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横滨·元町，四街区小红楼。

    假期回来第一个工作日的上午，不管大家看起来的状态如何，侦探社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惫懒劲。

    一大早就送完了文件，刚从外面回来的敦君伸手推开大门时，被懒洋洋地大家扭头注目了，发现开门的是敦的大家又懒懒地挪开了目光，还维持着推门动作的少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把委托人交还的任务契结书交给独步先生，站在氛围奇怪的侦探社里，面容略微秀气了些的银发少年环顾了四周一圈，出乎意料地在沙发上找到了比平常瘫得似乎更软一些的黑发青年。

    “独步君，大家今天好像很没有精神。”

    正在忙着给文件归档的黄发青年闻言抽空看了眼少年，顺带略过周围趴的趴、瘫的瘫的无良同事，回头敲键盘的力度似乎又大了些。

    “不用理他们，过两天就好了。”

    最近这两个星期，港口黑手党的动静突然小了许多，侦探社日常接到的委托陡然就正常了，许久没活动筋骨，大约是无聊了吧。

    敲击着键盘的国木田独步话音刚落，突然响起的时候固话铃声在这个过分懒散安静的空间里，陡然就变得有些尖利起来。

    精神已经警备了起来，但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头的人都没有动作。

    电话又响了两声，从藏青色和服袖口伸出的属于男人的手在涌动的静谧里拿起了话筒。

    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这边的对话很常规，常规得几乎是无趣。

    于是，刚才才抖擞起来的人一下子又都瘪了回去，明明春日尚早，中岛敦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到了困顿无聊的长夏。

    挂了电话的福泽谕吉没有向往常一样跟可靠的国木田独步交待一声就离开，而是走到了传真机的前面。

    有人稍微抬高了点头，从机器里缓慢传出的纸张上面隐约落了个款，盖了章，似乎是内务省几个字。

    拿着传真过来的委托调查书，福泽谕吉伸手摸了下下巴，这是他难得会有的思考的动作，港口黑手党突来的反常，东京地区两周前的一场能量波动……

    “太宰。”

    “嗯~”

    瘫在沙发上腰身消瘦的黑发青年懒懒地抬了下头，相当应付地回应了一声。

    举了下手边的文书，福泽谕吉简洁明了道：“出差东京的委托。”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社长说得是出差东京的委托，但是，听起来，那分明就是公费东京旅游呀。

    于是，没等太宰回答，刚才还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众人瞬间把社长围了起来。

    “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横滨了，上次离开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吧。”

    “对呀，东京呀，好久没去过了呢。”

    “要不干脆去东京团建吧，说起来，我们侦探社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休闲的团体活动的样子呢~”

    鉴于最后这个呢字意味实在深长了些，单人的东京委托，最终变成了侦探社的集体出游，顺带工作。

    站在冰帝校园门口，拿着委托书的中岛敦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最后的局面会变成自己和贤治工作，其他人度假。

    但是，站在冰帝门口的少年，看了眼面前的建筑，在心底叹了一句：是学校呀。

    曾经的，久违的，不在拥有的。

    对于中岛敦来说，学校是久违的、曾经的，对于同来的宫泽贤治来说，那就是陌生的、奇怪的。

    于是，虽然手握内务省的文书，对于学校的存在相当敬畏的两个人依旧选择了老老实实地呆在校门口，等待接引的人过来。

    早先已经收到消息的陇岛美绪在校门口见到中岛敦跟宫泽贤治的时候，不是不惊讶的。

    她以为，会是更成熟稳重的大人甚至委员，但事实上，不管怎么看，对方，好像并没有比自己大很多的样子。

    带路的间隙里忍不住偷偷打量两人的陇岛美绪以为自己动作已经够隐晦了，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察觉对方几次隐晦的打量，两个失学少年的第一反应都是先看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确认过没有什么失礼后，中岛敦才开口：“是有什么奇怪的吗？”

    被抓了个正着的美绪有点尴尬摇摇头，开口道：“不是的，只是我本来以为来的会是更大些的成年人。”

    恍悟是因为侦探社这次接的是异能者业务科的委托，中岛敦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这次是受了内务省异能者业务科的委托过来的，那个，并不是业务科的人。”

    陇岛美绪瞬间就觉得合理了，想起昨天迹部学长跟忍足学长的嘱托，女生开始询问两人想要先去哪里。

    被提醒了的中岛敦连忙翻出了案件资料，看了好半晌，异能者业务科那边给的资料很详细，所以涉及的监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的地方也不少，除了这所冰帝学园，另一个异动高频的地点好像是一个很古老的神社。

    虽然资料里显示神社里异动的频次跟强度，从统计分析的角度上说，跟能量异动的因果相关性要更高一些。

    但是万一真有什么，波及范围更大，影响更深的学校还是成为了中岛敦的首选。

    翻阅着资料，银发少年从里面抽取了两个位置图给负责带路的陇岛美绪。

    位置图似乎是直接从某种检测仪器上直接截取，然后复合东京城市地图形成的，要说准确性有，但是精度的话，那就真不好说了。

    三个人对着两张位置图，足足看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美绪才看出了隐约可能的几个地方。

    “这个地图，实在是有点模糊了，可能符合的地方的话，大概有五个，所以应该会比较费时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内务省那边的注意，但是，美绪还是决定先把兜底的话说在前头。

    她们这边会尽力配合，但是至于找不找得到，什么时候能找到，实在是她们能力之外的事情。

    没能听出女生的言外之意，武装侦探社的万年长春头只觉得对方是十二分的好意，还生怕耽误了他们的时间，连忙道：“没事的，费时间也没关系，我们一个一个找吧。”

    不确定对方是否有言外之意，美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走在前边给两人引路：“那我们走吧，第一个地方，好像是我们学校的运动场。”

    因为异能者业务科那边给出的委托是调查异常能量波动，侦探社的大家下意识地认为大概是有新的野生异能者出现。

    因此，尽管资料里面标记出的是发生异动的地点，但是中岛敦跟宫泽贤治下意识地更关注学校里的人。

    到运动场的时候，刚巧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美绪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中岛敦跟宫泽贤治说：“因为不想引起同学们的猜测，一会麻烦两位就说是打算转学，先来参观学校的，可以吗？”

    敦于是低头跟贤治对视了下，然后两人双双点头。

    再然后，就被围观了。

    打扮复古的清俊少年，身姿清瘦，气质腼腆，据说是即将转学提前参观，是跟网球部完全迥异的美。

    最重要的是，不是网球部的，嗯，冰帝帝王的光芒暂未照耀到他们身上，即，野生的。

    第一次被女生那么直白地询问姓名爱好，两人都有点手足无措，忍不住向带路的陇岛美绪求助，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已经被隔离在包围圈之外了，正满脸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

    “哈哈哈哈，所以你们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只去了一个地方，然后那地方还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是吗，哈哈哈哈哈。”

    心累地趴在酒店客房沙发上的两只看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笑意的乱步先生，很有些莫奈何。

    因为，对方说得都是真的。

    因为，如果是对方的话，一定能找到线索，甚至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样想，好像就更丧了。

    浑身冒着黑气的两只相互对视了一眼，再次把头埋进了沙发里。

    『好想去度假呀，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第一次来东京呢。』

    『本来以为横滨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东京好像非常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敦跟贤治两个人都说不出来，被人围观了一下午虽然有点丢脸，但，这里，是真的不一样。

    这里的人，这里的氛围，这里的生活，跟横滨完全不一样。

    对于明天还要再去冰帝学园这件事，两只都烦恼并好奇着。

    关于敦跟贤治在冰帝的经历，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侦探社，笑归笑，闹归闹，黑发的消瘦青年很快摸着下巴，沉思。

    比起单纯的两只，这里的大人们对于世界的了解更多一些，那所学校的反应不正常呀。

    之所以让敦跟贤治去调查冰帝学园，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应该是上学的年纪，虽然无缘拥有，但去看一看，总不是什么坏事。

    说着度假，大家只是把重点放在了那个神社上面罢了，与信仰相关联的异能，总是棘手又麻烦，冰帝学园相比起来，就无关紧要得多了。

    基于异能者业务科给的原始资料，侦探社很轻易地把重点放在了据说突然突发好几种疾病，短时间内有过多次缺课经历的女学生上。

    相对于打草惊蛇，可能也是为了延长度假时间，奈绪美跟润一郎今天也去学校了，只是去的话是水杉中学。

    神社主人的孙女上学的地方。

    奈绪美跟对方有过直接接触，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跟预想不符的结果出现的时候，错误的如果不是推导过程，那么，就是有什么因素，在他们未察觉的时候，悄悄改变了。

    港口黑手党的安静，业务科突然的委托，合符逻辑的推导过程以及完全与现实不符的推导结果。

    “国木田君~~”完全瘫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太宰把头仰搭在沙发背上，以一种倒立的视角笑眯眯地喊着可靠的独步君。

    对于黑发青年过于轻快上扬的语调已经有了阴影反应的青年压住跳动的眉头，“所以？”

    “侦探社近来的全部委托报告有么?”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在哪里再说话，那种东西怎么会有呀，这是东京，不是横滨！”眉头跳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把话喊了出来的国木田独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道：“或许还真有。”

    太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