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

    真是怀念啊、又是星浆体啊。

    羂索捡起地上散落的佛珠,同时也像个老年痴呆般、不可避免地回忆着往昔岁月。

    上一代的星浆体是……是叫零吧。

    他有点印象,因为这个名字是神子大人为那位星浆体取的。

    带着她独特的温柔、与某种善意,将零这个好听的名字送给了对方,期望对方能从零开始拥有自己的人生。然而,那愚昧的家伙还是无法理解她难得展露的温柔啊。

    这一代的星浆体、反倒很有自我意识。怎么说呢,他有点想笑。对于天元来说,巫女九十九的存在或许是一种讽刺吧。

    羂索妥善地收好了降魔佛珠。

    他犹记得在那个咒术全盛时期——神子大人看到星浆体手中握着的1080颗念珠时,兴奋地指向它,仿佛看到熟悉事物一般、笑着说那是与她体内的御神体之剑互为一对的神兵利器。

    然而他去过那位星浆体出身的恐山灵场,那里对于这串念珠并没有此种说法。想必是只存在于她所在世界的故事吧。

    “一之为父,二之为母,三为故里兄弟,回向我身。幽幽黄泉,闻我声起,落落数珠,闻我声来。”

    少女那时靠在他身边轻声念诵着这段祝词。悠扬的低语回荡在回忆中、也加上了一份美好的滤镜。

    “这就是念珠的咒语。和我的御神体之剑一样,都拥有在关键时刻克敌制胜的奇特力量呢。”对这类与设定息息相关的事情,她总是津津乐道地回味。

    “神子大人很想要吗。”他看向她。

    “不。它们向来是一对的。一个属于男主角、一个属于女主角,这样才对吧。”她开心地摇晃地双腿,畅想着将来,“怎么办啊……难不成、零是我命中注定的官配吗?!”

    时光荏苒,这具武器将随之流转。

    如今,这串神子曾日夜惦念的1080念珠、将之掌握在手中的人是羂索。

    “原来如此、我才是你的有缘之人吗。”他开心地笑着,脸颊透出些许满足的红晕,“神子大人,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不。无须外物(念珠)的肯定。

    自己早就是了。

    连结着他与她、地之朱雀与龙神神子的羁绊,正是信赖。

    【因为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瞬间,是应该被祝福的。】

    那位站在神子一方的天之青龙也是如此解读的。也因此拒绝了六眼的请求。

    被平安京人认为是源赖光再世,实则与龙神神子之间存在跨越时空的羁绊——自称隆圣的少年,他的话语在某种程度就代表了少女选择的既定传承。

    神子是自己选择的。她选择将余下之事交托给自己信赖着的地之朱雀。

    “最难的事情就交给你解决了,小羂。”

    那时,少女将寄托八叶羁绊的友人帐递给了他。令他于关键处施展结界术的才华。

    “我这样的笨蛋,只好去做简单的事情。”

    随后,她迈向战场,编织出了改天换日的蛛网。

    羂索心想,这样认为着的神子大人——你确实是个笨蛋呐。

    如果没有那个预言、如果没有龙神神子降世……在原本的条件下,他要花上多久呢。

    独自谋划纠缠着六眼-星浆体-天元的因果锁链,每次都要等上同化间隔的五百年,杀不死守卫者六眼和星浆体就只能继续等待时机,直到逼迫天元不得不进化为更高层次的存在,他才能够等来某个未知的结果。幸运的话,或许要等上千年吧。①

    但是,他很幸运地遇见了她。她的出现令他看到了希望。

    “护卫者的六眼吗?”羂索曾经为此苦恼着,然而在少女的眼中,天元只是撬动最终目标的支点,因而,与之相关联的六眼和星浆体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步可处理、也可不去处理的废棋,“其实也没有意义了。”

    确实如此呢,在阵法构筑、确定开启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赢了。

    在那之后,只需要漫长的等待。新的“天理”需要漫长时间进行演化、才能取代旧的“天理”。这点羂索早就明白。

    但这几百年的活着的时光,让他觉察到了旧有体系的顽固和反复。

    就像他在苇名制造、培育出的自然灵(土地神)。即便含有灵力、展现出了新规则下的元素,但人类情绪产生的负极能量(咒力)仍在发挥着作用,旧有逻辑让它们重新堕落为了咒灵。

    于是,他对咒力规则的螺旋回转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只是徒然等待的话,天理置换的进程绝不会如当初设想的那样顺畅。因此,他也希望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在神子大人醒来前、发挥自己的才能将问题解决掉。

    即便羂索向来认为,自己无法创造出超越自己认知的事物。

    然而他发现多次打破这一铁律的、往往正是与他息息相关的神子。应龙阴阳阵的改天换日是一次,四魂之玉孕生后的奇迹是第二次,随之引发了接二连三的异变(bug)。

    尤其是在这种新旧交替的过渡期,异变(bug)频发,即使是乐于造就和推动这一切的羂索也不由得承认:自己也可能会酿造出超出预期的果实。

    就像最初、二人优哉游哉地闲聊着:将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类的负极能量(咒力)汇聚、会创造出怎样的诅咒(咒灵)。

    羂索怀着好奇地发出了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疑问。如此巨大的负面情绪、巨大的憎恶……会造就怎样的怪物。人类结出的恶,以及咒力临近、抵达极限状态的表现形式,那会是这样的呢。

    简简单单的疑问,少女也回以简简单单的猜想。毕竟这世上能做出如此无聊之举的乐子人、只有眼前的这家伙了吧。

    “那样的话、那个超级哥斯拉或许长着一张酷似小羂的脸蛋呢——然后露出了与你现在如出一辙的无聊表情。”

    听到这个回答,羂索顿了一下,然后放肆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倒,差点连气也没有喘过来。

    “哈哈哈哈……哈、倒也不会是如此荒诞的结局吧!哈哈哈!”他张扬地笑着。

    少女也露出了好笑的表情:“哈啊、难说呢。这世界说不准就是如此的难绷。乐子人寻找乐子,也成为了乐子的组成部分。长着小羂脸蛋的巨大咒灵、后现代式的奇观,戏谑而嘲笑。对此、你感想如何?”

    “嘛、也不错。足够出彩、博人发笑。”笑到腹痛的术师摇了摇手,“一个荒谬的谜思、自然也很大可能导向一个荒谬的答案。不过、这也太超出预期了。”

    “你原本想象的是怎样的一张脸?”她问。

    “大概是一张做着鬼脸的傩面吧。”他答。

    “确实体现不出想象力。”少女吐槽。

    “原谅我吧。确实不如你的想象令我发笑。”术师讨饶。

    自己无法创造出超越自己认知的事物——这个论调、最终也衍生成了关于想象力的自我局限的探讨。成为了他们之间无数个有趣的闲聊记忆。

    为神子腹中容纳的无底深渊进行助产工作,这个步骤同样也需要等待、等待果实成熟……试探各种术式、方法来催生,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做着这种不断试错的重复努力。

    随后,助产工作结束。结成并孕生了咒力、灵力两大新旧体系下混合作用的玉石型产物,四魂之玉(暂定)——这个名字是他从浩如烟海的记忆里翻找出来的。

    二人曾试想过突破咒力极限的各种方法,包括但不限于制作崩玉——据少女所言,使用大量死神或虚的灵魂、所研制出的崩玉,有可能会促使更进一步的再进化。②

    羂索问及她口中的死神和虚为何。

    她直言,用可以理解的方式来类比的话,虚相当于人死后空虚堕落的灵魂,而死神相当于人死后强大且能战斗的健康魂魄,二者本质上都是人类的灵魂。不过崩玉所隐藏的谜团太多了,她也只是随口说说,并不能确保是否有效,毕竟很大概率水土不服的。

    之后,他们又谈起了另外的选项,比如四魂之玉。

    据她所言,那是由一名强大巫女的魂魄和诸多妖怪的灵魂相互战斗、彼此相溶、最终融合而成的结晶。四魂之玉会依拥有者的善恶而定,是拥有超强净化能力的巫女才能够守护的宝珠;当它落入心邪不正的人手中,将会受到污染。

    在羂索看来,神子所诞下之物,比之崩玉等猜想、更像是她口中四魂之玉一般的存在。具有净化之力的强大的龙神神子、与此世的诅咒漩涡彼此拥抱、相溶的产物,因此,他也选择了这样的叫法。

    多年之后,苇名国的药师道玄也不忘时常关注本地水源的变化。毕竟,汲取民众心愿与稻作信仰的供奉那么久,四魂之玉发挥的效果是十分显著的。不仅通过改善水质从而提高了丰产质量,也提高了当地人的身体素质——可谓是实现愿望的宝珠(汇聚愿力的中继器)。

    接下来,是验证更多实际效用的时候了!推动新旧之理的过渡、哪怕是暴力推动;在一个个崭新的异变(bug)中吹响号角,获得一个令他和神子都能满意的结果。

    所以啊、散布“实现愿望的四魂之玉”流言、开催“盈月之仪”的羂索,确实没有说谎呢。他不过是掩去了一些重要信息没说罢了。

    认定这绝对是什么极恶阴谋的无知之辈,真是误会他的良苦用心了。

    天元呐、你想不到吧。你本以为:诅咒颓势之时,趁着这大好时机,当初重建的御三家(禅院、五条、加茂)本可以乘此良机,尽力吸纳良才,表现出超越藤原、菅原、安倍-贺茂那个过去时代的新气象。

    然而,步入了田园牧歌式安定生活的咒术界,依然逃不过权力倾轧、派阀内斗、底层如草芥的腐烂宿命——止步不前的天元是无法认清这一点的。她眼中看到咒术师们那么一丁点的微小幸福(安逸生活)就满足了吗。又或者、她早已对此麻木。

    在羂索看来,或许正因为是诅咒颓势之时,咒术师们才有余裕,空闲下来进行纷争不休的内斗吧。

    这就是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无法根除的遗毒啊。丑陋朽坏的旧物,如咒力规则下的反复轮回,当中亦无法诞生出新鲜的可能性。唯有故事(history)的无尽重演(既定传承)。

新书推荐: [JOJO]鸠占鹊巢 就当我日行一善 向晚行止 别误会 雪融夏至 绿玫瑰的盛开 纸窗户 钟情妤你 小狗和骨头 偷得侍卫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