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的叉劈真的好特么怪啊。”

    前脚送走了心灵诊疗室深夜emo的病人夏油杰，后脚面对着披皮五百年前咒灵操术的小羂。

    拉拉瞥了对方一眼：“你是牛头人战士吗？”

    羂索毫不知耻地即答：“不、我可是纯爱啊。”

    你看你说出去有人信吗？！

    少女嘴角抽动。

    如果只是冲着咒灵操术的珍稀术式，为了实验的效果和大业的实现……而保存至今，并且在当下如此重要关头的准备阶段进行皮肤切换，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

    角色扮演的恶趣味是这家伙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恶习。尤其是在营养快线急缺的状态下，显露得尤为明显。

    她直接掩面：“你让我怎么面对这个时代的小杰啊！！！”

    已经拿过好几次不同的剧本。

    什么苇名少主对龙胤御子的苦情单箭头、嗯、小羂脑补的。

    什么从纯纯的憧憬到堕落的信仰，什么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嗯、小羂脑补的。

    什么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资维对象，什么我偏要勉强……小羂啊小羂，你脑补的各种戏、是真的多啊，而且演技迫真——是那种绝对不可能正餐代餐混用、‘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的迫真演技哦！

    他无辜地摊手道：“诶？我扮演的是五百年前的苇名贤、和现代的夏油杰有什么关系吗。”

    羂索的特色正是如此，一边正儿八经地模仿原主的神态和说话方式，一边又刻意流露出些许异样以示区别。感觉像是表演到一半露馅了……但是、这家伙是故意的吧。所以，绝对不可能搞混的啦。

    ——

    涉谷，手办联动店。

    墨镜下，五条悟睁大双眼，对身旁的怪刘海同期说道：“一定是那个吧！据说地球上会有三个长得完全相同的人、那个流传很广的网络传言。”①

    夏油杰看向与黑发男子并行的少女，沉默不语。

    “不会吧杰，就这你都会吓到吗？！”

    白毛伙伴在左右乱窜。

    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击感吧，他很快调整好心情，扶额道：“悟……你家有龙神神子的画像吗？”

    另一边。

    拉拉看向一脸淡定的羂索：“没关系吗。”

    这里有一般通过六眼……没关系吗。

    她是无所谓，但是他现在的特殊状况能骗过去吗。

    “啊、没问题。”技术升级以后，各种遮掩咒力和术式的手段早已推陈出新，他笑眯眯地回答道，“旦那大人想要玩些什么呢？”

    “这个！”

    她指向某厨力游戏的联动套餐，会送珍贵（割韭菜）的角色镭射卡。

    阿宅的钱真好骗呢。他心中感慨。不过、既然为的本就是买到一份开心、倒也没什么。

    “那么我的话就选这个吧。”

    羂索随便选了另一款，联动的是泳装限定角色。目测不会是神子讨厌的类型。

    卧槽、迦摩！②

    少女端着餐盘，眼睛一直聚焦于对方随手选择的周边卡，等到思绪神游结束、又迟钝地坐下了：“你真是挑了一位重量级角色啊。”

    “诶？很奇怪吗。”他眨了眨眼，看向对方。

    “倒是没有啦。”她翻转卡片，背面印着所属人物的介绍语，“迦摩这个角色正代表着——烦恼无量誓愿断——只是想小小地感叹一下、你们之间这恐怖的相性程度。随手一抽就中大奖了呢。”

    居然能在这种场合听到这句熟悉的誓言，某东大寺出身的术师轻笑出声：“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③

    为证一切佛果而发出的四句弘誓，分别代表了苦、集、灭、道四谛。

    “嗯，没错哦。”少女点点头，“迦摩对应了第二句宏愿，即断无尽烦恼之愿。但是，从同样点出发，导向的却完全是佛的反面——六欲天、堕落爱神的天魔波旬，万欲应体、欲望即烦恼，她正是纵容着人类烦恼、同时也断绝人类烦恼的化身。”

    以恋堕落，爱尽也。

    堕落向下的引诱。取代激烈烧尽人们之爱炎的，是寂静无声烧融的虚炎之暗。在爱之尽头是黑暗的宇宙，深邃、且空虚。

    倘若能用无限的爱实现宇宙中现存的所有欲望、烦恼的话，就等同于从宇宙中消除了欲望这一概念。从这一点考虑，那句宏愿也没有说错呢——羂索很快领悟到了当中的关键点。

    托着下巴的男子生出了些许兴致：“那么、总是被你挂在嘴边的那位杀生院君呢？”

    “祈荒……代表着四弘誓的第一句‘众生无边誓愿度’。正因如此，她与迦摩互为某种泛滥灾害的两种侧面。”对于这些游戏设定，拉拉向来是津津乐道的。

    泛滥灾害——

    真是尖锐啊，他不禁扬起嘴角：“嘛、别说得像是害虫一样啊。”

    不采尽一切花朵中的所有蜂蜜，就无法展翅飞翔。④

    杀生院祈荒确实是这样的生物。

    “最大范围而且程度过头，这样的拯救、说是人类的大灾难也不为过吧。”少女话锋一转，“但是、并不是在批评哦——即便是无法原谅的‘外道’，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肯为自己的幸福赌上人生，在我看来就有着闪闪发亮的光彩。”⑤

    她接着道：“只是想到——如果是小羂，或许会说出‘正是、我是毒虫’这样的回答吧。”

    正是如此。

    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草木国土皆可成佛。

    一切活着的生物，众生自然，皆无分别。

    既然如此，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为我（羂索）所用吧。

    “你的‘普度众生’，本质上是让众生都为你所用。”拉拉总结道，“真恶劣啊。不是因为想要成为伟大的存在，只是单纯出于自我的愉快。”

    真开心呢。一直、从始至终你都能够理解我。

    知道我（羂索）究竟是怎样贪婪（不满足）的生物。

    与咒灵操术不同。曾经的夏油优看遍了死，所以痛惜还活着的生者，不愿同胞的结局也是相同的死、毫无来由的死、猝不及防的死。

    而羂索看遍了生与死，所以遗憾这世间大多数的生者或死者、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毫无意义了。

    所以、他不将大多数人视为有意义（价值）的生物。

    但是对于自己的救济之道，他依旧坚持——哪怕100人中99人得救也不行，对于还剩下的那1人、也不会落空。这也正是“羂索”之意。

    是的、无意义、没有什么价值，大多数的存在就如蝼蚁一般，但……也不会想要踩死。

    只要没有妨碍到自己的路，便也无须理会。毕竟，比起无聊到故意去踩死蚂蚁，还是做些有意思的事情才更好吧。

    “是这样呢、只为了自我的满足。”男子很是开心地回望拉拉，“但是我并不期望让众生的私欲都流向我一个人。比起杀生院君向人类赋予欢喜、进而将众生烦恼注入此身的行为，嘛……难以评价。我更喜欢突破常识的感觉呢。”

    祈荒随心所欲地啃食、践踏人类的快乐，属于异常的自恋，是自我的无限扩张（乃至泛滥成灾的程度）。

    “我对‘没有未来’的欲望没有半点兴趣呢。”羂索指出了自身与他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就算这位杀生院君得到了想要的极乐，那也是一时的养料吧。我追求更加长远的未来，可以实现的、不断进化和更新的乐趣。”

    生命是一团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

    在羂索看来，杀生院祈荒的扩张之路显得过于轻易，很容易便会抵达那个无聊的尽头。可蚕食之后呢？依附于他人的快乐养料之上，不停采集花蜜的害虫……等到孤独一人的境地时、便无法再度飞翔了。

    拉拉忍不住高兴地鼓掌，这种对话和分享实在是太过瘾了：“哦呀哦呀，比起前两者，对应苦谛的祈荒、对应集谛的迦摩——小羂所追求的、更像是对应道谛的第三句——法门无量誓愿学。”

    道谛，道为通达之意，也是道路的意思。道路指的是达到寂灭解脱的方法和手段。

    让众生都为他所用，包括他自己，都可以化为突破限界的道路上的养料。所用一切、皆是为了他那个最终的愿望实现。

    相较于短暂的极乐，羂索更愿意去实现“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的漫长愿景。为了这个尽头的尽头前方，他可以跨越千年，甚至能做到随时代浪潮的推动，对自己的计划不断地进行修正、突破、更新，以确保道路的不偏轨。

    法门无量誓愿学——

    这也是少女对他的“夸赞”吧。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⑥

    “道路（法门）的探求者。”

    拉拉喃喃着，最终还是浓缩成了这句直白的话语。

    千年前的羂索出身于号称“八宗兼学”的东大寺，据此、他说自己对不同法门都略懂略懂，什么都会一点。

    千年后的羂索也是如此，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也要确保自己——什么都会一点。

    “这是当然啦。”他相当自然地接受到了这一评语，“毕竟、被那样期待了呀。”

    【最难的事情就交给你解决了，小羂】

    【我这样的笨蛋，只好去做简单的事情】

    所以啊、理所当然会做到这一步吧。

    不愧是我啊。

    坐在对面的男子得意满满地点头称是。