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在高兴什么?”
“我外婆死了你们很开心吗?”
“她之前对你们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吗?”
“她对你们的好都不记得了吗?”
“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这么开心地在吃饭喝酒?”
“在死了外婆的人家里吃饭喝酒会更有胃口吗?”
她歇斯底里地一句句质问。
“不是的,春,你冷静点,你听我跟你解释……”林碌生在想尽办法安抚她,却不管用。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难过?因为躺在棺材里被跪拜的不是他们的外婆所以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有说有笑吗?”
“春……”林碌生满眼心疼,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快要无法说话的哽咽。
而大人们对小孩子的怒吼质问不痛不痒毫不在乎,当看戏似的听过就过了,一扭头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划拳助兴。
傅云消哭到眼睛充血,喉咙沙哑,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还是出殡结束的午后两点。
傅云消一醒来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跑下楼,设灵堂的客厅已经空荡荡的,进进出出的人已经不再穿着白衬衫系着白布条,她的这一身既滑稽又格格不入。
跟着一起出殡的林碌生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屋。
见到呆呆站在楼梯口的傅云消,他小跑过去把人揽住,他还没来得及说些安慰她的话,就听到怀里的人沙哑着嗓音开口。
“外婆,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
“我没有外婆了……”没听到林碌生的回答,她继续喃喃自语般,“外婆不在了……我……我没有家人了……”
空荡无物的客厅回响着她沙哑的哭声,无关的人听着毫无感觉,相关的人只觉得心疼万分仍是不够。
晚上,白事彻底结束,院子里也恢复了以往的冷清,仅有几个交好的邻居留下帮忙收拾残局,作为家属的傅云消不需要做事,林碌生需要,她被安顿在门口旁边的小板凳上,林碌生告诉她乖乖坐好等他回来。
她把这个从里到外都小小的家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被搬出去的桌椅正陆陆续续搬回来,一一填满客厅。旁边就是外婆的卧室,隔壁是她的,外婆的卧室里原本装满了好多东西,有竹篾有藤条还有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塑料袋,有木头床小课桌老衣柜,现在什么都没了,全部都被烧了,而她的卧室除了床就是书。那一张立在供桌上的黑白照片是一个冰冷的存在,对她而言,这个家再也没有了外婆的存在。
她没有家人了。
怎么办呐?
本来生活都不容易了,她一个小孩子今后该怎么办呐?上学怎么办?温饱怎么办?该不会真的要沦落到蜗居在潮湿阴暗的天桥底下要饭吧?
唉~
最近班里开始盛行奥特曼,拥有奥特曼变身器的人他们自称为光之少年。
傅云消对奥特曼没兴趣,对光也没兴趣,因为随处可见的路灯不也是光嘛,有什么好相信的?
可是,当林碌生逆着光站在她面前时牵起她的手时,从她的角度仰视来看,林碌生就像迪迦一样高大,为她撑起了一片可以荫庇的避风港。
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对他忙碌的妈妈说:“妈,我想要这个妹妹,可以吗?”
青姨似是早有预料,忙里抽空回她:“赶紧领回去洗洗,看孩子小脸儿跟只花猫似的。”
少年转头问她:“春,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们成为一家人,这样你就有新的家了。”
一家人?
“我愿意!”
她宁愿寄人篱下,也不要一个人。
自此,傅云消仍叫傅云消,只是从梅晚玉的外孙女变成了林碌生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