗓子,小声说:“我与大表哥,并不相识。”

    江揽月心一紧。

    谢慕凝继续道:“三哥哥此话应该问棠儿才对。”

    沈氏向来看不起谢慕凝,谢慕凝的话让她有些挂不住脸,她没好气道:“明明是云哥儿问你话,好端端又扯倒棠儿身上作甚?”

    江氏赶紧打圆场:“行了,先吃吧,等会饭菜凉了。”

    谢慕云不敢再问,免得惹到沈氏发怒。

    一顿饭未结束,门口的小厮突入梨芳院,称镇南王府的马车误撞伤谢五小姐,镇南王亲自驾车送人回府。

    涉及女眷,谢怀川与谢慕臣上朝未回,谢慕安不在府,小厮只能通报到谢慕云跟前。

    “你再说一次,是谁来了?”谢慕云放下筷子,阴沉着脸。

    “回公子的话....是镇...镇南王..." 小厮提起萧政亭,面露怯意。

    谢慕云想起那厮昨日所言,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江揽月与沈氏跟在谢慕云身后,至厅而去。

    未出阁的女子不可随意见外男,谢慕棠与谢慕凝想跟随前去,却被谢慕云打发回各自院子里去。

    半刻钟后。

    大厅内。

    坐在钿椅上的人儿一手捂着红肿的脚腕,一手用锦帕直抹泪,不停地小声啜泣。

    好好一姑娘,此刻灰头土脸,髻发凌乱,玉锦绫罗纱衣沾满黄土。

    萧政亭面向谢慕雪,连连致歉:“谢五小姐,真是对不住,是本王的车夫没驾好马儿,本王已狠狠地训斥那无用的车夫一顿。”

    “本王定会为你找来最好的郎中,治好你的脚。”

    “王爷...王爷此话当真?”谢慕雪哭得梨花带雨。

    “半句不假。”

    长廊上忽地传来一句:“我看是句句为假。”

    萧政亭转身,跌入一双凌厉的黑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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