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先生,表姐迟到,是我未尽伴读督促之责,我的错,请先生罚我。”伴读代替受罚理所当然,听司南这么说,棠月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下巴还高高昂着,满脸都是不服气。

    打司南的那三十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做样子。若是司南要替自己挨剩下的戒尺,先生肯定下不了重手,她心安理得地想着。

    这点儿心思完全展露无疑,教书先生素来看不惯棠月这幅有恃无恐的面孔,却还是应了司南的要求。又一道戒尺落下,声音竟比之前都要响,众人都望了过来,室内一时鸦雀无声。

    没想到先生会突然下手这么重,棠月拍着案桌怒目而视。先生却不理会她,而是看向司南的手掌,说:“郡主,你知不知错。”

    棠月紧紧攥着戒尺:“先生,司南从小体弱多病,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老夫过分,还是郡主过分?他在替谁受罚?”先生冷哼一声,上下打量郡主,继续道,“随心所欲罔顾秩序就该受罚,你运气好,投胎投得好,生成了人上人,有伴读替你受罚。所以,郡主你大可放肆妄为,反正伤不到自己身上。”

    “……”棠月的双颊唰地红了,欲辩之词都梗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司南掌心被戒尺打下的地方,很快鼓起了一片红肿,她心里不好受,终是泄气服软,“先生,算我错了,我以后不再犯了。”

    瞧她这口气不像是知错的样子,先生摇了摇头,看来这顿板子还是得打下去,否则,棠月此等纨绔之辈不会长记性。他又一次扬起戒尺,挥下的瞬间,被人猛地夺了,甚至拽了他一个踉跄。

    一个身着轻便武装英姿飒爽的少年挡在了司南跟前,他抄起戒尺拍向自己的掌心,一尺下去,戒尺蓦地断成两截。先生蹙眉看着眼前人,不满地说:“韩明烈?”

    “先生,武场练功拖延,我也来晚了。”他将戒尺扔到地上,“我不想劳烦先生费力责罚,所以拿过来自罚了,没想到这么不结实。”

    与棠月的顽劣不同,韩明烈浑身充斥了一股决绝和野性,令人生惧。这也难怪,他出身将门,十来岁便随军出征北渊,楚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韩家小将军韩明烈。现今大楚强盛,异邦一心求和,沙场无事。于是,韩明烈被家人召回了皇城楚都,安排进了国子监。

    他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通读四书五经,韩家人盼他趁早寻个合缘的娘子,毕竟韩家只有两子,他的大哥在军营长大,一心戍边,怎么也不愿成亲生子,这传宗接代的重任只能靠他韩明烈了。

    面对这血气方刚的韩小将军,先生一时无话可说,撞钟声响,放堂休息了,他哼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背手走了出去。

    棠月正眼瞧了瞧原地不动的韩明烈,在她的印象里,韩明烈在国子监里一向是闷葫芦,何况武场练功是他的本职,先生一向默许他可以迟来,方才为何整出那么大的动静?难道他挺身而出是在英雄救美?她端详起那把断裂的戒尺:“一拍就断,韩明烈,你蛮厉害的嘛。”

    一番客套后,棠月牵着司南回座,岂料韩明烈也跟了过去。他站在她们旁边,身板直得有些僵硬,神态微窘,较刚刚在先生面前气势差了一大截,好像还扭扭捏捏地,嘴巴半张了好久不出声。棠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你怎么奇奇怪怪地,有事就说。”

    他挠头憨笑,木讷地坐了下来:“我……我没什么事。”

    话虽如此,他却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掏了半天,捧来一小叠包得方方正正的东西,他目光直勾勾地停在司南的掌心:“这种药膏消肿止痛极快,擦起来也很舒服,冰冰凉凉地。”

    司南蹙眉:“不用了,只是看着肿得吓人,等会儿就自个消了。”

    “你擦擦……好得快。”他有些着急,话也说不清,拿着药的手越过棠月,悬在司南的面前,可司南还在推辞。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棠月看在眼里不禁乐了。韩明烈这家伙说话时,眼睛都不敢直视司南,语气还紧张兮兮地,存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棠月压住了嘴角的笑意,伸手替司南接过药膏,打破僵局,道:“韩明烈,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东西呢?”

    “我嘛,习武之人,经常有个跌打损伤,所以习惯备着了。”

    “那它肯定很有效。”她闻了闻药膏,然后拉起司南的手,轻轻揉了揉他掌心红肿之处,“表妹,痛不痛?”

    司南支支吾吾地说:“有点感觉疼了,表姐,你为我擦药膏,我就不难受了。”

    “不行,这药味太熏了,我受不了。”棠月站起身,拽了拽韩明烈,示意他和自己换座,她挑了挑眉,“韩明烈,擦药这事,你比我熟悉吧?快帮帮我表妹。”

    韩明烈懵懵地点头,司南却别开脸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不劳烦韩小将军了。”

    表妹是看不出来人家对他有意思吗?还是看出来了但在欲擒故纵呢?棠月想了想,觉得是后者。她挨着司南窃窃耳语,有意刺激他:“我方才也被打痛了,既然表妹你不要韩明烈帮,那我让他先替我上药?”

    “表姐……表姐你想怎样就怎样,为何还要知会我一声。”司南幽幽地说,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余光冷冷地瞥着韩明烈。

    如棠月所想,司南的神情一下子别扭了起来,棠月愈发觉着他就是在欲擒故纵,她捂嘴笑了笑:“表妹,我逗你的,瞧把你给急地。”

    她说着让到了一边空出地方,朝韩明烈使了个眼色:“来,给我表妹擦药吧,小心点,别粗手粗脚弄得他更疼。”

    韩明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听见棠月所言也不敢上前,直到司南伸出了掌心,他才愣愣地点头。他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舞枪弄棒的手很是粗糙,敷药的时候,布满老茧的指腹不可避免地触及司南白皙如雪的掌心,他只觉脸上烫如火烧,喉咙干涩得很,赶紧挪开了目光。

    没想到韩小将军这么容易腼腆,棠月在一旁观望,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再看司南却是一直面无表情地矜持着。他向来不喜旁人接近触碰,此时能够安安静静地伸手上药,已经是不得了的事儿了,棠月越瞧,越觉得这两人之间有戏。

    “明烈哥哥。”张扬矫揉的声音忽地传入耳里,只见一个粉衣少女走了过来,她浑身戴满了首饰,走起路来丁零作响。

    粉衣少女也不理会旁人,只顾往韩明烈身边挨着,伸着脑袋在他旁边左顾右盼,可他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在她身上,生硬疏离地开口问:“有事?”

    “明烈哥哥,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嘛?”她望着司南的掌心,又看向那叠用了一半的药膏,酸溜溜道,“这药膏我托人寻了好久,你也舍得给别人用。”

    这人是穆嫣嫣,棠月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少女的名字。穆嫣嫣的穆家与韩家是世交,两家还有娃娃亲呢,但棠月隐约记得,与穆嫣嫣有婚约的是韩家长子、韩明烈的大哥。怎么感觉这穆嫣嫣对她未来的小叔子那么亲近呢?

    穆嫣嫣毫不掩饰她的嫉恨,双目如刀狠狠地瞥着司南那无辜得惹人怜爱的面容。棠月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她隔在两人之间,道:“穆嫣嫣,这药膏有多得来不易?需要多少银子,我同你买。”

    “郡主,我可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之人,虽然我们穆家不及肃王府九牛一毛,但也不缺那点银子,若是郡主想要,我专门送你一些。”穆嫣嫣不愿与棠月起争执,收敛了她的不满,说罢,她继续笑吟吟地缠着韩明烈,“明烈哥哥,下周韩伯伯要来我们穆府,你也来么,我最近得了一头赤鹿,到时候为你做成鹿肉羹。”

    “我不去。”韩明烈后退两步与穆嫣嫣拉开距离,她又黏了上来。避无可避了,他侧身提起脚冲了出去,穆嫣嫣瞪了眼司南,嘴里嘟囔了声,转身提裙就跟上了出去。

    那两人一前一后你逃我追,有些纠缠不清的苗头,棠月扶额偷偷瞟着司南,见他仍是淡然自若,仿佛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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