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周晖这些天的心情一直不好,今夜是她难得觉得开心的时刻,她甚至有心情走到池塘边,欣赏一下这不算美丽的月色。

    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一方天地安静极了。

    就连银霜出现在她身后时,也是静悄悄的,没有打扰她的雅兴。

    “都办好了?”周晖看了半晌后问道。

    银霜看着她的背影,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孤这几个哥哥,着实是不成器,如今他又不中用了,怕是会一门心思放在孤身上。”周晖装模作样地叹道,“真是令人头疼啊。”

    “若不是睿王还有用,今夜等着他的,就不是这个结局了。”银霜道。

    周晖慢悠悠地说道:“他当然不能死,他死了,孤的父皇又该有别的心思了。说来说去,这些人心思可真多。”

    “孤也不得不陪着他们演来演去。”

    银霜闻言,低低地喊了声:“爷。”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周晖话锋一转,“明日去找阿娘。有了今晚的事,她必定会见我。”

    “还有李西陆,他今晚的表情,着实有趣。”

    周晖回忆着李西陆那副犹豫为难的样子,嘴角翘起,勾出一个笑。

    银霜默默低下了头,夜色中不辨神色。

    “走吧。”周晖看够了,说了一声,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谢雁书把李西陆护送回房后,又匆匆离开了,徒留李西陆在房间里长吁短叹,思考今夜的事情怎么会结束得如此的意外和潦草。他总觉得不该如此,要是谢雁书没把他带走的话,他说不定还能从周晖的嘴里套出点东西。

    不过,更可能的情况是,他根本开不了口。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做不到无视。

    这样看来,谢雁书把他带走也是件好事。

    “真不愧是大师兄,”李西陆往后一仰,倒在床上,“明明都走了,还能想起来有个师弟还留在原地。”

    “明明还想趁机说他重色轻弟的,这下也说不成了。”

    李西陆累得很,连衣服都不想脱,扯过被子往身上一盖就要睡觉。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地想道,不知道谢雁书追上春眠了没有。

    谢雁书根本不用追,因为春眠在等他。谢雁书离开李西陆后,很快就赶到了神武门,春眠就在城楼上。谢雁书来到春眠身边,春眠正在看向这座偌大的禁宫。谢雁书没有出声,而是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过去。

    今夜无风。

    相遇之后,谢雁书一直以这样的姿态待在春眠身边。不过,这应该是第一次,他没有看向她,而是看向她所看的东西。

    春眠觉得有一点点新奇。这次她转过头来,看向谢雁书。谢雁书依旧看向前方,只是,他的耳朵在渐渐变红。寻常人自然无法在夜里看清这样的变化,但对春眠来说,这简直太显眼了。

    不过,直到谢雁书的耳朵红透了,他依旧在负隅顽抗,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春眠背起手来,凑近他,踮起脚,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气。

    谢雁书身体一颤,终于转过身来。他本来想喊一声“眠眠”,但在看见春眠的笑颜时,忘记了所有的言语和行动。

    天上众星,都不及她的眼睛。

    春眠吹完气后,高兴极了,而且,她并不想揶揄谢雁书,也不在乎他有什么反应,只是想单纯吹口气。然后,她就跳到了城楼的屋顶上。谢雁书跟着上去的时候,她已经坐下了。

    “下面太矮了,什么都看不见。”春眠随口说道。

    谢雁书在她旁边坐下。

    他们又都不说话了。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宫阙,谢雁书总有一种说不出熟悉感。仿佛他曾经在屋顶上看过这样的风景,而且身边的人也是春眠。

    就在谢雁书心中疑惑的时候,春眠突然转过头来问他。

    “好看吗?”

    月光下,春眠耳朵上的翡翠坠子反射出清冷的光泽,似雨滴,又似眼泪。

    “好看。”

    谢雁书下意识回道。

    说完之后,他才发现,这句话,好像春眠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明明没有这样的记忆,却会觉得似曾相识。

    春眠听到谢雁书的回答,又看见他迷惑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她把头转回去,说道:“谢雁书,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心悦你。”

    谢雁书先是呼吸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像是要跳出他的身体。他甚至想伸出手来,按住它让它不要再跳,因为他已经开始觉得心疼。

    有眼泪在他眼中积蓄。

    “不过,你好像也没说过倾慕于我吧。”春眠继续说道。

    “我没有说过吗?”谢雁书喃喃道,他觉得记忆开始模糊。

    “所以,念首情诗来听。”春眠边说边转过头来。话说完了,也看见了谢雁书泫然欲泣的模样。

    “哭也没用,”春眠冷着脸道,“快念。”

    春眠不是不理解谢雁书的情况,而是不知道该处理,只能这么说。好在谢雁书从不让她为难,他垂下眼将眼泪藏住,并念道:“春水碧与天,画船听雨眠。”

    “这是情诗吗?”春眠歪着头,凑近谢雁书问道。

    “是。”谢雁书抬眼看向春眠,毫不迟疑道。

    “换一首。”春眠退回去,拉开距离,命令道。

    从无题到上邪,从卜算子到蝶恋花,从折桂令到玉楼春,再到鹊桥仙,再到凤求凰。谢雁书几乎念遍了所有的情诗。

    “还有吗?”春眠还是这一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谢雁书的声音变得缓慢又温柔。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春眠轻声接道。

    秋日的露水,从这几句诗里凝结了出来,微微的白雾弥漫,芦苇在风中摇曳。

    “秋天的时候,你再念这首诗给我听。”春眠道。

    “那你要站在水里吗?我涉水去寻你。”谢雁书问道。

    春眠想了想那个画面,厌恶地皱了皱眉,一口回绝道:“我不要。”

    “你可以站在竹筏上。”谢雁书提议道。

    “不行。”春眠还是拒绝。

    就在谢雁书想说“那就不勉强了”的时候,春眠突然说道:“你倒是可以站在水里。”

    谢雁书自然不会纠结他是不是佳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那眠眠,你会溯洄从之吗?”

    “当然不会。”

    果然,谢雁书毫不意外。

    春眠说完,把腿往旁边一抬,跨坐在屋顶上,然后往后一仰,靠在了谢雁书身上。她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单纯想换个姿势。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只是想靠着谢雁书。

    谢雁书抬起手,摸了摸春眠的头发。她的头发很滑,也很软。最好的绸缎和她的头发比起来都显得粗糙。发丝间还有淡淡的香气。微弱又绵长。

    “眠眠,为什么我会出来?”谢雁书闲聊一般地问道。

    “反正不是我让你出来的。”春眠丝毫不把谢雁书的问题放在心上。

    谢雁书顺着她说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可既然你没有动手,我又怎么可能出来。”

    春眠的脑袋开始晃来晃去,谢雁书的衣服已经被弄皱。“自然是有其他原因呗。”

    “你知道?”谢雁书道。

    “知道,”春眠狡黠地说道,“但我不告诉你。”

    没想到谢雁书不在意,而是说道:“你知道就好。毕竟眠眠最厉害了,不是吗?”

    “哼,”春眠才不吃这一套,“我可不会帮你。”

    “啊?”谢雁书装作惊讶的样子,诚恳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您才会帮我?”

    “在下别无所长,唯有此身,不知您是否看得上?”

    “好啊,”春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跳支舞来看看。”

    “眠眠。”谢雁书无奈地叫道。

    春眠从他身上起来,转过身来看着他,嫌弃道:“怎么,跳舞都不会,那要你何用?”

    “在下可以暖床。”谢雁书面不改色地说道。

    “暖床。”春眠说着,想起了那晚看过的谢雁书的身体。她的手突然又有些痒。

    “那你给我摸摸。”春眠兴致勃勃地说道。

    饶是谢雁书知道春眠性格直率,也还是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面露难色道:“倒也不是不能摸,但这该是春宵帐里做的事,此处,怕是不妥。”他倒是没有完全拒绝。

    “我就要现在摸。”春眠说着,已经凑到谢雁书眼前。谢雁书抓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还是败在了她的眼神里,把手放开。

    春眠的手放在了谢雁书的腰带上,谢雁书再次握住她的手问道:“眠眠,为何要解腰带?”春眠听了奇道:“当然要解开,总不能隔着衣服摸。”这次春眠说完,不再等谢雁书的答复,而是直接把他的腰带解开。

    谢雁书的衣服散开,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

    春眠的手放在了他的小腹上。

    谢雁书抓着她的手还没有放开,现在正好将她的手从下面移到他的胸上。

    “这里还摸不得。”

    春眠倒是没有在意,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她的手,和他的胸上。

    春眠捏了捏,然后说道:“软的。”

    “嗯。”谢雁书低低应了一声。

    春眠揉搓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下。“这个东西,好像变了。”说完,春眠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谢雁书的红豆。

    谢雁书闷哼了一声。

    春眠把这颗豆子捏来捏去,正觉得有趣,一抬头,就看见谢雁书脸红得像熟透了一样。

    “是你邀请我摸的,该不会又要不认账。”春眠用力捏了一下。

    “啊。”谢雁书的声音从喉咙里溢了出来。和上次一样,谢雁书没法否认,毕竟他的手还抓着春眠的手。

    似曾相识,似梦非梦。

    他看着春眠,春眠也看着他。

    突然间,他一用力,把春眠拉到他的怀里。然后低下头,吻了上去。

    春眠毫不抗拒,还坏心眼地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的胸上又捏了一下。谢雁书的惊呼还没有成形,就被春眠堵了回去。

    春眠的舌头像条滑溜溜的小鱼,在谢雁书的嘴里游来游去。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是春眠和谢雁书的舌头在打架。

    好在最后打着打着,终于互生情愫,敌人变情人。

    谢雁书的左手抚上了春眠的脖颈。春眠感受到了谢雁书手上的布条,想起他刚刚受的伤。

    又过了很久,他们终于分开。

    这件有点意思,春眠想道,下次再试试别的。

    至于谢雁书,他的脑子里只有春眠,再也想不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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