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人类世界里认知的“礼物”的含义有所差别，妖怪们的礼物其实可以看做是一场强制的交易。毕竟礼物最开始的含义是，祭祀仪典上用来供奉祈求愿望成真的祭品。而在妖怪们眼中，所谓的祭祀，便是交换，人类用祭品从它们这里交换需要的东西。
所以，妖怪们的礼物实际上就是它们用物品从人类那里交换需要的东西。
奈奈子昨天收到的那根树枝，大概就是带着这般含义的礼物，在奈奈子给出送礼的妖怪需要的东西之前，那根树枝都无法被丢掉，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它还不完全属于奈奈子。可以说是妖怪世界的强买强卖没错了，就是不知道妖怪们的世界里有没有市场监督管理局。
虽然被强买强卖了，但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这说明了奈奈子这边的这个不知名的妖怪并不那么的强大，因为如果够强的话，比起强买强卖，妖怪们应该更喜欢零元购，具体可以参照一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戈薇同学。
有好处，自然免不了坏处，譬如，就算知道了那根树枝是妖怪强买强卖的预付款，但是奈奈子对于自己要交付的货物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合上书的时候，电车已经快要到站了，奈奈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发现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突来的夜雨打乱了人们归家的节奏，乘客们挤在电车站站台抱怨着天气预报的不准确，也有人正急急忙忙地打着电话让家里人帮忙送伞过来。
站台里的人流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自站台撑开的雨伞如浮萍一般散入雨中，奈奈子站在角落里看着外面始终不曾减小的雨势，有点莫奈何，人水逆起来，是真的没有尽头的。
“据说晚上下雨的日子，是水神大人娶亲的日子，雨水会把新娘带到水神大人身边，然后，天就会放晴了。”
正望着夜雨出神的奈奈子被耳边突来的声音打断了下，沿着声源望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一头银丝仔细地挽在了脑后，眉眼慈祥，看起来跟别的上年纪的时候老奶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样子。
外边的雨声窸窣，夜间城市的霓虹灯光在雨雾中散成了点点光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车站里就只剩下她跟老奶奶两个了。
在奈奈子的眼里，这位老奶奶的样貌轮廓是扭曲的，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到底算不算正常的奈奈子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继续看着外边的雨，想了想道：“那水神的新娘应该还挺多的。”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的老人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是挺多的”，之后就没再开口说话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对面站台的列车里下来了个老爷爷，往奈奈子她们这边张望了一会，急急忙忙地就撑着伞过来了。
“哎呀，我家老头子过来接我了，这伞就给你吧。”
老爷爷还在等着人行道的绿灯，这边的老奶奶就笑眯眯地朝着奈奈子递出了一把伞。
已经在昨天接了一根树枝的奈奈子：……它们妖怪薅羊毛也都喜欢可着一个人薅的吗？
大概是看出了奈奈子的疑惑，老奶奶有点尴尬地收回了伞，道：“请您不要误会，我们其实没有恶意的，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像您一样的人类了，大家都有点担心，所以才让我们过来看一眼。”
大概是害怕奈奈子不相信，她指了指奈奈子：“您身上有未完成的契约的味道，最近东边好像来了个了不得的家伙，它的味道跟你身上契约的味道是一样的。”
奈奈子依旧没有说话，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毕竟，这些话题对于她来说，全部超纲。
她知道的都还没有对方知道的多，但是这种事情能让对方知道吗？当然不能。
看出彻底没戏的老奶奶，尴尬地把伞收了回去，然后换了个表情气势汹汹地对着对面还在等绿灯的老头喊：“还不快点把雨停了。”
老头大概一时没反应过来，先是指了指奈奈子，又指了指自己撑着的伞，意思是不是要给那个人类送伞吗？
奈奈子：……所以，果然还是想薅羊毛吗？
老人走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很快就停了，路上还打着伞的路人奇怪地挪开了头上的雨伞，嘀咕了一下，很快又把伞收了起来。
从车站出来，奈奈子在附近路口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神龛，里面供奉的是两座已经看不大清样子的石像。
奈奈子在神龛面前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慢慢地迈开步子，等到她走远，神龛里溜出两条白色的水蛇，方才听过的声音隐隐从后方传来。
一个说：“我怎么感觉她好像知道我们是谁了呀。”
一个没搭理另一个，开始发愁是不是又要搬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那根树枝还是安静地在玄关的柜子上，奈奈子把它拿了起来认真地又重新仔细看了一遍，在她眼里，这根树枝跟其他的树枝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刚才那条水蛇分明说她身上有未完成的契约的味道。
怎么想也只能是这个树枝了，但是她就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条水蛇说东边来了个了不得的家伙，虽然不知道有多了不得，但是东边的话，好像就是她们学校的方向。
但是最近也没听说东边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呀，那两条水蛇尚且能够短暂地操控天气，那它嘴里了不得的家伙能弄出来的动静只会更大吧。
还是没什么头绪的奈奈子决定先就这样吧，她累了，也不知道日暮爷爷的召唤术弄得怎么样了，那些术法真的有用吗？真的有用的话，原理是什么。
周一上学路过昨天那个神龛时，奈奈子放下了两串丸子，她有点好奇，如果妖怪可以通过物品跟她强制交易的话，那么反过来，她是不是也可以。
这个正向她敞开大门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又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它们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她这样的人类是什么意思。
奈奈子有点好奇，但又实在讨厌这些东西背后麻烦，便只犹豫地丢出了试探的石子。
面对奈奈子丢出石子，两条水蛇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接下了，正在上课的奈奈子便感觉到冥冥中好像有什么跟她连接在了一起，但是很细微，似乎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断掉。
奈奈子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那两串丸子，除了把它从商店买来，然后放到神龛前面，她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这种莫名其妙但是真实存在的联系到底是怎么样产生的。
经过昨天，奈奈子肯定日暮爷爷那里是没有答案的，那两条水蛇也许能知道一点，但是立场上算不上可信。
奈奈子感觉自己作为一个有眼睛的人，但是偏偏拿到了一个盲人剧本，总结一下就是瞎琢磨。
瞎琢磨的奈奈子同学并没有发现讲台上的本田老师已经注意她许久了，同桌的悠真给她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筋过了，也没能让她看一眼。
看着已经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本田老师，悠真心累地想，算了，等死吧，没救了。
和奈奈子一起被老师罚出教室的悠真同学看了看身后的教室，又看了看已经乖乖在门口站好的奈奈子，有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也要出来。
但要她自己去找本田老师理论她是不敢的，于是虽然感觉有点委屈，但还是选择了走到奈奈子的旁边站好，然后，开始打起了瞌睡。
奈奈子：……
悠真被罚出来，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委屈的样子。
今天是个意外的大晴天，从奈奈子的视野可以看到远处的体育场，似乎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时不时有压抑不住的尖叫声被风送过来。
好像上次在网球部外面看到的那群后援团都没有现在的夸张，但是这个时候，应该就只是寻常的班级体育课呀。
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的悠真看到满脸疑惑的奈奈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对面远处的体育场，顿时了然道：“是三年级的迹部学长他们班在上体育课吧，其他班级也没有这动静了。”
悠真说得迹部学长，奈奈子是知道的，学生会会长和网球部部长，毕竟还蹭了一次人家家里的车呢。
“之前看网球部练习的时候也没这么夸张呀！”奈奈子确信当时后援团的人都可安静了，要不她也能悄摸摸地成功蹭车，不至于被那位管家特意问了姓名，还怪尴尬的。
作为二年级知名社牛，悠真对于校园八卦信手拈来。
“网球部是例外呀，迹部学长不是网球部部长吗？社团也在他的管理范围之内，但是体育课不是呀哈哈哈哈哈。”既然不被约束，那自然就要加倍high呀，连带着在网球社不被允许那一份。
奈奈子有点意外，看后援团在网球部外面的那个样子，总感觉作为部长的迹部学长的作风会更加张扬独断些，但意外的其实还挺有原则的。
“啊，对了，奈奈子，下午能去春日祭摊位那边帮帮忙吗？明日香她们好像还没好。”说话的间隙里，悠真又打了两个哈欠，整个人看起来也越发困顿了。
奈奈子想起了明日香的嘱托，很快答应了，没听到悠真的回应，再一看，人果然又睡着了。
看着困顿的悠真，奈奈子突然想起，如果非说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话，除了戈薇的消失，应该就是年级里感冒的人好像突然多了起来，早上的时候学校甚至还发了校园流感呈现高发趋势，请各位同学注意做好个人防护的短信。
日暮家在南边，那么东边那个了不得的家伙，真的是在学校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